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煊,你怎么看?”皇帝并没有马上同意谏言,他见陆之煊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突然有些好奇陆之煊的想法。

  “儿臣以为,现下不宜与凌国开战。”陆之煊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否定了之前所有人的看法。

  “哦?”皇帝笑了笑,“怎么说?”

  “晋王已经说了,我们已经与凌国僵持多年,既然僵持多年都无法拿下,又怎么能肯定这次开战一定可以呢?如今凌国刚上任的国君是他们那一辈中智计武力最卓越的,且深得凌国民心,在他的治理下凌国不仅没有衰弱,还比以前更为繁荣,而我们虞国呢?”陆之煊瞥了一眼朝中众臣,继续道:

  “我们上一次与凌国交战,是在三年前,我们败给凌国,被迫丢失青阳,退守阳涞城,若非有肖老将军在,恐怕我们连阳涞都守不住。战争过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三年以来,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休养生息,也仍有一些人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我们并没有回到开战前的状态。这仅仅只是一方面,除了战事造成的影响外,近几年南方多次发生洪灾,多处堤坝垮塌冗待维修,还有因洪灾带来的疫病蔓延等等,均未得到妥善解决,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拿什么去胜?”

  “说得有理。”皇帝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肖翰宇,问道,“肖爱卿,你是护国公的孙子,随护国公在边关生活多年,想必对边关之事十分了解,你怎么看?”

  都被点名回答问题了,肖翰宇也不好再站着充雕塑了,他缓步出列,沉声说道:“禀皇上,微臣与宁王看法一致,现下我们确实不宜开战。”

  “诸位大人或许不是很了解,虽然近几年我们明面上没有大的战事,但在边境,小的骚扰还是时常发生的。原本青阳还在的时候,我们倚靠四面环山的地势之利,尚能有喘息之机,百姓生活虽说不上富庶,但也能衣足饭饱。然自从青阳城破,阳涞便被迫成为边境之城,没有了自然地势的保护,阳涞城的每一位居民不得不开始自我保护,每日只要号角声响,无论何时何地,每家每户的青壮年都必须立刻拿起武器去与外敌对抗。这样的折磨无休无止,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人死在对敌中,留下家里的老弱妇孺无人照顾。”

  “在场的诸位或许会觉得,有将士在怎么会需要老百姓上战场呢?”说及此,他眼神一凛,身上迸发出摄人心魄的气势,活脱脱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将军。他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口口声声要开战的官员,勾唇嘲讽道:“你们可能忘了,如今虞国四下天灾频发,大家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兵营根本招不到多少人。”

  被肖翰宇如此嘲弄,各大官员难堪的同时,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不仅仅是个文状元,还是从小跟在护国公身边,武艺同样卓越且身经百战的国公府未来继承人。

  “肖爱卿已经分析了局势,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了底,开战之事以后不必再提。”皇帝扫了一眼下面所有的官员,语重心长的说道,“有雄心壮志是好事,但是也得多关注民生啊……”

  “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陆之珩深深地看了陆之煊一眼,眼神晦暗得厉害,陆之煊似有所感,侧首回望陆之珩,眼底毫无波澜,看不穿喜怒。

  由于早朝中发现了许多问题,陆之煊被皇帝安排了一堆任务,每天辗转于各部之间,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偶尔还得给陆之珩找找麻烦,他的生活过得充实,乐云淇却感到越来越焦躁。

  她觉得陆之煊仿佛冥冥中又走上了原先的轨迹,在太子遇难后疯狂活跃于朝堂,不厌其烦地给陆之珩找麻烦,这样的事正一件件在陆之煊身上重演。会不会有一天,陆之煊又会像原来一样,走上一条必死之路?

  乐云淇每日提心吊胆地担心着,又不敢对陆之煊说。她不敢劝陆之煊停手,因为只有真正面对才能明白皇室争斗的残忍,有些事就算陆之煊不去做,陆之珩也不可能放过他。

  “你最近憔悴了很多。”这天,陆之煊特地早早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王府,与乐云淇一起用晚饭。

  “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总爱胡思乱想。”乐云淇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可能是在一个人在府里闷坏了吧。”

  “我知你是在担心我,可……”陆之煊没有再说下去,他执起乐云淇的手,心情沉重地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的。”

  “我明白你的苦衷,你也不用向我保证什么。”乐云淇认真地看着陆之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回家。”

  听到这样的话,陆之煊心下动容,他一把将乐云淇拉进怀里,下巴抵着乐云淇的额头:“你这般说倒是让我有点舍不得了。”

  “成大事者可不能拘泥于儿女私情。”乐云淇调笑道。

  陆之煊笑笑,并不打算与乐云淇纠结这个话题,他抱着乐云淇,缓缓开口道:“既然觉得府里闷,不如去宫里陪陪母后吧,大哥出事之后,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好呀。”乐云淇答应得干脆,这种时候找点事做正好可以缓解她的焦虑,她自然不会不同意,只不过有些话还是得先交代清楚。她从陆之煊怀里退出来,煞有介事地对着陆之煊教育道:“我在宫里陪母后的这段时间,你可得恪守夫道,不许背着我在外面沾花惹草!”

  陆之煊看着突然鲜活起来的乐云淇,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表面仍是严肃庄重地应声道:“遵命!我的夫人。”

  得到陆之煊的保证,第二天乐云淇便包袱款款地入了宫,皇后见到乐云淇时还吃了一惊。

  “本宫没想到你会来。”皇后笑笑,脸上满是疲惫,精神明显没有以前好了,“听说最近煊儿身体不太好,废了你不少心。”

  “王爷身体并无大碍,这次也是他让我来陪母后的。”乐云淇暗戳戳地帮陆之煊表了一番孝心,“知道母后近日心情不大好,王爷也很担心。”

  “他瞎操心什么,好好做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皇后略感无奈,自从太子遇害之后,皇上不敢跟她提这件事,珩儿每日都来看她,现在煊儿更是把自己宝贝得不行的王妃送来陪她了,好像每个人都把她易碎品一样。

  “您是他的母亲,他担心您是应该的。”乐云淇笑笑。

  “娘娘,晋王殿下来了。”唐嬷嬷从外面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乐云淇,发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才开口向皇后禀报。

  乐云淇端起茶盏,低下头的瞬间不着痕迹地抬眸瞥了一眼唐嬷嬷,心里警铃大作。这个唐嬷嬷陪在皇后身边多年,表面对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一视同仁,实际上心里却偏向六皇子,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方才对方看自己的那一眼,乐云淇总觉得怪怪的。

  这番倒是乐云淇想岔了,唐嬷嬷虽然确实是陆之珩那边的人,但这次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刚才陆之珩听说乐云淇在皇后这里时突然亮起的眼,让她对乐云淇的观感不太好,觉得乐云淇就像个狐媚子一样,明明已经嫁给宁王了,却还不要脸的勾着晋王。

  “叫他进来吧。”皇后吩咐道。

  “是。”唐嬷嬷福了福身,退出去请陆之珩了。

  待陆之珩进入殿内,皇后已经结束了与乐云淇的对话,他隐晦地扫了一眼乐云淇,只见乐云淇正垂着头品茶,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这让陆之珩十分不爽。

  顾忌到皇后还在场,陆之珩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暴躁,像平日一样与引着皇后说话,关心皇后的生活起居。

  乐云淇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她找了个由头向皇后告了辞,一个人迈着悠哉的步伐向皇后为她安排的临时住处走去。

  然而没等她走出多远,陆之珩突然毫无征兆地追上来,强硬地扯着她躲到了一个假山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