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功德簿·灵域>第130章

  帕特留斯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名身着蓝衣的少年站在他的身边,相貌清秀,气质沉稳,虽然看得出来有些紧张,但应对之间称得上落落大方,令人赞叹。

  容远有些惊讶。

  因为那个少年不是别人,居然正是维诺。但现在的他跟当初刚见面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要知道,除了那些含金握玉出生的贵胄以外,很少有人初次进入这种场合能不出丑的,不是急于表现而显得如同跳梁小丑,就是过分拘谨而显得畏畏缩缩。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才十岁出头,但已经比很多人都出色许多了。

  当然,这种出色,也是因为他就站在帕特留斯身旁。

  自从帕特留斯恢复以后,他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群人,此刻也不例外。许多人围在他身边,那种尊重敬仰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信仰。即使被他训上几句,也是甘之如饴,喜笑颜开。

  相比之下,史迪威这个正牌的协会会长却是孤家寡人,即便看上去伤势未愈,也没几个问候的人,显得十分凄凉,令人同情。

  容远觉得,他可以充分理解史迪威为什么不喜欢帕特留斯了。

  "你看他们的胸前。"

  亚尔伯特注意到容远的眼神,似乎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提点道。

  "......什么?"容远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没注意吗?他们很少有这个。"亚尔伯特点了点自己的胸前,说道。

  他的左胸心口上方,挂着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勋章,设计精美,颜色绚丽。

  微微挑了挑眉,容远再去看其他人。

  这样的勋章,似乎很多人都有,多的甚至能有二三十个。但围在帕特留斯身边的那些却普遍很少,有的没有,有的才两三个。

  容远自己就没有。

  帕特留斯只挂了两三个。

  容远看向亚尔伯特,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亚尔伯特笑道:"对于一般人来说,姓氏和爵位就是身份。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

  他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表示容远也在这个"我们"当中。

  "--勋章才是身份的象征。勋章越多,表示你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就越多,也越受人尊敬。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比如你的老师,他获得过两次瑟瓦肯英雄勋章和一次羽国光荣勋章,有这些,其他勋章就显得黯然失色了,所以别看他佩戴的勋章少,其实份量比其他人三五十个都要重。还有,你之前剿灭了一只王级灵怪,按照级别来说,是应该给你授一枚英雄勋章的。"

  "你从前不在瑟瓦肯,所以不清楚,过去围在帕特留斯身边的几乎人人都有十枚以上的勋章,少于十枚的人都不好意思走过去。但是帕特留斯现在失势了,以往跟他关系亲密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再来往了。你看看,如今他身边的那些都是什么货色?一群过去连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的家伙罢了。"

  亚尔伯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你的老师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这些人是真的尊敬他吗?不见得。也许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真心的,但大多数人都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容远的神色没有变化,问道:"老师不是已经失势了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围着他?"

  亚尔伯特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失势的灵师管理协会会长对他们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试着攀一攀呢?万一能爬上去,就能以此为跳板,跳到更高的层面去。"

  "更何况,就算不是协会会长,帕特留斯先生也是这个城市最强大的几位灵师之一,同时又还是你的老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值得结交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众所周知,帕特留斯先生表面上脾气暴躁又不留情面,实际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跟随他的人多多少少都能从他手里得到一些好处,有能力和天赋的人还能得到他的推荐去拜师或者做官,就算有一天与他背道而驰,也不用担心会被报复。你说,这样的人,别人怎么会不愿意跟他来往呢?"

  "如果不是我们的城主大人曾经在会议中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帕特留斯先生,他现在身边的人至少会增加两倍!"

  这时候,容远懂了亚尔伯特笑容中隐藏的那丝微妙的含义。

  是啊,这样一个就差把"冤大头"三个字写在脑门上的人,别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再次看向那些围绕在帕特留斯身边的人,心中的想法已经变了。他本来以为那些人都是敬佩帕特留斯的才华和品德才会追随在他的身边,还觉得这种执鞭随蹬的场景非常温暖,现在却觉得碍眼极了。

  亚尔伯特说的并不委婉,甚至有些刺耳,但容远却无法反驳。这些事在没有怀疑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有所怀疑,就像是揭掉了盖在眼睛上的一层布,发现一切其实都很明显。

  但帕特留斯不知道吗?

  在过去或许他还不会这么联想,但在经历了异灵化、背叛、树倒猢狲散等事情之后,要说他还像过去一样天真,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他的这个老师,对任何人都怀有一份善心。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到他身边的,他都愿意传道授业,努力把一些好的、正面的影响传达出去。

  容远轻轻地叹息一声,问道:"以前老师的学生和朋友,除了那个阿德莱德以外,还有背叛他的吗?"

  "这倒没有。"亚尔伯特摇头道:"背叛一个德高望重、对自己有传道之恩的长者是要坏名声的,这样的人谁敢来往?所以除了阿德莱德那个蠢货以外,没有人光明正大地做这种事,他们只是不再跟帕特留斯往来而已。"

  容远点点头,再摇摇头。

  疏远......就不是背叛了吗?

  他没有再多说,扫了一眼,把帕特留斯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记了下来。

  如果日后这当中有人胆敢背叛,就算帕特留斯不追究,他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时,维诺看到了两人,脸色一喜,他跟帕特留斯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立刻朝容远走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容远大哥!狄克大哥!"

  还没走近,他就高兴地叫道,虽然顾及场合而压低了声音,但满脸绽放的笑容却是遮都遮不住。

  狄克含笑点点头。

  "维诺。"容远也有些欢喜,还有点小小的愧疚,他其实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想起维诺兄弟两个,为了避免被维诺看出这一点,他抢先说道:"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来的?"

  "帕特留斯老师说我需要多见见世面,不能整天在家里苦修。"维诺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容远,低声问道:"容远大哥,我表现得怎么样?没有给你们丢脸吧?"

  "当然没有。"容远立刻肯定地说:"你比我预想的更加优秀了!"

  维诺闻言有些惊讶,随后抿嘴,带着几分羞涩,微微一笑,心中的欢喜几乎要爆炸。

  随后,帕特留斯也走到了容远面前,只不过这种场合也不可能说太多话,两人打了个招呼,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维诺又被帕特留斯叫到了身边,因此所有人在跟帕特留斯交谈的时候,自然而然也会问维诺两句。这个从小乡村中走出来的少年,就这样初初踏进了瑟瓦肯上流社会的圈子。

  "我看着,帕特留斯先生似乎有把那孩子当做继承人的意思?"亚尔伯特状似不经意地说:"不是说,你才是他最看重的学生吗?"

  "帕特留斯老师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也没耐心应付那么多人。"容远并不放在心上。

  亚尔伯特微笑不语。

  过了一阵,襄马也到了,顿时有一小半的人都到门口去迎接,容远看到还有一些人单膝跪地行礼,这在瑟瓦肯可是很少见的,代表着这些人自认是襄马家臣的身份。几位提前到来的殿下看着这一幕,羡慕嫉妒地眼睛都红了。

  襄马脸上带着温和浅淡地微笑,跟众人一一招呼过来,并不冷落哪一个。只是他身体虚弱,进入大厅以后人们都脱掉了外面的厚衣服,只有他还披着一件毛领大麾,手中抱着暖炉,十指青白,宛如玉石一般。

  "咦?"容远注意到一件事,转头对亚尔伯特说:"襄马殿下似乎也没有勋章?"

  亚尔伯特并不意外,笑道:"以这位殿下的身份地位,瑟瓦肯谁有资格给他授勋?不过两年前羽国本来是要给他授一枚荣耀勋章的,但是襄马殿下当时正好生病了,经不住长途跋涉,就没有去领。今后如果他去皇都,勋章还是会给他的。"

  "哦。"容远点点头。

  一名又一名地位显赫的高官贵胄不断到来,亚尔伯特轻声给容远介绍着所有人的身份,时不时穿插一些趣闻逸事,就算容远原本觉得亚尔伯特心机深态度有些虚伪,也不得不承认跟他交谈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随着城主府的几位殿下和城主亚兰托本人到达会场,宴会的气氛也已经达到了顶峰。

  容远这还是第一次全部见到瑟瓦肯身份地位最高的这几位殿下。

  地位超然的襄马跟他最熟,自不必说。

  老城主一共有八个子女,其中大殿下亚金瑟德才兼备,谦逊温和又英勇果敢,据说被称为最完美的继承人,在整个瑟瓦肯深孚众望,声势一度直逼襄马,却英年早逝。

  二殿下亚沐罗莎、三殿下亚莉克希亚、八殿下亚宁雅都是女子。亚莉克希亚此时据说还在边境,此刻亚沐罗莎手里拉着亚宁雅,款款出席。二殿下亚沐罗莎已经三十出头了,但看上去比亚莉克希亚还要年轻一些,肤色白皙,肌骨莹润,身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裙,配饰简单,举止娴雅端庄。八殿下亚宁雅则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个头比维诺还要矮一些,身体纤细轻盈,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鬓角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眼神似乎有些害羞。

  四殿下亚克莱辛的风格跟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浓眉大眼,气质疏狂,偶尔眼中流露出一抹凶光,以致很少有人接近他。

  亚尔伯特偷偷告诉容远,老城主曾经因为这位四殿下的长相而怀疑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找协会的灵师验证过两三次。最后虽然证明了亚克莱辛的确是老城主的血脉,但因为这件事,他本来就急躁的脾气渐渐向着暴虐发展,以至于身边连个能上台面的追随者都没有。

  城主亚兰托排行第五,五官清秀,身材瘦削,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瘦弱。但或许是身份地位的加持,或许是大权在握的经历,总之他即便长相平平,但气质却极为出众,一言一笑都牵动着在场众人的情绪。

  六殿下亚诺斯更为高挑一些,脸上写满了年轻气盛四个字,偶尔会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亚兰托,大声跟众人打招呼,毫不避讳地展现着他跟一些官员的亲密关系。见此,亚兰托只是微笑,似乎并不在意。

  七殿下亚特哈则显得普通许多,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亚诺斯后面,很少说话,整个人安静到腼腆。

  亚尔伯特去转了一圈,挨个问好之后,又回过头找到了容远。

  外面又下起了雪。

  细碎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如沙如雾。在瑟瓦肯,这样的天气不能称之为"雪",只能叫霜。人们习惯说:"下霜了"。

  这所透明宫殿不算很宽,但却很长,沿着城墙笼罩了很大的一片地方,除了举办宴会的大厅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房子数十间,各种功能室也是一应俱全,这么宏伟的建筑,听说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建成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而这样费劲心血的一所建筑却不能长久存在,等到这次宴会结束,负责维持的灵师撤离,这所建筑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坍塌消失。

  容远不想掺和那些热闹,这里也没多少人是他认识的。他随意找了一个被帷幕遮挡住的阳台坐下来休息,狄克抱剑靠在一边,欣赏外面的雪景。

  他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是令敌人闻之丧胆的杀神,也是这种场合中的核心之一。但如今物是人非,除了少数几个人跟他打了声招呼以外,其他人要么视之不见,要么明嘲暗讽几句,但狄克根本不为所动。在沦落街头当乞丐的时候,或者更早,在将那整个镇子染疫的人全都杀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永远地舍弃了很多东西。

  于是当亚尔伯特掀开帷幕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沉静的、仿佛与世界隔绝般的场景,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走进来打破这份宁静,脚步微微一顿,转瞬间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道:"容远,狄克,你们怎么藏到这里来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哦,就来。"容远慢吞吞地说。

  那些正在跳舞的、聊天的、休息的甚至吵架的人收到消息,全都汇聚到最东边的一个观赏厅当中,这里没有多余的建筑物,从高到低是一排排的座位,层次分明。侍从引导着所有人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容远听到周围有人在低声议论,十分不满--

  "怎么回事?没有包厢?"

  "这地方是谁负责的?简直乱搞!"

  "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不分上下尊卑,成何体统!"

  "我堂堂一个伯爵,你让我跟一个小小子爵坐在一起?绝不可能!"

  "听说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

  最后一句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但暗地里,仍然有不满的情绪在空气中酝酿。

  亚兰托上位不足半年,私下里还有他得位不正的传言,本来就不足以让所有人臣服。加上这半年来城主府乱命频频、朝令夕改,早就让很多人私下里抱怨过很多回了。人们无比怀念之前的老城主,也迫切希望襄马殿下能掀翻亚兰托登上城主之位,有些人更是暗地里支持着其他几位殿下。

  但让众人隐隐觉得奇怪的是,尽管亚兰托的各种作为看上去昏庸、贪婪还愚蠢,但城主位却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不管是几位重臣还是灵师协会,都没有在公开场合反对过他的政令。而众人寄予厚望的襄马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宅在自家院子里,听说一个月三十天里有二十天都要躺在床上休养,总给人一种马上就命不久矣的感觉。说实话,襄马今天能来,而且是靠着自己走进来,让很多人都感到惊讶,有人还想着--看样子要把准备好的那份奠仪给收起来了。

  此刻,观赏厅中的布置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不满,他们一时没有入座,站在旁边一边聊天一边观望着,然后就看到--几位殿下阴沉着脸,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十几位重臣说说笑笑,好像根本不觉得这样的布置有什么不对,坐在座位上的还在谈笑。

  爵位最高的那几人也都跟着侍从走到座位上,包括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在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坐下,扶着拐杖长出一口气。

  协会会长史迪威大步流星,根本看都没看别人就坐下来了。

  襄马和亚兰托一起,走到最高一层的座位上坐下。左右两侧还有城主夫人和各位殿下。

  亚兰托自己的子女都在第二层,包括其他的一些身份尊贵的二代三代们。

  其他人见这些身份地位最高的人都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种安排,竟然连一个提出异议的人都没有,于是仅有的一点勇气就如清晨的露水一般被蒸发了,一个个胁肩缩头,乖乖地坐了下来。

  高台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鄙薄的嗤笑。

  容远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亚尔伯特找他花了不少时间,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观赏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在他进门的时候,亚尔伯特拉住一名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们紧急调整一下座位,给狄克安排一个位置。

  不是所有的来宾都有资格坐进这个大厅里的,比如容远带来的兰桃和瓦斯卡斯,他们就在旁边的一个小厅里。狄克原本也是一样,但亚尔伯特知道他肯定会跟在容远身边,干脆又让人给他也安排了一下。

  "这里归你管?"几人坐下后,容远低声问亚尔伯特。

  "对,大部分都是我安排人布置的,所以能吩咐他们调整一下座位。"亚尔伯特笑道。

  为了不让狄克的存在刺到了别人的眼睛,几人坐在了边缘位置,连亚尔伯特也把自己从第三排调整到了他们旁边。几个得以"升位"的低级官员激动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几乎是同手同脚上去的。

  高层上的几人先后把目光朝这边扫了一眼,随后言笑晏晏,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伴随着一阵清越的钟鸣,表演开始了。

  雪地上,忽然有无数积雪飞起,在半空中形成宫殿楼阁、山川平原,连城市街道等都栩栩如生。随后又从积雪中飞出上百个冰雪小人,有的骑马,有的拿刀持棍,呼喊着厮杀成一团。

  冰雪小人们攻城掠地,一场大战后,留下满地的碎冰尸体,一个最为高大的小人登基称王,将一个小小的王冠戴在自己头顶上,无数冰雪小人跪在地上叩拜。

  冰雪小人和楼宇城池消散,随后又有一座更加巨大的宫殿拔地而起,壮丽巍峨、美仑美奂。宫殿形成后,大门洞开,一些仙姿玉貌、衣带飘飘的冰雪女子从宫殿中走出,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这种表演在过去从未有过,众人看得目不暇接,连连称赞,被强制性要求参加宴会和安排座位的怨气几乎瞬间就烟消云散,有人看到精彩的地方,还忍不住大声鼓掌赞叹。但也有人从中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我的乖乖啊!城主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强大的一个灵师?居然能做出这种表演!真是......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容远听到坐在前面的一个黑衣官员说道。

  "是啊,我上次请来的灵师,只能化生出一只猫,还病怏怏的,路都走不好。这位灵师......难道是那一位?"黑衣官员旁边一个穿绿袍的官员猜测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位容远先生脾气可是古怪得很,到现在为止没有接受过任何一家的宴请,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给大家表演节目?而且我听说,他的能力也不是控制冰雪。"

  "那就古怪了。这种级别的灵师,我们瑟瓦肯居然有两个?而且这一位是谁?之前可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啊!"

  "没错。"黑衣官员点点头,凑近同伴低声说:"你说,该不会是......咱们城主背后的力量吧?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那些大人们......能这么令行禁止吗?这种威信,就算是莱恩家的城主都没有啊!"

  "闭嘴!"绿袍官员吓了一跳,忙道:"这种话你都敢说!不想活了?"

  把同伴训得不敢说话了,绿袍官员看看周围,见似乎没有人关注他们两个,又忍不住说:"你说说......这位灵师大人和那个容先生......到底谁更强些?"

  "这个么......"黑衣官员又来劲了,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虽然咱对容远先生的能力不了解,但仅凭他能独自斩杀王级灵怪来看,肯定比帕特留斯大人以前巅峰时期还要强的,但他却不一定能弄出这种表演来,你懂吧?这位不知名的灵师大人的灵念控制能力简直是举世无双!你仔细看看,连宫殿窗户上的花纹都纤毫毕现!但如果他的灵能不够充沛的话,正面交战,也不一定能是容远先生的对手。"

  "啧,说了半天,你跟没说又什么差别?"绿袍官员不满地说。

  "嘿,我连人都没有见过,能给你分析个一二三已经很不错了。有本事你倒是说说,他们谁强谁弱?"

  绿袍官员没话说了。

  两人不知道,被他们议论的容远本人就坐在他们身后,更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被城主心腹亚尔伯特给听到了。

  容远看向旁边的人,轻声问道:"你知道这个灵师的身份吗?"

  亚尔伯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知道。但是......他可不是灵师。"

  "不是灵师?那是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现在是前菜,大餐还在后面。"亚尔伯特看着容远说道:"容远,我知道你很强,也很聪明。但这个世界上总有更强的人存在。我希望你能始终保持理智......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意思?"容远清澈的眼神显得有些单纯。

  亚尔伯特忍不住笑了笑,道:"看下去吧,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狄克看了眼亚尔伯特,拇指摩挲着摩苍剑的剑柄,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这个观赏厅就很不对劲。包厢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安全的保证,亚兰托的位置还没有坐稳,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人希望他能早点死,但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这里,一边是襄马,另一边是自己的妻子,身边甚至连个护卫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不说别人,襄马抬抬手指就能弄死他。

  而且这满屋子几百个人,随身的武器并没有被收起来,一些灵师的手段防不胜防,隔着几十米取人首级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个人凭什么这样坦然自若?

  整个瑟瓦肯最有身份有能力有地位的人几乎都在这儿,万一......万一被人一锅端了,瑟瓦肯也就完了。亚兰托就不担心这个问题吗?

  指腹描摹着剑柄上的花纹,狄克眸光沉沉,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容远左右。

  刺杀的机会是所有人等同的,被刺杀的危险也是所有人等同的。在狄克看来,这里最容易被针对的,除了那位城主大人以外,就容远最有可能了。

  一个多小时的表演精彩纷呈,到结束的时候很多人还恋恋不舍,但也知道灵师的灵念有限,不敢强求再继续下去,只能奉上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容远前排的黑衣官员咕哝道:"草,可算是结束了!老子都快被憋死了。"

  他刚开始还能欣赏表演,但大概是之前在大厅喝的酒水太多了,到中途肚子就涨得难受。然而城主就在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在他的眼中,黑衣官员不敢偷偷溜走去上厕所,只能一直憋着。于是容远就看着他像一只大虫子一样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胖胖的身体硬是扭出了一个抖动的S型。

  此刻,黑衣官员一边随着众人鼓掌,一边迫切地希望掌声快点停下来。因为他知道表演结束,城主肯定还要讲两句话,所有人才能离开。

  他只希望城主说的短一点儿。

  亚兰托站起来,抬手压了压,掌声顿时停止。他微笑着问道:"诸位,这场表演可精彩吗?"

  "精彩!太精彩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脸上带着慢慢的笑容。其中黑衣官员的声音最大,还有人喊道--

  "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

  "负责表演的灵师大人是哪位?城主可否让我们认识一下啊?"

  亚兰托微笑着,又抬手压了压,然后道:"别着急,接下来还有一场更精彩的表演,请诸位往前看。"

  "什么?!"黑衣官员失声叫道,十分失望。但大多数人已经转头看向前方。

  起初,空荡荡的雪地上什么也没有。

  正当有人琢磨这是不是城主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时,他们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冒出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然后两个、三个、几十个、几百个......

  一支庞大的军队在沉默中逼近了瑟瓦肯。

  众人一时失声,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有人以为这也是灵师的表演,还跟旁边的人说:"唉,换人了吗?怎么这一次不是冰雪组成的人了?"

  黑衣官员没有那么天真,但也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子,才悠悠地吐出一句:"我、草......"

  他下意识地抖了抖,一股腥臊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在场诸人,只有亚兰托完全没有去看远处。

  他看着襄马,脸上的微笑在其他人表情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古怪,说道:"襄马,这场表演有一半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襄马抱着暖炉,悠然道:"少了几分惊喜,不过有这众生百态为佐料,还算不错。"

  亚兰托的笑容顿时消失,脸微微扭曲。

  观赏厅里,已经响起了一阵高亢惊恐的尖叫声......

  ................................................

  "苏巴,苏巴,快醒醒!"

  嘉尔摇晃着伙伴,把他从睡梦中叫醒。苏巴揉着眼睛醒来,问道:"嘉尔,怎么了?"

  "别睡了,继续赶路!"嘉尔喊道。

  "......哦。"苏巴又坐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在房间的角落里解决了个人问题,倒了点热水,珍惜地喝完,然后裹紧衣服,咬咬牙冲出门去。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瞬间好像把他浑身的热量都带走了。

  门外,嘉尔已经把收拾好的东西都挂在雪象背上,检查了一番,正在捆绑绳子。苏巴见状顿觉羞愧,急忙跑过去帮忙。

  两个少年一头扎进风雪中,才知道现在地表的世界有多么可怕。过去人生中的每个冬天,他们都跟着自己的父母躲藏在深深的地下,除了不能见阳光以外,甚至比平时还更愉快一些。因为这个时期父母不会要求他们去学习或者去干活,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似乎就是玩儿。

  所以不管大人们多么畏惧厌恶寒冬,两人还是挺喜欢冬天的。

  然而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在走出地下空间的十分钟内,就被他们完全摒弃了。

  冷!

  深入骨髓的冷。

  除了寒冷以外,其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关闭了。

  幸好之前在离开的时候,他们从一些已经失去了主人的房子里搜集了大量御寒的衣服、食物和燃料,也幸好他们偷来了这头雪象,否则擅自跑出来的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冻死,要么立刻掉头回去。

  更幸运的是,这一路上不知道是谁,竟然建造了许多刚好能让他们两个人容身的小屋子,都是用冰做的,但保暖能力却不比地下的洞穴逊色。每天晚上,两人依偎着蜷缩在冰屋当中,点燃柴火,把所有带来的毯子和衣服都垫在身下、铺在地上,这样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寂、寒冷的夜晚。

  有时,两人没有睡意,披着毯子靠在一起,听着外面的狂风呼啸着从冰屋上面刮过。两个少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恐惧的神色,却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紧紧依靠着,从对方的身体中汲取着继续前行的力量。

  茫茫冰雪中没有路标,幸好雪象是一头识途的象,这个大家伙背着嘉尔和苏巴所有的财富,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辨别方向的,嘉尔也是每到休息的时候就能发现一座冰屋,才知道自己两人应该并没有走错路。

  他很庆幸苏巴执拗地跟来了。不然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坚持多久。

  发现冰屋以后,知道有人也如自己两人一样寒冬中跋涉,他们也感到一阵欣慰。从冰屋埋在雪中的深度来看,那人或许才离开没多久。两个少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路上看到对方,然后打声招呼,共同前进,想必这种偶遇也会十分有趣。

  收拾好东西后,嘉尔熟练地一弯腰,钻进了雪象的肚子下面。苏巴稍停了一会儿,拍拍冰屋,像对人一样说道:"谢谢你啊!我们要走啦!再见!"

  "苏巴,快点儿!"嘉尔催促道。

  "哎,来了!"苏巴应了一声,急忙跑过去。

  雪象的肚子下面有一个袋子,虽然不大,但十分保暖,两人挤一挤,勉强能够挤进去。这是因为雪象的孩子通常都在秋冬季节出生,但刚出生的小雪象只是一个肉团儿,没有长毛,也不能御寒。因此雪象就把它藏在自己的育儿袋里,要藏整整一个冬天。到春季来临的时候,小雪象离开育儿袋,身体才会突飞猛涨。

  雪象性情温顺,善解人意。它见苏巴也钻了进去,这才慢悠悠地迈步,一步就走出常人四五步的距离。

  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走了多久,雪象停下脚步,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嘉尔会意,立刻从袋子里爬出来,从雪象的背上取下一个口袋打开,雪象伸出长长的鼻子,卷起里面绿色的干草送进嘴里。

  雪象这种动物,即使在冬季也能从雪地里找到食物,但当然吃不饱,也完全不如人类为它们精心准备的这些草料美味,或许这就是雪象愿意供人类驱使的原因。

  苏巴也跳了出来。尽管被冻得跳脚,但还是没有钻回去,而是蹦蹦跳跳地活动手脚。育儿袋里尽管没有那么冷,但窝在里面身体蜷成一团也不好受,几个小时下来,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哟哎哟,我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嘉尔,你怎么还能爬上爬下的啊!"苏巴问道。

  "早就跟你说不能吃那么胖了,你要是平时跟我们一起经常跑跳,也不至于身体这么差劲。"嘉尔翻个白眼说,从雪象背后的袋子里取了两个饼子,想了想,又拿了颗干菜,一人分了一半。

  "唉,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苏巴苦着脸道,接过饼子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儿被崩掉牙,"哎哟妈呀,都被冻硬了。"

  "收着慢慢吃吧。"嘉尔道,用牙磨着自己的饼子。

  "嗷呜--"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吼叫。

  两人身体一僵,都被吓到了。

  "什么声音?"

  "好像是......狼?"

  "难道是雪狼?或者是......风声?"

  一个黑影从远处出现。

  "该死,是猎狼!"嘉尔大叫一声,扯着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苏巴就跑向雪象。但雪象居然比他们反应还快,鼻子一甩迈步就跑。嘉尔手忙脚乱地抓住它身上的长毛,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雪象背上。

  "怎、怎么办?嘉尔。"苏巴哆嗦着问道,下意识地向小伙伴求助。

  嘉尔抿嘴不语,手压着苏巴的头让他趴在雪象背上,从袋子里面抽出一条毯子一抖,就将两人都裹在了里面。然后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都丢了下去,免得影响了雪象逃命的速度。

  但是......猎狼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白马城的军队就在后面?

  他们真的能逃掉吗?

  他咬着嘴唇,眯眼向后看去,却忽然一愣。

  远处的那只猎狼,似乎是个"老弱病残"。它瘸着腿,跑得并不快,身体也十分瘦削,毛都掉了大半,露出一块又一块的斑秃,很是寒碜。

  随后,远方又出现了更多的身影--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的还一个背着一个,许多动物朝这里跑来,雪地上发出"隆隆隆"的响声。

  "哒哒哒哒......"

  苏巴的牙齿敲击着,他颤声问道:"嘉、嘉尔......那些坏人......是不是、是不是来追杀我们啊......"

  "不是。"嘉尔若有所思地说:"苏巴,你看看......那些家伙,似乎是在逃命。"

  "什么?逃、逃什么命?"苏巴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从毯子下面钻出一颗头来。

  众多动物争先抢后,跑得很快,许多天敌就紧挨在一起,却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好像、好像真的在逃命啊......但是......但是为什么......"苏巴结结巴巴地说。

  跑得最快的动物已经从他们旁边跃了过去,四肢腾空时还扫了两人一眼,似乎在鄙视他们的速度太慢。

  雪象又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好像也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危机,开始加速奔跑起来。但它以体重和力量见长,速度并不出众,没多久就被一只又一只的动物超过了。

  【这样不行。】

  嘉尔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管追在动物们后面的是什么,但肯定对他们两个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雪象的速度太慢,继续留在它背上,两人最终一定会直面那危险。

  "我们离开!"嘉尔突然大声喊道。

  "什么?"苏巴还在紧张中,根本没有听清。

  "我们得离开雪象,重新找个代步的动物!"嘉尔咬牙道。

  "不行!"苏巴大惊失色,"育儿袋、雪象的育儿袋可以保暖......还有我们的行礼、吃的......所有的东西都在雪象背上......而且、而且别的动物也没有雪象这么听话......"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不想接受嘉尔的想法,或者说,嘉尔的这个提议让他感到恐惧。这几天的长途跋涉中,雪象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生存的希望,离开雪象对他来说比死还要可怕。

  "快点!来不及了!"

  嘉尔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抹朦胧的、淡蓝色的雾气,它翻滚着朝这边接近,动物们发出凄厉的哀鸣,四蹄几乎要从地上飞起来。

  雪象甩着鼻子拼命加快速度,却突然摔倒。它挣扎了几下爬不起来,仰着脖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苏巴,跟我来。"

  嘉尔瞄准了一头如雪般洁白的雄鹿,它在雪上跳跃奔跑的姿势十分优美,速度也快得惊人,后发先至,如一道闪电般跃过一只只动物。

  而且看路线,它将正好经过雪象旁边。

  嘉尔把苏巴拽起来,弯腰、蓄势,嘴里紧张地说:"跟紧了,待会儿我跳上去想办法抓住它,我们骑着它逃跑。"

  "雪、雪象......"苏巴嗫嚅着说。

  "别管雪象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嘉尔大声怒吼道,苏巴被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手底下还在偷偷使劲,想要把雪象给扶起来。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头成年的雪象有七八吨重,他的力气连雪象的一条腿都抬不起来。

  白鹿纵跃、接近,嘉尔看准时机,从雪象背上跳起来,展开双臂一抱,恰好就抱住了白鹿的脖子!白鹿惊的嘶鸣一声,踢踏跳跃,想要把他甩下去。

  嘉尔自己也吃了一惊,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抱着成功的希望,只要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才拼命尝试了一次而已。没想到,忽然一次就成功了!

  忽然,嘉尔醒过神来,双腿紧紧地夹住白鹿的身体,朝身后伸出手,大喊道:"快,苏巴,快拉住我的手!"

  但苏巴呆呆地看着后面涌动的蓝色雾气,流着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苏巴!苏巴!该死!"

  嘉尔骂了一声,刚要跳下去拉苏巴,白鹿却像是忽然冷静下来,也不再试图把他甩开,四蹄一蹬,飞快地向前跑去,嘉尔下意识抱紧了它的脖子。

  "等等!你等等!苏巴!苏巴--"

  嘉尔声嘶力竭地大喊。

  苏巴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他随着白鹿远去的身影,忽然露出笑容,挥了挥手,喊道:"保重啊,嘉尔--"

  白鹿背上的少年,还在拼命地向身后伸出手来。

  但苏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自从镇子里发生变故以后,他就一直觉得很累,很痛苦,父母和朋友死去的悲伤一直压在心里,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对嘉尔来说,他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累赘,除了给他添麻烦以外什么也不会。如果自己死了,大概嘉尔伤心一阵后,也会觉得轻松吧?

  其实只要接受"人终究会死"这一事实后,死亡似乎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跟人世间痛苦的挣扎相比,这个选择似乎更加容易一些。

  "对不起,嘉尔,我太懦弱了......保重啊,嘉尔,一定要加油啊--"

  苏巴喃喃地说着。

  身边,雪象已经停止了挣扎,正发出低低的哀鸣,眼中流出一串串的泪水。

  涌动的蓝色雾气已经逼近了苏巴,然后将他吞入其中。

  胖乎乎的少年就保持着眺望的姿势,和身边的雪象一起化为了一座永不闭目的冰雕。

  ..........................................

  "啊啊啊--苏巴--苏巴--"嘉尔伏在白鹿背上,痛哭流涕!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

  父母被杀的时候他逃跑了!赫鲁鲁被杀的时候他逃跑了!现在连苏巴也没了,他还在逃命!

  重要的人已经全都离他而去,嘉尔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想要跳下去和苏巴一起同生共死,但双手却始终紧紧地抱住白鹿的脖子,一刻也没有松开。

  【别哭了,吵死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要你管!"嘉尔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忽然浑身一僵。他看着身下的白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会说话?"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会说话的鹿!

  【白痴,是我!】那个声音道。

  "你是谁?"嘉尔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狐疑地看着白鹿。

  【温迪森。】

  "温迪森?你不是已经死了?"嘉尔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像要从白鹿背上跳下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乖乖听话,不要找死。】温迪森冷漠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这条小命保下来,你最好配合一点!】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嘉尔大声质问道,甚至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

  【你忘了吗?你答应帮我......答应了两次。】温迪森慢悠悠地说:【第一次帮忙,我把我们两人的相貌互换,想要避过那些家伙的追捕,结果没有成功,你已经知道了。】

  "你那是要我去死!我可没有答应过要帮这种忙!"嘉尔愤怒地说。

  【你想要帮什么与我无关,我需要的只有这个。而且你还失败了。】温迪森抱怨道,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耻。

  嘉尔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还能跟我说话?"

  【这不是说话,而是意识传递。】温迪森嫌弃地说:【因为我第二次请你帮忙,把我的一份意念种在了你的意识当中。如果我本人不小心被杀死了,这份意念就会逐渐生长,我本人也会从中苏醒,甚至复活。嗯,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了。】

  "复活?你还要复活?"嘉尔恨恨地道:"为什么那些审判所的人没有发现你的意念?"

  【哦,在它没有成长之前就像你本人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一样。忽秒之内百念丛生,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念头诞生,就算是再强的灵师,也无法从那无数的念头中把我找出来。嗯,一点保命的底牌,除了你以外,可没有被人知道。别说出去哦!】

  想到自己的脑子里或许住着一个人......或者一个鬼,嘉尔就觉得一阵恶心。忽然间,他想起之前的事,浑身一震!

  "我问你,温迪森,你......你是不是能操纵我的身体?"

  【没错。】温迪森道。

  "那我之前......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想去救他们......但是、但是......"嘉尔颤抖着,说不下去。

  【嗯,是我让你逃跑的。】温迪森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但是邀功的语气说:【不是我的话,你当时就被杀了。不光是这次,前前后后,我已经救了你好几次了,知道吗?】

  "还有、还有什么时候?"嘉尔闭了闭眼睛,问道。

  【还有赫鲁鲁死的时候,我怕你跑回去,也影响了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你这样孩子的大脑就像是不设防一样,轻易就能改变。】

  【祸水东引那一招不错吧?不过更关键的是那个白马城的士兵,他差点儿就发现你们了,是我强行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忘记对你们的怀疑,认为一切正常。为此我还损耗了很多力量,这两天才恢复过来。】

  【还有刚才,你不起以为凭你自己的能力真的能抓住这头白鹿吧?这种事就算是久经锻炼的猎手也很难做到。是我影响了它的思维,让它更容易被你擒住。不然你连它的毛都够不到!】

  【怎么,不说一声感谢吗?】

  "我......"苏巴微微张了张嘴,同时动了一下手指,察觉到自己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他二话不说,身体一歪就从白鹿的背上栽了下去。

  【混蛋!你干什么?!】

  隐约间,他听到一声愤怒的吼叫。

  嘉尔头朝下栽倒,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老子和你同归于尽!】

  ........................................................................

  高大的士兵肩膀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因为双方体型差距甚大,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父亲扛着女儿行走一样。

  实际上,他们的年龄是倒过来的。

  连续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在看不到希望的奔波中,亚莉克希亚早已经精疲力尽,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耶维奇见状,也不提之前说过的要杀人的话,干脆直接地将她扛了起来。

  这个体型变大的孩子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在亚莉克希亚给他的腿简单治疗过以后,又饱饱地睡了一觉,他就迅速恢复了体力。嫌弃亚莉克希亚走的慢,他干脆将其抗在了自己肩膀上。

  "我要问一下城主爷爷,能不能让你一直做我的好朋友。如果城主爷爷允许的话,我就不杀你了。"耶维奇快活地说道。

  亚莉克希亚已经习惯他用稚嫩的嗓音自然而然说着杀戮的话题,她拂了下鬓角乱飞的发丝,一边用灵念保持着两人周围的温度,一边问道:"耶维奇,你的城主爷爷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梦里的战争?"

  "嗯,因为有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在最北边苏醒了。"耶维奇说:"它像恶龙一样,把我们的家人和珍宝都抢走了,所以我们要一直向南,占据富饶的土地,夺来像山一样多的财富,打败所有的敌人,大家都变得很强很强,才能打败怪物,拯救爸爸妈妈还有家乡呢!"

  亚莉克希亚动作一顿。

  耶维奇之前从没有提过这个。

  "怪物?什么怪物?"她紧张地问道。

  "就是恶龙呀、恶魔呀、鬼怪呀这样故事中经常有的怪物啊!你难道平时都不看书的吗?"耶维奇惊讶地说,见亚莉克希亚似乎很在意,又安慰她说:"别担心,妈妈说过,故事里的怪物都是假的,是......故事背景,对,背景,你懂吗?"

  --但现实并不是梦,也不是故事呀!

  亚莉克希亚苦笑,她怜惜地摸了摸耶维奇的大脑袋,始终不忍心对他揭露这个最残酷的真相。尽管她知道,这个孩子手上或许有瑟瓦肯人民的鲜血,甚至当日屠杀自己麾下战士的敌人当中或许就有他,但她还是充满怜惜和同情。

  她知道自己无法责怪耶维奇,这个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岁的孩子。

  她的敌人不是他。

  "耶维奇。"亚莉克希亚轻声问道:"你们这一路......抢了很多财宝吗?"

  "没有啊!"耶维奇说:"我们只在休息的时候才会开战呢!"

  "为什么?不是需要有山一样多的财富吗?"

  "因为城主爷爷说--"耶维奇伸出手臂指着前方,粗着嗓子怪声怪气说:"冲锋!冲锋!冲锋!以最快的速度冲锋!不要停下!不许停下!"

  他模仿的样子很滑稽,但亚莉克希亚却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人指着前方,用近乎绝望的语气拼命嘶吼的样子。

  这想象中的场面,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跑得慢的人,会被扔下呢!"耶维奇放下手臂,苦恼地抓了抓脸,说:"我也被扔下了......不知道城主爷爷会不会把我当成逃兵。"

  "不会的,你不是回来了吗?"亚莉克希亚勉强笑着安慰道,她拍了拍耶维奇的头顶,又问:"不过......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这样损失会很大吧?"

  "因为怪物会追来啊!它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落下来的人都会被吃掉!"耶维奇天真地说道。

  "怪物......在后面......?"

  亚莉克希□□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回头看去,只看到一片苍茫的雪地。

  ............................................................

  "诸位!"

  巨大的声音如同洪亮的钟声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响,让所有尖叫逃跑的人都猛地颤了一下,惊愕地转头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诸位!"亚兰托满脸带笑,他站了起来,像拥抱什么一样张开双臂,说:"不必恐惧,不必逃跑,城外来犯的敌人只是跳梁小丑而已!庆幸吧,今天......你们将看到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