他们一起沿着灰路跑在洪水前面,冒着泡沫的水拍打在他们脚边。Fingon回头一瞥,看见一道大浪从他们身后涌来,像一堵暗色的墙。要是浪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定会被冲走,该到什么地方去已经昭然若揭了。他向黑色山峰的坡上跑去,Maedhros跟在他后面。暗色的浪打在山上,激起一大片白雾,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望着这番景象。

  然后Fingon看见另一面更大的水墙正在扑来,他们没时间停下看了。“这边走!”他叫道,他们正好来得及爬到浪打不到的地方,水墙咆哮着激起一片片水沫,Fingon又一次感觉到了脸上的水雾。他在空气中也能闻出水微咸的味道。海,他想,是海!

  当第二波浪退去时,并没有退去太远。灰路已经被淹掉了,暗色的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拍打着Thangorodrim的山脚。水涌进了Angband的大门,狂野的漩涡正在大门边形成。“是海!”Maedhros说,停下脚步望着。

  Fingon拉住他的手,把他向山上拉去。Maedhros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跑着,他总是回头看。“我知道!”Fingon最后终于说道,“看起来很不错,但我不想淹死在里面!”

  Maedhros发出惊讶的大笑声。“我也不想!”他说。他们一起向上攀爬,一直爬到黑门上方的那条路上,但现在没有门了。海浪冲毁了黑门上方的长钉。Fingon担心Maedhros保持不住平衡,但他像Fingon一样敏捷地冲了过去,他似乎在裂口边缘恢复了不少力气。他们向山上继续爬,这座山每一分钟都在变矮。洪水正逐渐吞噬Thangorodrim,Fingon和Maedhros只能勉强保证不被卷走。路和Fingon此前两次一样难走——事不过三!他想着,而Maedhros用一只手攀爬甚至更难。当Fingon来扶他时,他不再拒绝帮助。有一次,Fingon不得不先爬上一块石头,让Maedhros在及膝的水中等待,等他转过身拉Maedhros一把。

  他们向上爬着,直到他们爬到悬崖下的一小片平台上,峭壁上挂着铁链。Fingon在这里停下了,据他所知,没有再向上的路了,而水已经漫过他的脚踝。“这边!”Maedhros说着,把Fingon引向一堆乱石,从这一堆石块能跳到另一堆更高的石块上,然后可以爬到一片峭壁顶端,和中央的山峰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果跑到峭壁的尽头跳出去,不害怕落地时尖锐的石块的话,可以跳到另一片峭壁上。他们跳的时候,地上的石块已经不那么糟了,因为一半已经被水淹没。Fingon先跳,当Maedhros跳过来时,Fingon接住了他,他们又一次向上爬去。

  之后是另一段向上的小路。现在是Maedhros在前面走,Fingon跟着他。“我有足够的时间,”Maedhros回头叫道,“来看看上面是什么!”他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盖过浪花声。Fingon瞥了一眼中央的山峰。他们已经爬得和那段铁链一样高了,Maedhros似乎就是从那里看见这条路的。但他看起来很高兴,而且他救了他们的命。

  终于,他们没法再向上爬了。他们已经到达山顶——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山顶了。在宽广的海洋中,Thangorodrim只剩下三座黑色的小岛。中央的岛最高,是一片丑恶的崖壁。Fingon和Maedhros望着最后一片大浪打在上面,中间的整个山顶碎裂坠落,被海浪吞噬,什么也不剩了。

  Maedhros微笑着说:“我一直后悔没看见Thangorodrim的山峰倒塌!”

  “好吧,那你现在看到了。”Fingon也笑着说。

  水不再上涨,也没有浪打来,只有微小的浪花温柔地拍打着黑色的岩壁。Fingon坐了下来,Maedhros也在他身边坐下。黑色的小岛上,正好有足够两人并肩的位置。他们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双重的黑暗:无光的深海之上是永恒的黑夜。但Fingon一直在笑着,这里虽然黑暗,却比之前的那一种好多了。现在他们有一片海洋了,因为这片海洋,也有了一片天。天空是黑的,没有星星,但有天空总比没有星空好。他靠在Maedhros瘦削的肩膀上。

  Maedhros用胳膊搂住他。“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很高兴你来了。”

  “我也是。”Fingon说。

  “虽然我根本不值得这么多。”Maedhros说,不是自怨自艾,只是对现实的陈述。

  “Turgon也是这么说的,”Fingon说,“我依然觉得这没什么关系。”

  “你来这里,就已经很轻率了。”

  “是,Irmo就是这么说的。”

  “你最聪明的弟弟和梦神!Fingon,你就从来不听取别人的好建议吗?”

  “或许某一天吧,”Fingon说,他不情愿地与Maedhros分开,把手伸进水中。水是凉的,但不冰冷,可能就像Hithlum的泉水一样冷。Fingon洒了一些水在脸上,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然后他想起自己身上还全是Angband大门上的蛛网。他用水洗去了蛛网最多的地方,粘稠的蛛丝迅速地在冷水中化去,Fingon用湿了的手梳理着头发,捉住更多蛛丝,把它们在暗海中洗去。他感觉好多了,然后他转向默默看着他的Maedhros,挑了挑眉毛:“你看起来糟透了,”他说,“而且闻起来很臭。”

  Maedhros向后缩了一下,然后他大笑着说:“太谢谢你了!”但他转过身跪在Fingon身边,开始洗去身上的蛛丝。Fingon也在尽力帮助他。Maedhros的头发是最糟的,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蛛网,即使扯去那一层,也有许多和头发缠绕成结。过了一会儿,Fingon把星瓶拿了出来。Maedhros在光芒下退避着,但他慢慢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它:“也没有那么糟!”然后他看了一会儿星瓶,揉了揉眼睛,又转开脸。但他不时地偷瞧星瓶的微光。

  与此同时,Fingon正试图借着光亮,解开Maedhros头发里的结。但是没用,当他扯到头发时,Maedhros皱着眉头抱怨。过了好一会儿,Fingon才意识到,并非所有的灰色部分都是蛛网,Maedhros的一部分头发变灰了。Fingon为他记忆中的红铜色默哀着,但灰色的部分也没那么糟。银白色的,他想,就像持戒人Frodo一样。

  “够了!”Maedhros终于说,“我想你已经尽力了。”他看起来确实好多了,闻起来也好了一些。Fingon又一次在他身边坐下,把星瓶放在两人之间。“那是什么?”Maedhros问,“看起来就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Galadriel制作的,”Fingon说,“在黑暗中照亮。光芒来自Eärendil,就是那颗星星。”

  “所以里面也有我父亲的一部分,”Maedhros说,“也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黑了。”

  他向着黑海的尽头望去,Fingon也在望着,那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回去的路了。”Maedhros说。

  “不,但我觉得这里比裂口要好,”Fingon说,“更不用说Angband和蜘蛛女王了。”

  “一片海!这是从哪里来的?”Maedhros问,他疑惑地摇着头,又一次抓住了Fingon的手。Fingon紧握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捡起星瓶,想知道他是否还能看见那棵枯树。他有些喜欢那棵树了,想知道它去了哪里。

  没有浮木的痕迹,但Maedhros大声叫了出来。星瓶的光映出了海面下的一条小路,一条用火染成的路,就像是太阳沉入了中土西边的海浪之下,但颜色没有那么鲜艳。

  “这不是路,”Maedhros说,“不可能,这里没有路了。我们在一座山上!”

  “我们在一座岛上,”Fingon站起身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他就要感到湿冷了。

  他向着那条发着光的路踏出一步,没有踩空。

  Fingon大笑着,回头望向Maedhros。“来吧!”他说。

  “没有回去的路了。”Maedhros说,但他也站了起来。

  Fingon向他伸出手。“不,”他说,“但或许有一条路能让我们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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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在发着光的路上,有些惴惴不安。他们只能看见星瓶照亮的地方,看不到太远。但Fingon握着Maedhros的手,高高地举着星瓶,心里满怀希望。他们有一片海,一片天空,黑暗里的一盏明灯。如果他不得不在虚空中行走,最好不过并肩而行。他们都没说太多话,深色的海水拍打着Fingon的靴子和Maedhros光着的脚。没有蜘蛛了,Fingon想起藏在巢穴中的蜘蛛女王,眼睛里插着六支箭,希望她已经被淹死了。

  “或许龙还在。”Maedhros说,就好像听见了他的思想。

  “我不觉得火龙会游泳。”Fingon说。

  “但他们中有的还会飞呢!”Maedhros说,但语调轻快了许多。

  终于,发着光的路似乎结束了,没把他们带到任何地方。他们站在茫茫黑暗中一小片被点亮的海水里,但星瓶照亮不到任何路了。“现在怎么办?”Maedhros问,“我告诉过你了!我们最好赶快回去。”

  “不,”Fingon说,他把星瓶递给Maedhros,“拿着!”

  Maedhros发出一声受了惊吓的叫声,差点没接住它。他似乎觉得星瓶会烧灼他的手腕,但是没有,Fingon没觉得它会烧着他。Maedhros把星瓶举了起来,Fingon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一步。

  “Fingon!”Maedhros警告地说。

  “地是实的!”Fingon说道。这里的黑色海水下面有一层宽广的黑色东西,“我们可以从这边走。”

  他们向前走了一小段,Maedhros惊恐地叫了一声,把星瓶掉在了脚边的水中,Maedhros把Fingon猛地从他没注意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掉落的星瓶照亮了一片水域,水慢慢地漫过悬崖边沿,如同一道帘幕慢慢落入黑暗,这瀑布Fingon从两边都能看见。他回头看着吞噬了Maedhros的监牢的海洋,水没有变浅。一定有更多的水从深渊里漫出,然后他意识到他们正站在什么地方。

  “我们站在墙上!”他说,他还以为墙有无穷高,因为根本看不到顶。但是不是,他们已经站在墙的顶端,Fingon又一次向边缘之下看去,即使Maedhros有些紧张地叫了他的名字。双胞胎在下面吗?他看不到他们的任何痕迹,也找不到下去的方法。但在水的深处,他似乎看见一条灰色的丝带,那是曾经看上去宽广笔直的蛛网路。“你来看一下!”Fingon说。

  “我还是算了吧。”Maedhros说。

  “不——你看!”Fingon说。

  Maedhros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看见了他所指的东西。灰路正在瀑布的冲刷下瓦解,当他们看着它消失的时候,耳边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岩石或金属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在他们下方很远的地方,门塌了,奔涌的河流在黑暗中倾注而下。Fingon想象着身后的海洋不断蔓延,把蛛网路从头到尾地抹掉。善与恶、美好与痛苦的记忆,一直冲到Valinor纯真的鬼魂那里,让他们被淹没吧,像Beleriand一样被淹没,在这片暗海下沉眠。

  Fingon忽然想起象牙大门也要被淹没了。

  好吧,反正他也不太指望。

  “我希望双胞胎能从这里出去。”他望着暗色的水从门内涌出,说。

  “你果然遇见他们了。”Maedhros说。

  Fingon看着他,他看起来很不高兴。“当我和蜘蛛女王谈话时,我不知道你听没听到我说话。”Fingon说。

  “你?没有。”Maedhros说,“但我听到她了。”他蹲在墙的边缘,把星瓶捡了起来,无望地注视着下方被水淹没的黑暗,“我永远找不到他们!”他说。

  “我很确定他们离开了。”Fingon说。当然了,他们一定离开了。留在这里守卫已经空了的监狱有什么意义?但他的内心深处是害怕的,他们还是孩子。

  “好吧,我们站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Fingon只能说,“或许如果我们继续向前走,就能找到下去的路,然后我们可以一起找他们。”

  Maedhros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比之前高兴,但他把星瓶还给了Fingon,同意沿着墙边走。他们无法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Fingon只能猜是向右。他们并肩走过黑色的高台,听着瀑布下落的声音,脚边荡起小小的波纹。

  他们走了一会儿后,Maedhros说道:“看那边!”

  他走过去,蹲伏在墙的边缘。Fingon把星瓶拿来,看见水帘被一条狭窄湿滑的台阶替代了,那是一条上下起伏的台阶,看起来十分危险,Fingon看不到底下是什么。但Maedhros急切地看着他,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更好的下去的路。Fingon觉得他们毫无疑问要去找双胞胎,于是他最后一次举起星瓶,回头望着身后的海洋。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什么?”他问。

  黑暗中有一个奇怪的形状,Fingon记下台阶的位置,拉着Maedhros过去看。他们还没走改进,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他曾以为那是树或者路标,但是都不是。两条被抛弃的黑色长矛竖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泥上有脚印——小而新鲜的脚印。

  “这是他们的长矛,”他说,“他们在黑暗中上了台阶,他们来过这儿!”

  “我们去追他们。”Maedhros说。

  Fingon点点头,但在他们继续走之前,他在双胞胎留下的长矛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解下背上的弓,倒空了箭袋。他把它们放在长矛旁边的泥地里。它们对他已经没用了,对于黑色的纪念碑却是个合适的祭品。

  “走吧!”Maedhros说,这是两人相遇后的第一次Fingon来不及跟上他。

  他们似乎不在墙上了,脚下的泥更多了,虽然已经不再有小脚印。海洋和瀑布从视线里消失,他们不再跋涉于浅水中,但Fingon依然能听见右手边有浪花拍岸的声音。他们没看见双胞胎,但Maedhros走路时有了目标,经常四处打量。“他们除了这条路,还能往哪儿走?”他问,然后他犹豫了,“除非我们在黑暗中遇上他们。”

  “他们会看见星瓶的,”Fingon说,“我相信他们会过来。”

  “Eluréd!Elurín!”Maedhros喊道,但无人应答。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Fingon说。

  Maedhros看起来有些愧疚,然后他又说话了:“但他们肯定从这边走了!”

  他们又一次沿着泥泞的路向前走去,Fingon高高地举起星瓶,星瓶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沧海一粟,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好。或许它会引来邪恶生物,但自从蜘蛛女王从他面前逃走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蜘蛛的窃笑声了。

  不久,他开始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泥地里开始长出绿色的植物。

  一开始只是几株杂草,当Fingon看到第一棵草时,他几乎不敢相信,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很快就有了第二棵,然后又两棵草长在一起。后来Maedhros也注意到了,叫出声来,于是Fingon也不需要指出这个了。过了一会儿,路边开始长出一小片青草,然后青草开始沿着路边长出。这里都不太像是虚空了,要是有星星就好了!但他们至少有光,而且现在肯定是在一条路上了,不是蛛网路,是一条真正的、能通往什么地方的路。Fingon想他和Maedhros所见略同,双胞胎一定沿着这条路走了!

  他们继续向前,在路边的一片青草中,Fingon觉得他看见了一朵像星星一样的小白花。

  “前面怎么了?”Maedhros问,向前看去。

  Fingon也看了过去。“我想是路分开了。”他说。

  他说得没错,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草在路边长得茂盛,但右边的那条路边的草更多、更绿。

  在路分叉的地方,一个老人戴着倾斜的高帽子坐在草丛里,他正在若有所思地抽一根霍比特式的烟斗,不时喷出一两个烟圈。当Fingon和Maedhros接近时,他抬起头,Fingon惊讶地盯着他。

  “Gandalf?”他问。

  “要是你这么叫我,那你显然和霍比特人一起待太久了!”老人说道。

  “Olórin ——Mithrandir!”Fingon说。

  巫师偏了偏头:“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你看见——”Maedhros飞快地问。

  巫师无情地看了他一眼:“双胞胎?”

  Maedhros不说话了。

  “你永远找不到他们了!因为你,他们走进不该走进的黑暗,你的灵魂将永远承受这重担,只要你的灵魂还存在。做过的事无法抹去,Maedhros!你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但这不是他们应得的。”Maedhros说。

  “你依然要负这个责,”巫师严厉地说,“别问我了!你帮不到Eluréd和Elurín,现在你已经接近旅途的终点,我是来看你找到你的路的。”

  Maedhros感到极其悲伤,他默默地站在那里,Fingon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当Fingon与他十指紧扣的时候,Maedhros没有反应。Fingon没想到Maedhros会这么难过,他望着巫师。即使他们救不了双胞胎,他们至少也要把这段旅途走完。

  “那我们的路是哪一条?”他问。

  “那条。”巫师说,对着右边的路点点头,那条路边的草更绿。

  “路通向哪里?”

  “什么,当然是家!还能通向哪儿?”看到Fingon的表情,巫师微笑着说,“不,我说的不是谜语,虽然我经常这么做。我说的家就是家:Arda的大门,然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回到壁炉、大厅、火光,回到你熟悉的树林、牧场、河流,回到家人身边,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因为你又一次让他们担心了。你们走吧!一点也不远了。”

  Fingon如释重负,欣喜地向长满青草的路走去,但当他向前走的时候,Maedhros的手指从他手中滑脱,Fingon回过头,看见他依然站在路口上。巫师吐出一口烟雾,Maedhros正看着另一条路,那条路很暗,又一次引向没有星星的地方。

  “Maedhros?”Fingon说。

  “那不是你的路,”巫师说,他的声音刚才很严厉,现在已经很温和了,“但如果你想走,你也可以走。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它再拒绝你就太不友好了。”

  “它通往什么地方?”Maedhros问。

  “越过世界尽头,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之后——谁知道呢?连Mandos都不能告诉你。是的,你可以走那条路,我也理解你为什么想走。但我不觉得那条路更容易走,事实上哪一条都不容易,但这显然已经在誓言能到达的范围之外了!但是要小心,你一旦踏上那条路,就真的不能回头了,毕竟那条路太窄,如果大家总在上面跑来跑去,就太混乱了。”

  “我明白。”Maedhros说。

  “你什么也不能带,”巫师说,“路上很暗,总会有人迷路,但对你来说可能还容易走一些。”

  “唯一的路,当然了,”Maedhros说,“没有任何邪恶的东西能被带出虚空。”

  “没错,”巫师说,“所以你把它扔掉是件好事。”

  Maedhros迅速地抬起头。

  “不是说它就永远消失了,你在这里丢掉的东西,总有办法再回到你身边。你可能要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丢掉,我不能保证之后会比这次容易。但我还是要说,两条路你都可以走,这是你的选择。”

  Maedhros点了点头,他看着Fingon说:“谢谢。”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Fingon盯着他,他的心渴望着那条绿草更多的路,草上长着小白花。左边的路他看起来很糟,狭窄而坚硬,而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你一定要这样吗?”他说。

  “我想是的,”Maedhros说,“对不起,回家吧,Fingon!回家吧,把我的问候带给他们。”

  Fingon渴求地望着绿草更多的路,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巫师说:“他不能带一个朋友和他一起走吗?”他问。

  “带?不,不能带,他什么也不能带。”巫师眯着眼睛看他,他的眼睛很亮,“可以有朋友和他一起走,如果他这么选的话。但规则是一样的,你也不能回头,Fingon,那条路对你来说会很艰难。”

  “我不害怕,”Fingon说,他反正也没什么要带的。他有些遗憾地在路边的草地上放下竖琴,然后他望着手中的星瓶说,“把这个放在泥地里太浪费了,”他说,“里面有Eärendil之光,它曾经两次成为珍贵的礼物。如果我把它给你,你能把它送给需要的人吗?”

  “我会的。”巫师严肃地说,从他手里接过星瓶。

  “Fingon!”Maedhros叫道。

  Fingon对他微笑着,现在他已经把所有东西放下,暗一些的那条路看起来也没令人生畏,虽然他依然为那条花草丛生的路感到可惜。“我们可以走了吗?”他问。

  “不,”Maedhros说,“你该回家了。”

  “然后把你一个人留在黑暗里走吗?不可能!”

  Maedhros看起来很难受:“Fingon,我不想把你拉到这条路上来。”

  “你没有把我拉到任何地方,”Fingon说,“我从来都不必来找你,是我自己愿意。如果我现在离开你,那我也太胆小了!”

  “你必须回家。”

  “当然——只要你和我一起。”

  “那里没有我的位置。”Maedhros说。

  Fingon皱着眉头说:“别说胡话了!”

  “我不觉得你能说服他,Maedhros。”巫师说,“他看过你最肮脏的样子了,你知道的。如果他要抛弃你,他早就抛弃你了。”

  “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Maedhros说。

  “我?”巫师说,“不,我不能告诉他什么,这是规定。逼迫别人做违背本心的事只会伤害他们,邪恶也不会因为命令变成纯善,何况这根本不是什么坏事。没什么比好朋友更珍贵了,别抱怨你们之间的友谊。看来要么是他跟你走,要么是你跟他走。是的,我事实上很赞同他的观点,无论你们最后选择哪条路,并肩而走总是更好!”

  “那到底是哪条路?”Maedhros问。

  “我也不能告诉你这个。”

  “你什么建议都没有吗?”Fingon问。

  巫师挑了挑眉毛:“我能给你们很多建议,但我不能替你们选择。那就这么说吧,暗一些的路对Maedhros更好走,对你更难,反之也是如此。但没有哪条路总体来说更难走,也没有哪条路总体来说更容易。虽然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但绿色的那条是你们注定要走的——如果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话!”

  Fingon和Maedhros对视着。

  “走暗的那条路,”Fingon说,“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那我就太自私了,”Maedhros说,“你为我在黑暗中走过了太远的路,如果我没做出那么多糟糕的选择的话,你根本不需要面对那些东西。”

  Fingon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关系?我说要走暗的那条路,为了你。”

  “不,”Maedhros说,“你会讨厌它的,我觉得我最好勇敢一次。”他看着巫师,“对吗?”

  “你觉得呢?”巫师说。

  “这个回答一点都没有用。”

  “准确的说,我就没什么用,我从来不回答别人能自己回答出来的问题,对吧?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不知道,你该试一试!”

  “没错,”Maedhros说,“至少我想是这样。”他走上前拉住Fingon的手,他们站在绿色的那条路边。Fingon看着他的竖琴,发现草已经长高,把它拆散了。他不觉得他会取回竖琴,甚至都不想向巫师要回星瓶了。星瓶是别人送的,现在把它再次送出吧。让需要它的人获得它。

  巫师坐回草丛里,叼着霍比特烟管。他似乎做好了在那里坐很久的准备。Fingon和Maedhros低头看着长满青草的路。

  “我很害怕。”Maedhros说。

  “不会太糟的,”Fingon说,“大家会很高兴再见到你。”

  “真的吗。”

  “好吧,一部分,”Fingon承认道,但他捏了捏Maedhros的手,“我们回家。”

  Maedhros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回家。”

  ---

  在那条路上走了不到一百米远,路就变成低低的草场。Fingon望着前方的两道大门,一道是Lórien的象牙大门。“我还以为它已经被淹没了!”他说。

  象牙大门旁边有另一道门,颜色更深,它可能也是象牙雕成的,虽然象牙已经老旧褪色,或是动物的角,或是骨头。Lórien的大门十分精致,雕刻精细优雅,但另一道门看起来平淡而阴沉。Fingon有些困惑地看着它们。

  “我们该走哪边?”Maedhros问,他的声音坚定,但Fingon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Fingon摇着头,他不知道。象牙,他想。象牙?Lórien把他带来这段旅途,警告他要待在灰路上,给了他很不错的礼物。虽然竖琴是Fingon自己的,他把匕首和弓箭都留在了中土,现在他只在记忆中拥有它们了,他之前从没见过那根绳子。Fingon有许多事要感谢梦神,Irmo对他很好,充满忧愁却不过分严厉,还是温柔的Estë的丈夫。

  但Mandos的审判并不能被避免。

  Fingon试图思考。

  然后他说了一句:“哦!”

  “怎么了?”Maedhros问。

  Fingon对他微笑着说。“你是对的,”他说,“没有回去的路了。每次我想让什么事重来,都会出问题。是那道暗色的门。”

  “你确定吗?”Maedhros说。

  “我确定!”他拉着Maedhros一起走,这道门令人生畏,但不是因为邪恶,而是因为它的宏伟。“准备好了吗?”Finogon问。

  “没有!”Maedhros说。

  Fingon大笑着,拉着他向前走去。他们离门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听到水流的声音。在最后一刻,他拉着Maedhros的手,一起跨过这道门的时候,他忽然很想回头看看,看看巫师是否正拿着星瓶在那里等待。但他觉得还是最好不要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