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檐:啊啊啊!
晚上八点, 宋雪檐换好造型,从休息室下到拍摄场地。
贺松筠坐在棚里改剧本,方昼寂端着盒饭坐在他旁边大快朵颐, 宋雪檐走过去就能闻见一股鱼香肉丝的味道。
“来了?”方昼寂拍拍身边的椅子,“坐。”
宋雪檐将伞撑到地上, 瞥了眼方昼寂压在手臂下的剧本,“给谁的飞页?”
剧本飞页是出离原定剧本之外的内容, 是在拍摄过程中的新创作。
“谭水, 就代替原末的那个新人。”方昼寂刨完最后一口饭, 拿起冰旺仔猛喝两口,“我和贺编商量了一下, 决定把后头要出场的一个小配角和他的角色合起来, 改成一个角色。这样既可以更加丰富他这个角色,又可以精简出场人物。”
宋雪檐点头,“看来你对他挺满意的。”
方昼寂说:“小伙子挺青涩的, 但还真的很有灵气, 最要紧的是勤恳好学, 每次有空都站在场外学习观摩, 手里的笔写个不停, 光凭这个态度,就比之前那个原末好出十万八千里。”
谭水的确经常来观摩学习,宋雪檐也有印象,抬头见燕栖撑伞走来,他没再接话。
“小燕来了。”方昼寂拿起剧本, 起身说,“那我先给你们俩说说戏啊。这一段雨夜打戏是发生在两人交锋之后, 明延朝棋差一招, 失了僚属。在两人的交锋暂且落下帷幕后,萧枕月方才反应过来,他的确是除去了一个敌方阵营的祸患。
但却是被明延朝利用了,因为僚属虽然归属明延朝的阵营,但明延朝早已容不下他,所以这一次明延朝看似输了,却实是顺势而为,借刀杀人。”
燕栖说:“不甘不悦,但又很兴奋,这一局更像是平局。”
“被利用戏耍后的恼怒和棋逢对手、想要再次打败对方的欲求。”宋雪檐起身,“拍吧。”
月亮躲在乌幕后,往下偷瞄了一眼。
萧枕月执伞走在巷子里,款步悠然,倏地微微抬起伞檐,见明延朝右手撑伞,左手提着一只酒壶,神色散漫,仿佛醉了。他压下伞檐,径自向前,不打算搭理。
伞檐想错而过,溅开一把雨珠。明延朝微微侧身,声音被酒气熏得低沉,“殿下好闲情,雨夜散步,旁若无人。”
“否则哪能遇见世子?”萧枕月不动如山,“世子深夜醉酒,怎么独自一人?若是碰上歹徒,恐有危险。”
明延朝笑了一声,语气狂妄,“那我就看谁有这个本事。”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世子的确武艺高强,可难免遇上宵小鼠辈。”萧枕月语气温和,“世子还是要谨慎些,天子脚下最是鱼龙混杂,谁知道京城今儿多了哪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殿下的教诲,我都记牢。”明延朝侧身弯腰,凑近萧枕月的右耳,“殿下的好手段,我也领教。”
萧枕月侧脸,在雨幕中和他四目相对,“一点拙劣的小把戏,世子谬赞。”
他语气无辜,眼神堪称纯良,温柔地撕开明延朝的心,让雨珠滴溅进去,打得他又痒又疼。明延朝默然良久,倏地莞尔,这笑容只浮现一瞬便被压在冷沉的面孔下,他骤然出拳——
“cut!”方昼寂喊停,走过去说,“我提醒你们啊,等会儿的打戏都别省力,就按照我们下午走戏时那样拍,别互相心疼,力道不够我不给过。”
燕栖瞥了眼宋雪檐,说:“谁会心疼?我们可是很专业的!”
宋雪檐符合,“是的。”
方昼寂不想搭腔,转身跑回监视屏后,招呼众人说:“来来来,都准备啊!”
宋雪檐扶了扶发簪,快速恢复上一幕的最后一个镜头,等方昼寂一声令下,他旋身一转,做出躲开那一记拳风的动作。
伞盖转出一圈冷淡,明延朝见这人袍摆翩然,步步生花,眼神一顿,随即猛地进攻。
两人交手,明延朝力急刚猛,萧枕月以柔克刚,快捷灵巧,谁都不落下风。明延朝攻势凶猛,索性弃掉湿透了的伞,猛地将萧枕月抵在后面的墙上。
伞落地,萧枕月被明延朝的手臂抵着颈前,逃脱不得。墙檐窄,只堪堪遮住萧枕月一人,雨滴顺势落在明延朝身上,他丝毫不在意,凑近了说:“殿下好利的口齿,咬得我皮开肉绽。”
萧枕月看着他,那些被愚弄的不悦撕破温和的伪装,猛地蹿上心头,“世子顺势而为,借我的手铲除怀有异心的爪牙,明明得利却还要装出一副苦主的模样,才真令人佩服。”
“殿下既然有心,顺势帮我一把又如何?”明延朝笑了笑,眼神沉暗,“如今朝堂谁不知道我输了殿下一招,与殿下正水火不容呢。牛鬼蛇神们自以为是,就等着我们厮杀,好坐收渔翁之利,殿下此时责难与我,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不如施恩,饶我这一次?”
萧枕月沉默半晌,勾唇一笑,轻轻抬起下巴,睨着他,说:“世子的面子价值千金,我自然要给,只是不知世子要如何谢我?”
“这个好说。”明延朝举起左手,摇了摇挂在手腕上的酒壶,“新挖出来的宝贝,名叫桐君一梦,请殿下喝。”
萧枕月似笑非笑,“世子爷花样多,我可不敢轻易尝。”
“殿下忒胆小了。”明延朝用拇指剔开塞子,“我喝给殿下看。”
他仰头,琼浆入喉,喉结滚动了两下。
萧枕月错开视线,待明延朝举起酒壶,便仰头衔上壶口,也喝了一口。
“殿下爽快。”明延朝松开萧枕月,俯身拿起伞,从怀中摸出锦帕,将手柄仔细擦干净,才举起来,替萧枕月打上。他现下像个谦谦君子,“雨大,殿下回去记得喝姜汤,别着了风寒。”
萧枕月抬手接过伞柄,手心从明延朝的手背蹭过一片酥麻。他微微颔首,温和地说:“世子也是,告辞了。”
“殿下慢走。”明延朝侧头,目送萧枕月远去,那背影清俊,仿佛雨下青竹,不用凑近就能嗅出一股清香。他喝了口酒,顿了半晌,不禁笑了一声。
“cut!”方昼寂拍手,“辛苦了辛苦了!”
小饼和片场助理连忙跑上前,用干净的毛巾将两人裹了起来,半推着送进了棚下。造型师过来给两人处理,小饼从腰包里掏出两瓶红糖姜茶,塞到两人手里,“快喝点驱寒。”
燕栖本想说大热天的驱什么寒,但想起宋雪檐还在,连忙说:“对,身体必须健康!”说完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
宋雪檐见状不禁伸手摁了摁他脖子上的毛巾,也跟着喝了几口。
方昼寂检查完刚才那两场戏,再去到休息棚里,宋雪檐和燕栖已经换好了干净的常服。他走过去按了按两人的肩膀,说:“辛苦了两位帅哥。剧组的放假通知,你们收到了吧?明天放假一天,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要出去浪,记得把握好分寸,别后天没法上班。”
“记住了。”燕栖乖巧地说,“方导辛苦了,记得好好休息。”
方昼寂下了戏就笑哈哈,当即说:“小燕啊,可以抓住机会回家一趟啊?你家里人这么久不见你,肯定想你呢!”
燕栖瞥了宋雪檐一眼,笑得几分勉强,“下次吧,我……有安排了。”
“好吧。”方昼寂转头看向宋雪檐,“你要不要去看看王——”爷。
“咳咳!”宋雪檐猛地咳了两声,哑声说,“王八有什么好看的?”
燕栖直觉不对劲,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什么王八?”
“哦,我家里养了只小王八,是雪檐的干儿子。”方昼寂也觉得奇奇怪怪,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多冷艳高贵漂亮可爱一猫咪,抱出去肯定会得到万千芳心。
“养王八好啊,修身养性。”燕栖随口奉承一句,从王八想到宠物,想到他网络版的干儿子王爷,又想到网友岁穷,最后想到和宋雪檐的约定。
眼看就要下班了,他该怎么糊弄过去啊!早知道昨天就不瞎攀比瞎装逼了,宋雪檐有网友就有嘛,网友好就好嘛,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上去逞能瞎搅和一通,这下好了,白白落个骑虎难下的下场。
“唉!”燕栖重重一叹。
方昼寂已经转身走了,宋雪檐也起身,站在燕栖跟前,说:“你没忘记今晚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只是、只是……”燕栖脑子一转,机灵地说,“你看下这么大雨,我朋友出不来,这走路湿漉漉的,打车也不好打,要不改天再约吧?”
宋雪檐看了他两秒,眉头微蹙,“你朋友不是不想见我吧?”
“怎么会!”燕栖连忙反驳,“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月亮见了都羞得转圈圈,他怎么可能不想见你?”
“既然想见,那就好办。”宋雪檐说,“你开车载我,我们过去也行,找个就近的地方吃一顿宵夜,不让你朋友多走。”
姓宋的今天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燕栖暗道不妙,搪塞道:“可是、可是……”
“可是——”宋雪檐微微偏头,“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根本没有网友,故意耍我玩?”
“什么呀,我真的有,我没骗你!”燕栖瞅了宋雪檐一眼,垂头嘀咕道,“只是我没跟人家约好……哎呀,是我不好,我道歉。这样吧,我们约好下次,下次一定!骗你的是小狗!”
“可是为了今晚的约定,我把别的计划都推了。”宋雪檐抱臂,“你却放我鸽子,要怎么补偿我?”
“我、我请你吃大餐!”燕栖拉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外走,“三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你想吃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请客,吃什么都行!”
火锅店座无虚,宋雪檐和燕栖在二楼包间里对桌而坐,热气熏着红木桌,和空调冷风缠在一起。
宋雪檐拾筷夹了片肥牛,往油碟里一按、一卷,再放入嘴里。辣油抹了一嘴,殷红,亮油油的,他没戴围腰,动作舒缓,不怕脏了白衬衫。
燕栖收回眼神,按着冰饮易拉罐的手一晃,「啪」的揭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口。应该是身体热起来了,对坐的宋雪檐放下筷子,解开两颗纽扣,随意散漫地露出锁骨。
燕栖被那小片白皙晃花了眼,他抿了抿留在唇上的豆奶,不料宋雪檐突然抬眼看来。
“看我干什么?”宋雪檐说,“我脸上长菜了?”
第一次偷看成功,第二次偷看被逮,贪得无厌果真没有好结果。燕栖自嘲又心虚,羞赧地坦白真情,“你好看,看你下饭。”
宋雪檐果然是听腻了这种夸词,闻言只是轻哼了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燕栖伸出筷子去夹芋头,余光瞄见宋雪檐被辣汤熏红的脸,好看得让他忘记蘸油碟,芋头入口,辣味黏腻地沾遍口齿。
真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和人单独吃火锅,怎么以前只埋头吃,朗声笑,今晚却被宋雪檐夺去了大半心思。
吃完,两人出了火锅店,店铺坐落在巷子的末尾,往前走,两侧占满了各色店铺,卖吃的占了大半。今晚的人流量虽然不如晴天的夜晚,但也算热闹非凡,宋雪檐站在屋檐下,说:“吃饱了,我们逛逛再回去吧?”
燕栖撑开雨伞,示意他走到伞下,“你不怕被拍啊?”
“下雨的晚上,大家都撑着伞,哪有空注意别人?我们戴着帽子和口罩,也不容易被拍到。”宋雪檐的肩膀挨着燕栖的胳膊,他抬头,“剧组同事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被拍到也没什么,不怕。”
“大明星都不怕,我怕什么?”燕栖挑眉,侧身让开道,“走吧,宋老师。”
宋雪檐嘴角微扬,抬脚往前走去。酱牛肉店和馅饼铺子挨着,味道挤在一起,闻着暖呼呼的,对面是家豆花店和小吃馆,门前排队的人乌泱泱地挤成一团,他们走过烤肉店,被孜然熏了一鼻子。
雨泼灭不了烟火气。
两个男人打一把伞,难免不宽裕,为了不淋着宋雪檐的肩膀,燕栖和他挨得很近,两人的胳膊蹭了一路。
店家的吆喝声和路人的说笑嬉戏接连不断,燕栖觉得这种感觉特别新奇,他从来没有和谁单独逛过街,还打着一把伞。没想到第一个是宋雪檐。
燕栖觉得惊诧,可想了两秒,他又觉得,为什么不能是宋雪檐?
这时,宋雪檐突然停下,燕栖回神,顺着宋雪檐的视线望去,一家冰淇淋甜品铺出现在视野之中。宋雪檐看了过来,意思很明显,他有些惊讶,调笑般地说:“今晚怎么胃口这么好?”
宋雪檐心想我的燥热你是看不见,再这么胳膊蹭着胳膊走下去,他就得在雨中起火了。
两人走入店内,前头有人在排队,宋雪檐快速看了眼显示屏上的菜单,“你想吃哪个?我请你。”
显示屏上的类别五花八门,燕栖挑花了眼,搞不明白店家在搞什么创作大赛,光看名字,顾客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口味吗?他无心再选,随口说:“和你一样。”
等排到头,宋雪檐点了单,“两份雅典的少女,谢谢。”
燕栖凑过去,附耳说:“有雅典的少男吗?”
宋雪檐耳朵一麻,不禁伸手按住他的额头,轻轻推开一些。燕栖顺势退开,脸上出现短暂的赧然,宋雪檐抿了抿唇,转头扫码付了款。
两人拿着号码单往里头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里面的双人桌位置。桌子贴着墙,燕栖无比自然地替宋雪檐拉出高脚椅。
店内客人不少,一桌挨着一桌,大多都是年轻人,不远处还有一对情侣在互相甜蜜投喂。隔了一个位置,坐着一对老夫妻,他们面前放着两杯不一样的冰淇淋,两人混着一起吃,宋雪檐注意到,他们一直挽着手。
他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欢喜的景象,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燕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胳膊肘,他才回过神来。宋雪檐垂眸,连同心中的艳羡一起压下。
等了十分钟,服务员在柜台后叫了三个号码,宋雪檐瞟了眼号码单,正想把帽子戴上,就被燕栖按了回去。他转头,见燕栖小步跑过去,头发一颠一颠的。
隔壁的老太太看过来,笑眯眯地说:“谈恋爱呢?”
宋雪檐温和地说:“没呢。”
“哦?”老太太把声音压低,神秘地说,“那你喜欢人家吧?”
宋雪檐一怔,听老太太笃定地说:“观眼观心嘛,你看他一眼就发愣,笑得眉眼弯弯。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看不出那小伙子长在你心尖上啊?”
“您慧眼。”宋雪檐低头一秒,又抬头,“我喜欢他很久了。”
“可你不中用啊,现在还只能偷偷看。”老太太挽着丈夫的手,眼尾的褶皱也叠满了丈夫对她的疼爱,“要大胆一点,年轻人,不要总是跼蹐踌躇,争取一回,失败也不留遗憾。”
宋雪檐笑了笑,“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您的雅典少女来咯!”燕栖将两杯冰淇淋放在桌上,好奇地左右看看,“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小伙子长得真帅!”
燕栖酷酷地说:“我戴着口罩呢,您就夸我帅,万一我是口罩杀手怎么办?”
“看你这浓眉大眼高鼻梁,能丑到哪儿去?再说了,这帅又不单指一张脸,还包含人的周身气质。”老太太指了指宋雪檐,“我看你们俩特别像老电影里的明星,个高腿长,坐在一起就像拍电影。”
燕栖撑着宋雪檐的椅背,笑哈哈地说:“您二位白头共度,之死靡它,比电影里的夫妻爱侣还羡煞旁人。”
“小伙子真会说话,我们俩在人世间,有情人都在人世间。”老太太掠过燕栖,看了眼安静的宋雪檐,意味深长地说,“聚散都是缘,要珍惜眼前人啊。”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讲道理了。”老先生轻轻扯了扯妻子的袖子,“冰淇淋要化啦。”
老太太笑着转过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燕栖也跟着落座,拿过冰淇淋杯,说:“白色冰淇淋打底,上面铺一层玫瑰椰奶馅料,往上镶嵌两颗荔枝,再挤出一圈淡奶油,最后点缀两片薄荷叶。看着挺好看的,可是和雅典的少女有什么直接关系?”
宋雪檐拿着木勺的手微微一顿,状若平常地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听着比椰奶玫瑰荔枝奶油冰淇淋简约吧。”
“你说得有道理。”燕栖压下狐疑,挖了一大勺喂进嘴里,“快吃吧,我刚才看了天气预报,晚上可能又要打雷,我们吃完这一杯就回去。”
这要是途中打雷,宋雪檐不得僵成块小木板。
宋雪檐说好,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对着两杯冰淇淋照了一张。
燕栖赶紧瞅了一眼,他的胳膊和手也入了镜。他倍感惊奇,“原来你也是那种吃东西前要拍张照的人。”
“不可以吗?”宋雪檐斜睨,“这个叫记录生活。”
燕栖哼唧一声,嘴上不敢反驳,偷偷腹诽道:记录生活又不好好的、健康的生活,这和每次拿着59分的成绩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努力学习有什么两样?
傅延乐敷着面膜下楼,管家肖峤正在楼下看狗血虐恋剧,男女主雨中嘶吼,女二也跟着出现,三个人围在一起拼高音。他坐过去看了几分钟,觉得面膜都变苦涩了。
“我觉得女主比较好。”傅延乐闷声说,“男主为什么要出轨女二?”
肖峤一副看透了的模样,“有些人追求新鲜感,且道德水准不高。”
“新鲜感?”傅延乐想了想,“你觉得暗恋一个人,会不会有新鲜感?新鲜感过了,他就不恋了?”
肖峤摩挲着下巴思考了几秒,说:“五五开吧,有人暗恋一瞬间,有人暗恋一辈子,谁知道呢?”
傅延乐抱着腿倒在沙发上,“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爱情,想过要恋爱,特别纯情的小伙子如果某日暗恋上一个人,他属于哪种?”
肖峤顿了顿,说:“阿栖喜欢上谁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傅延乐惊道。
“能让你上心,肯定是身边的人,符合条件的也就阿栖了。”肖峤来了点兴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放到傅延乐眼前,“阿栖是不是暗恋他?”
傅延乐盯着宋雪檐的盛世美颜,惊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听小饼说,他俩现在还住在一起,阿栖那么讲究挑剔一人,按照常理,早就该搬出去一个人住了,由此来看,他和宋先生相处得不错。”肖峤收回手机,低头滑着屏幕,“之前去探班,小饼作为阿栖的私人助理,却连宋先生的心也操上了,如果没有阿栖的首肯,他就算再喜欢宋先生,也不敢这么做。你点了餐,阿栖还格外给宋先生点了另一份,这么关照人家,可不得了。还有——”
他滑着屏幕的手一顿,随即再次竖起手机,“小少爷给人家打伞,伞还是偏的,估计他爸都没这待遇。”
傅延乐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俩深夜上了个热搜。
“上就上了。”
宋雪檐裹着被子蜷缩在沙发角落,将免提开到最大,恨不得连上蓝牙音箱。天气预告果然准,晚间又出了雷电,扰人清闲。
点进微博词条看了一眼,偷拍图赫然是他和燕栖的背影,他们挤在一张伞下,雨幕轻飘,分外的亲密。他略微放松,将图片保存下来,偷偷设成了微信聊天背景。
“不是啊。”韩东凌提醒,“你瞅瞅热评。”
宋雪檐于是点进评论区。
【这氛围感,我他妈第一眼以为是情侣街拍,还OS了一嘴:好配……】
【难道……不配吗?打一把伞,燕栖还把伞倾斜,全部罩住宋雪檐,自己的半个肩膀都在外头,这不是妥妥的情侣行为?】
【我姐妹是宋雪檐的骨灰粉,我记得她说过,宋雪檐不喜欢在非拍戏阶段和别人身体接触啊……这么久了,也只有某傅和方导可以和他勾肩搭背吧?这俩才认识多久,燕栖就上位了?!】
【最主要的是,大晚上的又下雨,这俩凑一堆去逛街?这么浪漫的吗?】
【他俩去吃火锅了……我亲眼看见他俩从二楼包间下来。前台结账的时候,两帅哥争着付账,贴在一起蹭来蹭去的。】
【狂妄一嘴:宋是为了小男朋友才接新剧的吗?】
……
韩东凌说:“我看了一下,有人在带风向,往恋情出柜那一方面说,我和冯骓商量了一下,咱们请剧组发个假期微博,请方导和碗碗他们发张照片,你们俩也贴张合照上去,凑个九宫格,澄清的同时也宣传新剧,你看怎么样?”
宋雪檐答应了,这事儿本就不大,只是不能任由营销号带节奏,炒恋情的话题,所以稍微澄清就够了。
“对了。”韩东凌说,“你俩有合照吗?”
宋雪檐炫耀,“有同款冰淇淋和手的合照。”
“都和人家出去吃饭逛街了,就整了个手的合照?”韩东凌冷漠嘲讽,“你行不行?”
宋雪檐皱眉,正想反驳,房门就被敲响了。他忍了这一句挖苦,起身去开门,燕栖站在门外,一脸的乖巧。
“宋老师,老冯让我过来和你拍双人照。”
韩东凌说:“哟,小燕,晚上好啊。”
“晚上好,韩哥。”燕栖这会儿特别老实,“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韩东凌笑呵呵地说:“吃个饭逛个街嘛,又不是做错了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了,你俩赶紧照一张发给宣传组,我先挂了。”
三人互相道一句再见,韩东凌挂了电话。
宋雪檐让开半边身子,“进来吧。”
这是燕栖第二回 进宋雪檐的房间,上一回匆匆,而且只迈过门槛,这一回才算真的进入了人家的地盘。屋里的摆设还是入住前的样子,宋雪檐没有特别添置什么新的物品,沐浴后的水汽从浴室蹿出,冷风夹杂着薄荷味,显得格外锋锐冷清。
宋雪檐说:“怎么拍?”
燕栖指了指他身上的睡衣,“穿这个跟我拍,就不是澄清,是给营销号送「铁证」。”
吃个饭逛个街都能往恋爱出柜上说,宋雪檐穿个睡衣和他拍合照,不得直接同居官宣了?
宋雪檐低头扫了一眼,“我忘了,那我去换个衣服。”
他转身去衣柜挑了件衬衫,背对着燕栖,双手捏着衣摆,毫不设防地往上撩起。燕栖本是随意一瞥,那截劲瘦白皙的后腰就入了眼。
宋雪檐生得好白,薄薄的皮肉裹在外面,仿佛一掐就能留下印子,和他眼尾的红云一样。这腰忒窄,轻易就能环抱,燕栖搂过,却第一次见,双目瞪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先冲了过去——
“等等!”
燕栖猛地跑过去按住宋雪檐的手,他跑得太急,惯性将他和宋雪檐都撞上衣柜。宋雪檐被裹在衣柜和燕栖之间,燕栖握着他的双手,乍一看好像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宋雪檐侧头往后看,声音辨不出喜怒,“突然羊癫疯了?”
燕栖语气很冲,“你当着我的面换什么衣服?不知道去浴室换吗?”
“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者,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去浴室换,你如果觉得不妥,你自己转头不看就是了。”宋雪檐侧脸抵着衣柜,露在燕栖眼中的眉毛微皱,“你凭什么凶我?”
“我、我没凶你。”燕栖气势骤降,小声说,“我没说你不对,就是怎么着也得防着点吧?你以后可别这么不设防,万一共处一室的是个坏人,趁机拍你裸/照,威胁你怎么办?”
“能和我共处一室还能看我换衣服的不出三个。”宋雪檐说,“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做不出下三滥的事。”
燕栖愣了愣,低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人心隔肚皮,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我视力很好,心也不瞎。”宋雪檐白了他一眼,“何况一张背影裸/照,人家能威胁我什么啊?威胁我,我也不在意。”
燕栖急道:“可我在意!”
“你在意什么?”宋雪檐反客为主,“又不是拍的你。”
“我、我!”刚才那一句反驳是下意识地回答,现在面对宋雪檐的目光,燕栖觉得自己就是很在意,十分的在意,可原因为何,他哪里答得上来?
宋雪檐的目光似在催促,燕栖嗫嚅着,自个儿都不太笃定,“虽然不是拍的我,可我认识你,万一我也看见了,以后怎么面对你?有些事情你自己不在意,可你身边的人总是在意。”
话说到此处,燕栖语气坚定了一些,“就好像你自己不注重身体,可延乐哥总是关心你,方导在片场也时不时监督你好好吃饭,少喝咖啡。”
“他们都是我朋友。”宋雪檐语气很低,“你呢,你是我的谁?”
燕栖被噎住,是啊,他是宋雪檐的什么人?暂时的同事、普通的后辈,还是同居的室友?
他被影响,控制不住关切和在意,甚至被改变,生出奇怪的念头和情绪,做出一些以前绝不会做的行为,都是因为宋雪檐是他的同事、前辈或是室友?说出去没人相信,他自己也不信,可宋雪檐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此刻的,以前的,所有的不解和疑虑交缠在一起,就快要破土而出。
可他太年轻,还击不破最后那一层薄而坚硬的膜。燕栖骤然生出几分倦怠,很是委屈地问:“宋雪檐,你如果知道,就教教我。”
宋雪檐骤然捏紧衣摆,外头闷雷如大钟,撞得他心猛震。
从死亡脱身,重活一年到如今。他大胆地和华英解约,大胆地将燕栖送到方昼寂面前,大胆地走到燕栖身边。他不再躲在人群中,不再像小偷似的去偷取燕栖的生活碎片,藏入自己的记忆匣子里。
宋雪檐以为现在的自己远比以前勇敢,可此刻才惊觉,他还是那样胆怯,懦弱不堪。
燕栖看着近在迟尺的侧脸,觉得宋雪檐看起来突然好难过。这人总是这样,欢喜和难过都来得乍然,不容他有丝毫准备,也不允许他看透。
但他还是选择退步。
“没关系,不用教我了。”燕栖松开宋雪檐,安抚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自己学。”
“你这么呆,学得会吗?”宋雪檐哑了声,胆小却贪婪,他也瞧不上自己。
燕栖笃定地点头,却到底有些不甘心,他揉乱宋雪檐的头发,沉声道:“等我学会了,你要给我打分,你总是害我烦心,也必须补偿我。好了,换衣服吧,我去沙发上等你。”
宋雪檐转头,脱了睡衣,换上衬衫,匆忙又胡乱地系上衣扣。转身一看,燕栖已经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拿出了手机,他走过去,说:“粉丝眼睛特别好使,别照着沙发,能把牌子给你扒出来。”
“都是刑侦界的沧海遗珠。”燕栖无奈地转头,伸手一指,“我们去墙边拍,我不信他们能把墙扒出朵花来。”
两人往旁边挪了挪,背贴着墙,燕栖抬起手机,照了一张,觉得不妥,“怎么像拍证件照似的?”
宋雪檐凑过去瞅了一眼,见他和燕栖贴墙而站,从肩膀到面孔都僵硬。他说:“我们如果剃个头,更像是入狱服刑照。”
燕栖转头瞅了宋雪檐一眼,怕他还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于是借机哄道:“那你得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光头吧?”
“别贫嘴。”宋雪檐撞了他一下,提了个靠谱的建议,“要不我们摆个pose?”
燕栖以前也经常自拍,哪知道和宋雪檐站在一起,突然像个手足无措的镜头恐惧患者。他咳了一声,伸手搭上宋雪檐的肩,也顺道用手臂挡在宋雪檐的脊背和冷硬墙壁之间。
他说:“勾肩搭背,一看就是清白的关系。”
宋雪檐几不可查地往他怀里靠拢,微笑道:“想浅一点是同事情,往深处想是兄弟情。”
“好,那我拍了啊。”燕栖说着勾出一抹微笑,可怎么看怎么假,他胡乱动了几下嘴巴,余光瞥到宋雪檐在镜头里的脸。就这一眼,他不察,按下了拍摄键。
“你看我干什么?”宋雪檐语气很低,不似责怪,“重新拍。”
燕栖正视屏幕,惊觉他看宋雪檐的那一眼好奇妙,很多张和朋友家人的合照从他脑海中掠过,他笃定自己很少去看同镜头的人,更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
只是,他突然「咦」了一声,仿佛抓住狐狸尾巴的小狗,“你也在看我!”
宋雪檐尾巴一缩,立刻说:“我哪有看你!”
“你看你看!”燕栖指着照片中,宋雪檐的眼睛,“你用余光瞄我!”
宋雪檐攥紧裤子,“你先看我的,我看你在看我,所以我才看你,不是我先看你的,是你先看我的!”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看你,原来是你先看我,所以我下意识地去看你!”燕栖颠倒黑白,又顺势转移话题,“不过看帅哥是人之常情,你不用不好意思!”
宋雪檐要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连忙附和道:“对,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两人达成高度一致,默契地将此事翻了篇。
“重新——”
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过了几秒,两声不同的咳嗽声响起。他们挤在一起,都感觉对方身上抹了痒痒粉,害得自己浑身难受。
冷静。
燕栖吁了口气,朝着镜头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冷静。
宋雪檐吁了口气,朝着镜头露出一记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咔嚓!”
这张照片堪称营业的完美宣传照!
燕栖手腕一松,刚把手机放下,外头轰雷乍起,仿佛老天看穿了他的心虚,吓得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堪堪握稳手机,燕栖想起宋雪檐害怕响雷。
担心和关切压低燕栖的脖颈,他快速转头,不料清冽的薄荷扑面而来,撞了他一嘴。轰雷猛推宋雪檐的背,惊惧和胆怯把他送进燕栖的怀里——
鼻尖相抵,双唇贴合,胸膛镶嵌得严丝合缝。
他们慌乱而急促地做了回短暂的爱侣。
作者有话说:
雷:我啥时候能下班?(疲倦)
日万三天结束啦,从明天开始日六咯。
隔壁开了篇预收文,有兴趣的漂亮们可以去瞅瞅,如果感兴趣,可以戳戳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