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想回头, 却被晏喻之按住了肩膀。

  “陛下……”

  晏喻之不依不饶地问:“你在担心他?”

  沈浮光微微侧着头,只看见了晏喻之按在他肩上的手指,“你是说陵阳王吗?”

  晏喻之没有说话,这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沈浮光道:“我姐姐担心他被人抓走了, 我陪她出来找找。”

  下一刻晏喻之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连人带披风一起裹进怀里, 朝着灰蒙蒙的大道走去。沈浮光扭了一下, 晏喻之道:“别动。”

  沈浮光当即听话不再动了。

  郑商见状下了马车,飞快地抄起灯笼跟在后面。

  晏喻之这行为,沈浮光总觉着他在吃飞醋, 想也不想便问出口:“陛下,你是不是吃醋了?”

  晏喻之被沈浮光这过于直白的问题给问住了,微微一愣, “……是。”

  沈浮光俯在他怀中偷笑,微凉的小臂圈在晏喻之脖颈上,轻轻往下一拉, “陛下,我还蛮喜欢你这样的。”

  晏喻之的眸光闪了闪, 手往上一颠,将沈浮光的身子抱高了,随后微微垂下头,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他脸颊上。

  沈浮光本来也是想调戏一下晏喻之,毕竟这么久没有好好相处了,结果他反倒成了被调戏的那个。

  跟在后面的郑商见到此景,不由得刹住了脚, 顿了一阵拉开距离后才走。

  等到晏喻之往侧门的方向走去时, 他绕了个大圈跑到了前面, 翻进院子里打开了侧门的门闩。

  沈浮光被晏喻之抱进房间,直到整个人都躺在榻上了,方才被亲的那边脸还是滚烫的一片。他将自己冰凉的手背贴上去,得到了短暂的降温。

  晏喻之点燃了烛台,走到窗边拉过被子盖在沈浮光身上,还将被角掖了掖,“穿的这么单薄也敢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沈浮光觉得自己身体没那么差,下意识就反驳,“我哪有那么容易就……”

  话音未落,鼻腔里骤然瘙痒,他将脑袋往被子里缩,沉闷地打了个喷嚏。

  打脸来的太快了。

  喷嚏打完了,索性就蒙在被子里不出来了。晏喻之无奈地去抓被角,“把头露出来。”

  沈浮光死死揪住,硬是不肯露头,闷声道:“就这样吧,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了。”

  晏喻之笑了笑,“你这是要赶朕走?”

  沈浮光反问道:“陛下难道不是在外面住着吗?”

  他现在才回过神来,方才晏喻之跟玉槐安应该是一起乘马车回来的,说明晚上玉槐安是去见了晏喻之,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两人似乎挺不对付的,怎么还到走到一块儿去了?

  晏喻之道:“不去外面了。”

  沈浮光目光一顿,旋即拉下被子,坐起身瞧着晏喻之,“什么意思?陛下要留在这里不走了吗?”

  “对。”晏喻之将自己要留下的原因告诉了他。

  沈浮光道:“所以你还要再装几天的病?”

  “嗯,这几日你得配合一下。”

  沈浮光笑着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他的视线陡然锁定在晏喻之的脸上,道:“陛下,你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病重之人。”

  晏喻之笑道:“嗯?你待如何?”

  沈浮光灵光一现,道:“等天亮了再说。”

  ……

  天边第一缕晨曦初现,霞光流转,将黑暗的天空破出了一个洞,府上的婢女小厮纷纷开始了劳作。

  沈浮光是被一阵又一阵泼水声吵醒的,他睁眼瞧着这还未完全亮的天色,穿上衣服出了门,结果一阵冷风给逼了回来,顿时清醒了不少,赶忙披上了一件披风才出去。

  他看着院子里的小厮在往地上泼水,清扫着地面。

  小厮瞧见他,上前道:“沈公子醒了,可要小的准备热水?”

  沈浮光点点头,“多谢。”

  他洗漱完还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目光若有似无的盯着院子里修剪花草的一名婢女,纠结了很久,还是走了出去。

  此刻的天不似方才那般灰暗,院子里的花瞧着也甚是娇艳。

  沈浮光道:“这位姑娘。”

  婢女赶忙转身行礼,“见过沈公子。”

  沈浮光赶忙抬手道:“不必多礼,我就是想问问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婢女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

  沈茯苓正准备去找玉槐安,恰好看见了秦王的那两名心腹在玉槐安的房门前等着。

  她可还记得这两人是秦王派来说要杀了玉槐安的人,没什么好脸色的走上去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王爷出来。”

  沈茯苓急道:“等什么等,他今天没空,不想跟你们说话。”

  另一人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当即扣住沈茯苓的手臂要将她推出去。

  “住手。”

  玉槐安站在门口冷冷道:“放开她。”

  那人迫不得已放开了沈茯苓。

  一直等在门口的那名心腹躬身一拜,“王爷勿怪,他就是性子急了些,并非要伤害沈姑娘。”

  玉槐安嗤笑一声,仿佛意有所指,“最好是。”

  沈茯苓跟在玉槐安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两人,她告诉过玉槐安这两个人有可能会杀了他,可是他不信,还让她不要妄自揣测,实在是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多人把守的院子,在进去之前必须在脸上蒙一块布。沈茯苓猝然想起浔江是有瘟疫的,想必这院子里住的人感染了瘟疫。

  可是在进门那一刻,她被拦住了,只准玉槐安和另外两人进。

  沈茯苓站在门外,倏然肩膀被Hela人拍了一下,等她转头堪堪看见这人是沈浮光就被拉走了。

  沈浮光拉着她蹲在窗户底下,道:“姐,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沈茯苓道:“跟在玉槐安身边的那两个人就是要害他的,我肯定得跟着,不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陛下在这里。”

  “陛下?晏喻之?”沈茯苓疑道,“他在哪儿?”

  沈浮光指了指墙壁,“里面。”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感染瘟疫的人就是他。”

  沈茯苓的嘴张的已经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稳住了自己激动的声音,压低音量道:“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他可是皇帝啊!这还得了。”

  沈浮光心想,骗不骗的也就这一次了。他点了头,极其认真地说:“真的。”

  沈茯苓的脑袋已经被搅成一团了,心道:你心上人感染了瘟疫你居然这么淡定,一点都不伤心的吗?

  她真是愈发的搞不懂沈浮光和晏喻之这两个人了。

  而屋内的气氛远比屋外凝重,除了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别的。

  床榻上的晏喻之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白的吓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下一刻要步入黄泉了。

  秦王的两名心腹并未靠近,跪在地上行了大礼,道:“属下奉秦王之命,前来看望陛下。”

  好一个看望。

  陛下生命垂危,他好歹是个王爷,还是陛下的皇叔,竟然派两个无名小卒来行使看望之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秦王是尊大佛,无人能请得动。

  林子芗忍无可忍,道:“那不知秦王爷此刻在何处?究竟有何天大的事被绊住了不能来?”

  他们并未回答林子芗的问题,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晏喻之只想冷笑,这是看到他病成这样,索性做个表面样子,反正以后秦王造反成功,他们也能飞黄腾达。

  “那朕便多谢皇叔了。”晏喻之说话时有气无力的。

  心腹道:“听闻陛下去寻过一名民间神医,可有成效?”

  乐正闻怒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对陛下说话!”

  此人问话极其傲慢,仿佛上位者对属下的盘问。

  “神医未必能解这瘟疫。”晏喻之轻轻地冷笑,“如若无事,那便退下罢。”

  正巧两人也不想多待,“属下告退。”行完礼便离开了。

  沈浮光探出头,盯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随后被沈茯苓拉着跟了上去。

  “姐,你当真要去跟踪他们?这种事不太安全,你说你一个弱女子……”

  沈茯苓松开他,道:“你要是怕了就回去,我不逼你。”

  沈浮光担心她的安危,拽着她不肯让她去,毕竟根据他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的经验来看,这种事危险指数五颗星,稍不注意就被发现了,谁知道那两个人会做些什么。

  沈茯苓此时不知怎的,像是昏了头,甩开沈浮光就往前跑。

  沈浮光拿她没办法,转身几大步跑进了房间,急匆匆道:“沈茯苓去跟踪那两个人了。”

  玉槐安道:“什么?”

  沈浮光指着沈茯苓跑走的方向,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她为了你去跟踪他们,有可能会有危险。”

  他的本意就是想让玉槐安去拦一下沈茯苓,实在不行也能保护她,结果眼前的人就只是站着不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姐姐这是看上了什么人啊!

  沈浮光不指望他了,正准备自己去,身侧的人像一道残影划了出去。

  屋内剩下的人不多了。

  林子芗左看看右看看,拉着乐正闻和一名医官出去了,顺带拉上了门。

  晏喻之靠在床上,道:“沈茯苓喜欢他,对吗?”

  不知怎的,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沈浮光道:“没错,我看得出来,我姐此生是非他不嫁了。”

  晏喻之笑道:“以后她可能就变成朕的皇婶了。”

  沈浮光彻底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只觉得沈茯苓喜欢就喜欢了,但是晏喻之这句话给他说懵了。

  玉槐安是晏喻之的皇叔,他们在一起之后,玉槐安也会变成沈浮光的皇叔,但沈茯苓又是他的姐姐,那玉槐安到底算是他的姐夫还是皇叔,这辈分好像完全乱了。

  “啊……这个,好像是有点乱。”

  晏喻之拉住他的手,道:“别想那么多,一切水到渠成。”

  沈浮光凑到晏喻之面前,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蹭了一下,指腹顿时出现一片白,“这姑娘家的玩意儿果然管用。”

  旋即又担忧起来,道:“他们就仅仅看了一眼,会相信吗?”

  晏喻之道:“人往往太过自负也不是好事,人人都觉得朕活不了,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沈浮光义愤填膺道:“狗仗人势,秦王根本不配做你的皇叔。”

  晏喻之蓦地一笑,“这么生气啊!”

  “我之前一直以为要害你的人是陵阳王。”沈浮光突然有些冤枉了好人的窘迫感,“原来是我搞错了。”

  晏喻之道:“这几日过去了,朕需要你配合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