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百里清川睁开眼睛，几缕白发映入眼帘，他眨眨眼才猛的想起, 昨夜姚靖驰回来了，他忍不住啄了怀中人一口。
姚靖驰迷迷糊糊的回吻他, 没过一会身上的衣襟就被扯开了。
“瞧你猴急的……”姚靖驰笑着挣扎讨饶：“放过我吧, 都被你折腾的够呛。”
“小别胜新婚, 我能不急么？”百里清川果然停下将他揽进怀中, 缓缓捋着他的后颈闭眼道：“景琛啊，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快成望妻石了。”
姚靖驰轻轻挠着百里清川的掌心, 那里平滑的好像未受过伤。
“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以后安心守着你过日子。”姚靖驰一边许诺的一边感叹。
巫慈果然厉害, 说让百里清川忘了就真的忘了，瞅着还没什么后遗症。
“过日子？”百里清川将他搂得更紧, 手也不老实了起来：“好，我们回京后带着小太岁过日子。”
百里清川想：虽说小太岁男身女相，但也算是我和景琛的孩子，这么一看我们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硬说也能说是儿女双全。
“哈……过就……过……”姚靖驰被他挠的狂笑不止：“你别……别挠我啊……哈哈哈哈哈……”
百里清川满脸坏笑的继续挠。
“错……了错了……”姚靖驰痒的实在受不住赶紧背过身去，将自己团在被子里, 想要躲避他的‘攻势’。
他这么一躲正中百里清川下怀，百里清川直接将他连带被子一起团进怀里：“抓住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姚靖驰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抻出头, 那头顺滑的白发乱糟糟的：“不跑,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也得等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百里清川也想回去。
但城池尚未夺回, 上修界的人也没来，城中的瘟疫也没找到根治的办法。
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冬天回来了，暴雨也停了，大家不用终日泡在水里，那段时间百里清川真觉着自己快被沤烂了。
“对了，今晚我得去滇国驻扎的大本营调查。”姚靖驰开口：“晚上你睡你的，不用等我。”
巫慈去京城国师府拔冰莲为自己重塑身躯，以他现在不是人的脚程来说，今晚应该就能回来。怎么也得让百里清川见见巫慈，也好往下说瘟疫之事。
“什么叫我睡我的？”百里清川将姚靖驰探出来的头按回了被子里：“你不许去。”
姚靖驰又将头探了出来：“我没和你开玩笑，承洲让我来的，我现在可是代表沈掌门。”
“代表沈掌门？”百里清川继续按着姚靖驰的头道：“混大了，都学会拿沈掌门压我了。”
姚靖驰被他按的欲哭无泪：“你够了，这是把我当王八了？”
“巴不得你是会个缩壳的王八，省的你什么事都向前冲。”百里清川像是晃小婴儿那般晃着姚靖驰，试图给他洗脑：“做个小王八不好吗？以后我保护你。”
“滚蛋，差不多得了。”姚靖驰几乎是没怎么用力就在百里清川的怀抱里挣出来，坐在塌上顺着自己的发丝笑道：“你还玩上瘾了？”
当个王八是好，可有些事情躲不了也逃不掉，有时候能躲能逃也是一种幸运。
百里清川伸手帮他顺着发丝，这才注意到姚靖驰原本柔顺的发丝枯败了，他本就是白发，这么乍一摸感觉像是老人。
心里有些堵得慌，百里清川手上动作不停，不经意道：“景琛，你会老吗？”
“嗯？”姚靖驰顺势靠在他的怀里：“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百里清川掐着他的脸笑：“你会老吗？”
姚靖驰看着他，过了会才点点头：“我又不是真王八，寿数有限的。”
“我认识你那天你就是白发。”百里清川轻声道：“除了在流华见你的那次。”
“那殿下喜欢哪个我？”姚靖驰翻过来环住他的脖颈：“小的不会色衰爱弛了吧？”
“怎会？”百里清川把他抱的更紧了些，故作正经道：“我想和你一起到白头，可我初见你时你的头发就全白了。”
“殿下。”姚靖驰凑到百里清川耳边，压低声音道：“外面下雪呢。”
“嗯？”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姚靖驰不住的用自己脸颊蹭着他呢喃：“这辈子我一定能陪你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你要想和我提前体验一下白头的感觉，我们可以出去傻站半个时辰。”
百里清川嫌弃：“不去，在冻个好歹，先来说说晚上的事，你真打算去？”
“去啊。”姚靖驰眼皮都没抬，就把他想说的话堵在了嘴里：“我这次用玉清长老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太子殿下可管不到。”
闻言百里清川咬牙切齿，恨不得给他绑在塌上：“太子管不到玉清长老，我难道还管不到景琛？”
姚靖驰：“……”长大了，不好忽悠了，学会这招了。
他看了看百里清川阴晴不定的脸色忽然觉得有点好玩，不嫌事大道：“管不到，没人能管得到我。”
百里清川果然炸毛，光着脚在屋里直转悠，看的姚靖驰捧腹大笑。
“你还笑！”百里清川将目光移到姚靖驰的手腕上，他腕上一根白色皮绳，系了几十年。要是他没记错那根皮绳好像是什么法器之类的，他小时候抻长了玩过。
于是太子殿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干什么呀！”姚靖驰故意嚷嚷道：“你以为绑了我，我就去不了了吗？”
百里清川将他的手腕绑到了床柱上，还是虚绑的，他打量着姚靖驰道：“说吧，为什么故意惹我？”
这么明显若是百里清川看不出来才真真是个傻子。
“想看看你能忍我到什么程度罢了。”姚靖驰将手抻了出来对他张开双臂：“好啦，过来，我哄哄你。”
“哄什么哄，我又不是小孩子。”百里清川弯腰顺势将他抱了起来：“晚上带我去可好，你自己去我就哭给你看。”
姚靖驰：“哭给我看还不是小孩子？”
百里清川盯着他。
“好好好，怎么舍得心肝儿哭呢，我妥协，妥协还不成么。”
“成。”
姚靖驰双腿环着他的腰微微勾唇，好像不管什么事，只要对方是百里清川就无比容易。
……
事实证明姚靖驰还是低估巫慈了，没到午时巫慈就回来了。
他找到姚靖驰的时候，姚靖驰正坐在院子里的屋檐上傻冻着，百里清川去军营了。
“景琛。”巫慈大咧咧的坐到他身侧：“你也不嫌冷。”
他不是人不怕冷，姚靖驰这身单衣怎能不冷？
姚靖驰转头看着巫慈，温声道：“不冷。”
巫慈给自己塑的身体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红衣如火，发丝披散，参杂着数根红绳编着的小辫，左耳还坠着一个红玛瑙珠子。
这颗珠子是他送给巫慈的，那时巫慈生辰，姚靖驰在自家库房挑了好久才选定这颗珠子，珠子成色极好，哪怕放到现在也是可遇不可求。
巫慈很喜欢，干脆就打孔穿起来，有时候坠在额间，有时候当做耳坠。
“景琛。”巫慈大咧咧的躺在雪从里，问道：“你猜我在京城看见了什么？”
“我上哪猜去？”姚靖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肚子：“赶紧说，不说滚蛋。”
“啧。”巫慈翻身而起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你是不是混大了？敢和我这么说话。”
“停停。”姚靖驰抓着他的胳膊笑：“你现在有身体了，待会要是被泽珩看见了在把你当刺客杀了，你死不要紧，我这冰莲可是用一朵少一朵。”
“你……唉。”巫慈皱眉放开了他，依旧不解：“你怎么就成……唉……”
巫慈记得姚靖驰不好男风，因此心里生出许多疑惑，难不成姚靖驰真是活的太长活成老顽童了？
“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断袖有损你的名声啊景琛，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巫慈是真的担心姚靖驰，名声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百里清川寿数有限，到时候他死了留下姚靖驰一个人该怎么办？
姚靖驰很认真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那就别说。”
姚靖驰：？？？
他抬手赏了巫慈一个爆栗：“你都死八百年了，怎么还是这么贫？”
“哼。”巫慈在鼻腔里哼出一句：“还好意思说我？”
他们二人兴趣相投，某些方面也很像，尤为相似的就是贫嘴方面。
“阿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真的心悦他。”姚靖驰的神色温和极了：“我离不开他。”
“你喜欢就行。”巫慈不在问了，只要姚靖驰喜欢他就支持。
再不济等百里清川死后，自己施术把百里清川的魂魄圈起来，反正姚靖驰养的冰莲能重塑身躯。
二人沉默良久，巫慈有些受不住这种氛围，于是主动开口道：“景琛，你养了个太岁精？”
“是啊。”想起小太岁姚靖驰颇为自豪道：“我儿子好看吧。”
别的不论，单论容貌小太岁还是很拿的出手的。
“你怎么养了个这么心智不全的玩意儿？”巫慈想起小太岁看见他的反应哭笑不得：“你那儿子除了打不过嗷嗷叫还有什么用？”
“摆着好看用。”姚靖驰叹道：“没办法，太岁精就那样，你别欺负他。”
姚靖驰知道小太岁的德性，因此走的时候特意给巫慈拿了自己的面具，想来是巫慈劣根性又起上赶子逗小太岁了。
“景琛。”巫慈话题转的极快道：“我此番回京看见老皇帝了，他挺可怜的。”
姚靖驰直觉不对，巫慈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旁人：“陛下怎么了？”
“他快死了，病成那样都没几个太医敢给他开对症的药，就一个劲的给他灌补药。”巫慈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因此对生死之事看的十分淡然：“这个节骨眼越补越亏，原本是普通的急火攻心，现在都快被补成骷髅了。”
“哦。”姚靖驰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了解巫慈，巫慈既然能说出来，就肯定是把宣德帝救了。
至于巫慈说的事，太医院的人又不是饭桶，不可能真的瞧不出宣德帝的病。想来也是百里清煜通过某种方式授意的，怪不得这边瘟疫爆发这么久京中都没人来。
而今之际他想不通百里清煜究竟用什么方式让京城那帮人听话，要知道这几年是百里清川监国，宣德帝也有心让位给百里清川，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几乎都是百里清川的人。
“景琛，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陛下为何会差点被补死。”
“这还用想？”巫慈用看傻子的看了姚靖驰一眼：“肯定就是百里清煜想杀他爹啊。”
“哦。”姚靖驰故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问：“那你说他是怎么杀他爹的？”
“不是都告诉你了，病了太医不给好好瞧。”巫慈忽然觉着姚靖驰没有当年聪明了，当年的姚靖驰可是很聪明的。
“……”姚靖驰都要无奈了：“你就没想过贤王是怎么买通太医的吗？”
“他是长子，买通太医很难吗？”
姚靖驰：“……你回去吧，我今晚带着泽珩去找你。”
巫慈上下打量姚靖驰几眼，将目光锁定在他的后脖颈处，忽然吐出一句：“你还真是够急色的，可悠着点，别把自己榨干了。”
姚靖驰下意识按向后颈，刚要开骂巫慈就踏着屋顶走了，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是悄无声息。
“算你走的快。”姚靖驰嘟囔了一句就跳下屋檐，回去补觉了。
黄昏时分百里清川才回来，进屋见姚靖驰还在睡心口莫名有些堵得慌。
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面颊，姚靖驰翻身抓住他的手指，没有睁眼：“泽珩，困。”
“睡吧……”百里清川收回手为他拉上了被子，嘴里哼着小调轻轻拍哄。
姚靖驰安心睡去，直至月上高悬才睁眼，刚睁眼就看见百里清川趴在床边盯着自己。
姚靖驰：“……”他盯了我多久？
“醒了。”百里清川刮了刮他的鼻尖，语气带着一丝抱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美色误人了。”
“嗯？”姚靖驰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什么美色误人？”
“看你这阵够我处理许多文书了。”百里清川笑道：“你在，耽误我处理公务。”
“喜欢看我是你的问题。”姚靖驰点了点百里清川的眉心：“不要把这种事怪在我头上。”
“瞧你，这么不禁逗。”百里清川起身出门吩咐言檀一声就回来伺候姚靖驰更衣。
“景琛。”百里清川伺候的很熟练：“今晚真要去？”
“嗯。”姚靖驰低头看着给自己系衣带的百里清川道：“你真要和我去？”
在姚靖驰的目光下百里清川点点头。
吃完饭后姚靖驰再次抱着百里清川跳下城墙，冰下长燃的烈火已然消失，那些士兵也真正的安息了。
他们蹑手蹑脚的躲过城上守卫，行至不远处就见榕城城墙上有隐约火光，看来是滇国有士兵在镇守。
“景琛。”百里清川将姚靖驰护在身后：“我们怎么上去？”
看着百里清川护着他的动作，姚靖驰轻松笑道：“叫夫君，夫君抱你上去。”
百里清川看看城墙，又看看姚靖驰，悲哀的发现除了被抱上去外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但是叫夫君是万万不能的，有损威仪。
他磨了姚靖驰半天，被磨的受不了的姚靖驰抱起百里清川，像只猫儿似的悄无声息窜上城墙。
旁边的守卫就像瞎了似的看不见他们，姚靖驰光明正大的走了过去，一个闪身落到地上。
“我们去哪？”
姚靖驰环顾四周，巫慈只说进城后的事交给他，也没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景琛？”百里清川见姚靖驰沉默又唤了他一声。
还没等姚靖驰回话，远处就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那些士兵看见他们后直呼敌国太子。
没办法，青城守城那一战几乎所有人都看见百里清川的容貌了。
姚靖驰还有些懵，他施术了，怎会被看见？
还是百里清川反应极快，拉起姚靖驰把腿就跑，边跑边道：“你愣什么呢？跑啊！”
姚靖驰回头看了那些士兵一眼，好像明白了巫慈打算怎么办了，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跑了许久，眼见追兵越来越多，行至一处互通的拐角小巷，百里清川带着姚靖驰拐进去，这里的木垛很高，也很多。
百里清川看了一眼，没带姚靖驰在另一侧出去，也没躲在这些木垛中，拉着姚靖驰顺着木头爬上高处，将姚靖驰托上屋顶。
姚靖驰：“……”其实我可以自己上来的。
他上来后对百里清川伸手，将百里清川拉了上去，二人趴在屋顶上盯着下面。
事实证明百里清川的选择是对的，另一侧的出口也来了一堆士兵，巷子里的木垛正被仔细排查，这群士兵若是抬头就能看见趴在屋顶的他们。
百里清川只是微微呼气，身下的瓦片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姚靖驰看着在屋檐上嚣张甩着尾巴的大蝎子心道：这玩的也太大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在上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百里清川暗骂一声，拉着姚靖驰起身就跑。
他们踩着屋顶跑的飞快，还好百里清川武功这方面一直没落下，没多一会他们就躲到了一处干草垛中。
百里清川压着他，后知后觉的低声道：“我怎么忘了你会法术了？”
姚靖驰嘴角抽抽，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百里清川捂了嘴。
追兵来了。
听见追兵的搜查声，百里清川又护着怀里人向里缩了缩。
姚靖驰向后退了一步，直觉不对，他身后应该是墙，现在摸着却是虚的，他又向后摸了摸，确实是虚的。
这时一只叽叽喳喳的鸟落到他们头顶的草垛上，叫的那叫一个欢快，引的滇国士兵注意到这处草垛。
姚靖驰：“……”死巫慈，玩这么大。
百里清川在姚靖驰耳边喘息呢喃：“景琛，你说咱们什么运气？”
“招小人的运气。”姚靖驰咬牙切齿，拉着想要出去吸引追兵的百里清川向后退一步。
百里清川有些急了，低声道：“你放开我。”
“不要。”姚靖驰将他拉的更近了一些，开玩笑，若是现在让百里清川跑了，巫慈准备的门不就没用了？
声音越来越近，他们的身体也越来越靠墙，姚靖驰能清晰的感觉到百里清川胸膛的温度，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恰在此时，姚靖驰不嫌事大的叼上他的唇，一个转身他们的体位变了，姚靖驰在外百里百里清川在里：“别怕，我在呢。”
稻草被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轮到他们这垛了，一名士兵掀开稻草，只见冰冷漆黑的石墙。
“搞什么，还以为这里有人，走，继续找，他们跑不远。”
百里清川听着他们离去的声音松了口气，伸手摸上石墙，低声问道：“景琛，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该怎么出去？”
刚刚滇国士兵掀开草垛的瞬间他们就莫名栽进石墙里了。
“不太清楚，看着应该是个阵。”姚靖驰看着身后那条漆黑的通道，无奈配合巫慈：“泽珩，这边好像有条路。”
“不去。”百里清川一把将姚靖驰拉到身后，谨慎道：“咱们莫名其妙被卷进来，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乱跑。”
说完百里清川就低头研究砖墙，想要顺着原路出去。
姚靖驰扶额心中又开始腹诽巫慈，这么明显的陷阱别说百里清川，就连大门口捡破烂的大爷都不一定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