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改造渣王爷计划>第17章 文会(二)

  朱文宣定睛一看,认出了来人,脸色即刻就沉了下来。

  那人是县令之子,早几年中了举人,惯常踩低捧高。被他打压欺、辱过的人不胜其数,却碍于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也是他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了这么个败类。如今此事多半不能善了。

  朱文宣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露出个笑模样。他踏前一步,将樊奕挡在身后,拱手道:“见过举人老爷,举人老爷今日好兴致。”

  那青年举人无视朱文宣,倒三角的眼睛直直看向他身后的樊奕,歪着嘴角笑得轻蔑:“你身后那个小孩,是什么童试第一?既如此,就让我见识下,夸下海口料定自己能通过乡试的人,是不是夜郎自大?”

  樊奕在那青年出声时,就暗暗地观察着,听了朱文宣与此人的对话,心中就有了数――这人就是来找茬儿的!

  他从不怕麻烦,也不怕得罪人。当然,能用温和的方式解决更好。

  樊奕从朱文宣身后走出来,与青年见礼:“举人老爷安好,不知您想如何见识?”

  青年眉毛一挑,啧啧两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行,这样,你就以眼前此景,作一首词。这个,对你而言不难吧?”

  樊奕那双清亮的杏眼往四周一扫,忽然瞥见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闪过一片云色衣角。他的目光停顿片刻,继而很快收回视线,他轻笑道:“举人老爷说笑了,即是您出题,小生自当全力以赴。”

  樊奕低头思索片刻,便开口道:

  “逐簌簌晨风抚红林,叶落可成行?薄雾遮初阳,山河清冷,遍地成霜。望北雁寻归处,入目皆凄凉。唯有扬子江,声声高浪。”

  他念了一半,就停了口。

  青年正听得入神,忽然察觉樊奕停了下来,道:“怎么不接着?这才作了一半,下面呢?”

  樊奕笑道:“回举人老爷,下面没有了。”

  青年举人一时没听出来,嗤笑道:“该不会想不出来了吧?这可不行,你只念了上半厥,下面必须给我做出来。要不然,你可就是浪得虚名。”

  樊奕丝毫不恼,依旧笑道:“举人老爷威名,小生如雷贯耳,心中甚是佩服,特意出上文,向举人老爷讨教。下半厥请举人老爷补上,不知您可赏脸?”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林中。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朝后看去,半晌后,脸色即时就变了。

  那站在树后的人,莫不是……

  青年脸色不断变幻,再回想刚刚自己所说的话,后背不由冒起了冷汗。他看向樊奕,自然知道这小子刚刚那一翻话是给自己面子。

  青年脸上微霁,但却感觉自己颇有些骑虎难下。他这几年惯于显摆,自认自己这举人的身份已是众人仰望的所在,是以早不碰诗书,这一时让他作词,却是无法。他有些羞恼,又不好立即发作,眼珠一转,便厉声道:“你这是在质疑我?哼!你既然能在转瞬间作出这一半的词,肚子里也算是有点墨水。下次可别再如此狂妄,好似举人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朱文宣早已憋笑憋得双肩发颤,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举人老爷说得是。”

  青年轻哼了声,扬着下巴朝小路另一边走去。

  樊奕目送此人离开,心中一松。他抬眼再次看向远处,只见那抹衣角已不见踪影。

  樊奕垂下眉眼,心中暗道:自己也算是借了那人的名扯了面大旗,成功避开了即将要遭受的刁难。到底欠他一个人情。

  朱文宣对樊奕此时所想一无所知,他上下打量着樊奕,佩服道:“小樊可是厉害,居然能让这人吃了暗亏却不发作!”语气亲近了不少。

  樊奕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朱文宣见他并无得意之色,心中又高看一眼,随即将人一拉,带着樊奕往有人声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走走走,兄长再介绍几位德才兼备的良友给你认识认识。”

  季兰殊看着两人走远,也准备离开。

  自他走进这园子起,以各种目的、名义凑过来的人从未断过,甚至越聚越多。一开始他还有兴趣听上几句,时间一长,他就觉得无趣之极。

  就连学会了安静的墨书今日也缠他缠得紧,令他深感不耐。

  季兰殊毫不犹豫的将一干人等全打发了,自己独自一人慢慢逛这颇为壮观的枫树林,却意外又见着了那个少年。

  正想走过去和他说上几句,就见他与别人笑语欢颜――与面对自己时,判若两人。

  原来少年并不是不会笑,只是单单在自己面前端着一副冷脸而已。

  季兰殊心中不悦,他眯着凤眼,透过树木间的间隙冷冷瞥着樊奕。

  微风轻拂而过,树叶沙沙作响,让季兰殊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思索起其中缘故,樊奕为何会这样?他们之前不过只见了几面,彼此甚至毫无交集。他为何会这样排斥自己?

  在望江亭中,樊奕一进来,就站到了别人身后,就像是刻意藏于人后,不愿自己看见他。

  既然想尽办法来参加文会,必定是抱着被众人认可的心思,但樊奕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就这样厌恶自己?

  季兰殊哼了声,漫不经心地想:你若真想着远离我,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他欣赏着这满眼红色,心情颇好的慢慢步出树林。

  午时将近,园子里的管事派仆从、侍女将还在赏景游玩的才子们请到会客厅。

  众人按主次入座后,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摆到桌上,可见园子主家的用心。

  樊奕坐在桌子前,左右看了看,听得邻座交谈,一人道:“我还以为这次主持文会的人定是那陈举人,心中甚为担忧,不想居然是赵举人,这下总算放心了。”

  另一人附和:“谁说不是,要真是那陈举人牵头,只怕咱们也不会来。只可惜楚王爷只在论诗那会儿出现,当时我作诗太过紧张,都没去看楚王爷对我所作的诗是何评价。”

  待主位上的赵举人站起来说了场面话,宣布开席后,众人有的执箸享用美食,更多的是举起酒杯,向相识之人遥遥相敬。一时间,会客厅里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朱文宣的桌子就在樊奕前面,他也正和好友共饮。等酒过三巡,猛然想起樊奕时,朱文宣向身后看去,见少年正安静地吃着饭,遂失笑道:“多吃点,不够我这还有。要是吃饱了,觉得闷,可出去走走。我这边结束后,便去寻你。”

  樊奕点头,慢慢地吃着自他醒来后的第一顿美味大餐。

  不多时,樊奕就放下了筷子,他转头跟朱文宣说了声,就起身走了出去。

  立在门边的侍女立刻上前,轻声询问他有何吩咐,樊奕摆摆手,示意自己独自走走。

  沿着青石板路,他信步走着,慢慢欣赏着园子里的秋日风光。

  路过了假山,踏上回廊,出了月亮门,樊奕不知不觉走进树林,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外。

  亭子隐于树林之中,里面直摆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

  此时石桌边坐着一人,正手执酒壶,往酒盅里倒酒。他相貌英俊,举止优雅,一眼望去,处处皆可入画。

  察觉有人走近,他偏过头,凤眸微微一挑,饶有兴趣的看向来人。

  樊奕身体不可控制的僵了僵,又很快回神。他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立刻下拜行礼:“学生樊奕,见过楚王爷。不知王爷在此,学生冒然惊扰,还请王爷恕罪。”

  季兰殊笑得温和:“无妨。小樊先生不必多礼,请起。”

  “多谢王爷!”

  樊奕依言起身,面上显得十分乖觉恭敬,安静地站在一边,看似在等季兰殊的吩咐,实则心中早已愤慨不已:

  这狗逼季兰殊!怎么哪哪都有他!

  樊奕心中涌起熟悉的钝痛,之前借着季兰殊摆脱刁难的感激被他抛在脑后。他还不能彻底走出季兰殊曾给他的伤痛,他还不能淡定自如地面对这个人。他只觉得自己快被那深入骨髓的痛淹没了!

  为什么总会见到这个负心渣男!为什么总一遍遍提醒着他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

  还有他的娇儿!每见到季兰殊一次,他就会想到,他们曾经有过的孩子!

  樊奕低着头,半垂着眼睑,隐下满心的愤恨,宽大袖袍里的双手早已紧紧攥成拳,借着指甲刺进手心的疼痛感,让自己清醒,让自己克制,让自己隐忍。

  季兰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樊奕,笑得意味深长:“看来,你我确实有缘。又见面了,小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