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陆之煊一边为肖翰宇斟茶,一边淡笑着说道。

  “别人说这话我信,但你……”肖翰宇嗤笑一声,“就算天上下红雨我都不信你现在能放下一切。”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舍不下权势地位的人?”陆之煊挑眉。

  “这不是权势地位的问题。”肖翰宇觉得陆之煊真是一点都不灵性,老是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意,“就凭你对太子那护犊子的架势,你会轻易放过算计他的人?你能咽的下这口气?”

  “就算我咽不下又怎么样?”陆之煊自嘲地笑了笑,“有人要护着他,我也没办法。”

  “你是说……那位想护着他?”肖翰宇不确定地问道。

  “不然还能有谁?”陆之煊只觉得讽刺。

  “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但你们皇家这操作我是真看不懂。”肖翰宇觉得很不可思议,究竟要什么样的胸怀,才能做到在一个儿子弄死另一个儿子之后不仅视而不见,反而还包庇罪魁祸首的?

  “我也不懂。”陆之煊叹气。

  “那你想怎么办?”肖翰宇好奇,最大的那位都站队了,陆之煊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陆之煊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吃点东西吧。”

  两人正发愁呢,乐云淇突然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两人中间,吸引了肖翰宇的目光,也让有些伤感的陆之煊瞬间心情大好,他笑着抬起头,伸手同时抓住了乐云淇的手腕,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有客人来,自然得招待一下。”乐云淇无情地将手抽回,仿佛没看见陆之煊哀怨的眼神一样,低头专心地布菜,直到所有菜都放好后她才转头对着肖翰宇笑道:“我家王爷向来粗心惯了,招待不周,还请肖大人见谅。”

  “王妃客气了。”肖翰宇敛去眼底的惊讶,视线转回陆之煊身上,调侃道,“臣与王爷相交多年,他什么德行臣十分清楚,以后还得王妃多费心教教他了。”

  乐云淇笑笑不说话,她看了陆之煊一眼,见陆之煊摇头后便提着空食盒离开了。

  “不知王妃是谁家的千金?”待乐云淇走远,肖翰宇才放下心拉着陆之煊问道。

  “云淇是右相原配夫人的女儿。”陆之煊回答完,狐疑地看了肖翰宇一眼,他总感觉这个小子的态度从乐云淇出现开始就怪怪的,“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我可告诉你,那是本王的王妃,你不能有非分之想。”

  “你才有非分之想!我闲着没事肖想一个有夫之妇干嘛?”肖翰宇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就是感觉王妃很像我的一个长辈而已。”

  “是吗?”陆之煊有些惊讶,肖翰宇的家人他都见过,也没见谁跟乐云淇长得像啊。

  “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长辈。”肖翰宇含糊其辞地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与画像那么像的人,而且对方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亲切感,这实在太蹊跷了,看来得去查一查这个宁王妃的底细,肖翰宇想。

  见肖翰宇陷入沉思,又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陆之煊识趣地没再多问,有些事情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何必急在一时呢?

  吃过饭后,肖翰宇又偷偷溜出了宁王府,虽然陆之煊没有向他明说以后的打算,但他细细思考过陆之煊的话之后也算是明白了好友的意图。无非是想利用与皇帝的隔阂引诱敌人露出狐狸尾巴而已,这样做风险有些大,但既然对方都不怕立于危墙之下,那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由于皇帝的病迟迟不好,流言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传宁王将为了登上大位不惜弑父,京中渐渐人心惶惶,宁王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直到——

  皇后突然派宫人去往宁王府,请宁王入宫。

  “煊儿,你们的事我都听你父皇说了,母后也不想为你父皇开脱什么。”皇后满怀愧疚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之煊,柔声说道,“不经调查就怀疑指责你确实是你父皇的错,但这些天来他也后悔了,他是个皇帝,不好拉下脸来向你道歉,母后与他夫妻同体,便代他向你认这个错,你就原谅他吧,啊?”

  大家都以为皇后宣宁王入宫是终于做出了决断,要扶持自己孩子登上大位了,殊不知皇后只是怀着一腔贤妻良母的热忱,想要缓和陆之煊与皇帝的矛盾罢了。

  “父皇是因为郁结于心,所以才迟迟不好的吧。”陆之煊并没有答应皇后的请求,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皇后忧愁的双眼,说出来的话令人不寒而栗,“母后很担心父皇,因为太医对母后说父皇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对吗?太医是不是还说,心病终须心药医?”

  “我……”皇后不敢再看陆之煊,低头掩面哭泣,“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父子离心而已……”

  “母后总喜欢用这种理由。”陆之煊麻木地看着皇后,“以前,为了去除父皇的心病,母后就曾用过同样的理由强迫大哥妥协,让大哥‘忘记’那些对他来说不甚美好的经历,‘开心’地接受了父皇的弥补。现在,母后又想用同样的方式,‘求’我去做那剂治疗父皇的良方。”

  “母后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母后只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起生活而已。”皇后只是想维持一个家庭的幸福,可她不知道她的做法是有问题的。

  “那母后觉得大哥开心吗?他日日被噩梦缠绕,惊醒之后却还要在您面前装作他一切都很好的样子,母后觉得这样很好吗?”陆之煊有些失望,“您知道为什么大哥对您和父皇不亲近吗?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啊。”

  “母后对不起你们……”皇后听得越发羞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孩子带来了那么大的困扰,可笑她以前竟还自诩是个好母亲。

  “母后若是真的认真想过,便会明白我不去见父皇才是对他最好的医治。”陆之煊毫不避讳地直言道,“现在朝臣说我意图弑君谋反,那些有心人也都盼着我犯错,他们巴不得我真去见父皇,到时候再暗箱操作一番,直接坐实我乱臣贼子的名头。”

  他这一席话意有所指,但皇后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当他还是在乎皇帝的,这种仿佛赌气一般的行为也是迫不得已。自认洞悉真相的皇后没有再劝陆之煊,她擦掉眼泪,高高兴兴地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母后不勉强你,既然你暂时不想见你父皇,那便不见好了,过两天再见也是一样的。”收拾好心情后,皇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陆之煊,伸手夹了面前的一道菜放进陆之煊碗里,柔声道,“咱们今天不谈别的,就好好吃顿饭,这些都是母后亲手为你做的,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陆之煊看着逃避话题,试图粉饰太平的皇后,心里既悲伤又无奈,他能看出来皇后虽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但根本没当一回事,她的心太小,做得了凡事都以丈夫为先的贤妻,却做不了一个理解尊重孩子的良母。

  味同嚼蜡般吃着皇后夹过来的菜,陆之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心里一般凉,如坠冰窖。

  “母后,有时候好意也会成为伤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