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督公去哪儿>第26章

  游牧知的病好了许多,他站在堂前和陆无迹说着话。

  凤栖飞站在一旁不时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她有些昏昏欲睡,从身体内部升起来一种不知名的疲惫。

  陆无迹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她,游牧知走到一边后,他顿了一会儿,冷声道:“青执首不用上堂,回去休息也无不可。”

  凤栖飞睁大眼看他,他脚尖朝着一边,面上是与以往一样冷白的神情,她轻笑道:“行啊,那你告诉我那把刀的隐情,粮册的秘密,我就回去休息喽!”

  这几天都没什么进展,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背后那人把他俩的人都阻在路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他不说话,她又笑了笑,“头有点晕,你还有没有能吃的药?”

  陆无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抬手扔给了她,“青执首不知自己为何晕厥?不管什么病症还是对症下药的好。”

  凤栖飞伸手接住,“我没病,这世上的毒无穷无尽,总有些是我没见过的。”

  她拿起一看,是一个瓦灰色的小药瓶,这颜色可真朴素。

  她倒出一粒药闻了闻,眼睛一亮,看向他道:“陆师爷真是大手笔啊!此等仙药都有,令我大开眼界。”

  这是鲛思鹤,它的效用听起来很普通——提神醒脑,但是就算你重伤不治,命悬一线时它也能延长你苟活的时间,甚至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

  这药连她也没有,主要原因是获得的代价太大,而且她用不着,不过嘛——她看向旁边一脸被人欠了八千两银子神情的人,他仇人多又常常在外奔波,带这个保命也是理所应当的。

  “头晕吃这个干嘛?杀鸡用牛刀吗?”这种好药她也舍不得用,她将手里的药粒倒回去,塞上盖子想要递回给他,他却侧身向门口走了两步。

  凤栖飞回头望去,一个脸上,脖子上都有刀疤的男人被衙役压着走了进来,吴羟眉头紧皱,脸上皱纹不多,但是发间和胡子上都有些白须。

  他脚下踩得很实,眼带实质地扫了她一眼,再紧紧地盯着陆无迹,陆无迹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

  那一眼可不简单,但是她读不出准确的意思。

  游牧知见嫌犯带到,招呼人击鼓,自己绕去了堂后。

  有关人员都带到堂中后,游牧知拍下惊堂木,“吴三!你身为秀才,为何知法犯法,做出编造假证一事?你这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功名你不想要了吗?!”

  吴三深深闭了闭眼,语气颤抖,“大人,晚生,身......不由己啊。”

  游牧知竖眉,“如何讲?”

  吴三道:“吴掌柜对我有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哼!”游牧知轻喝道,“报恩是你这样报得吗?你将朝廷律法放在何处?我看你这圣贤书都白读了!你指认吴羟指使你在堂上作假证是否属实?”

  吴三顿了顿,才小声道:“属实。”

  吴羟冷笑出声,脸上伤疤狰狞,吴三小心翼翼移开了一步,目光移向别处。

  游牧知眯眼,道:“吴羟,你有何话说?”

  吴羟俯首,声音铿锵有力,“大人!这纯属污蔑,吴三说头天被人打晕,第二日中午我找到他让他说谎骗过吴家人,然后在公堂之上作假证,可我那日中午在店后的巷子里下货,拉货的何家车坊可以作证。”

  凤栖飞冷笑,今日必定没有结果,这些人折腾这一遭事到底想做什么?她径直走向衙门口,章海和她提过吴羟,当年的九香山惨案,他三天三夜才从战场上爬回来,难道是这时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衙门中,衙役们来来去去提着证人。

  临近中午时游牧知宣告退堂,吴羟暂时被压入牢中,何家车坊的人称确实是吴羟接的货,但两个伙计忙着下货,不敢肯定他是不是一直在那里。

  日头到了最高处,白墙上的瓦片隐隐闪着光。

  陆无迹走进牢中,牢里格外安静,吴羟在牢房里闭着眼盘腿坐着,好似感觉到有人来到了门前,他露出笑容,再缓缓睁开眼,脸上的伤疤跟着他的笑一起扭曲,甚是瘆人。

  有狱卒上前打开牢门,然后远远退开,陆无迹跨入牢房中,还未说话,吴羟先开了口,“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咧嘴笑着,眼神一直落在陆无迹身上。

  “你是什么人?”陆无迹站直身体俯视着他。

  吴羟道:“陆督公,我是你义父的人,我是周公公的人,他老人家你许久没见着了吧,哈哈哈。”他盯着陆无迹缓缓说完之后,便大声笑了起来。

  陆无迹眼神微缩,目光凛冽,“闭嘴!你到底是何人?你知道我义父的下落?”他眼神冰冷,将他寸寸打量一遍,“如实招来!不然你会生不如死。”他语气淡淡,却杀意逼人。

  吴羟夸张地抬起眉毛,额头叠起层层皱纹,“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可没法跟周公公交代。”他又闭上眼,左右摇晃身体,带着哭腔道:“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着他!”

  他睁眼紧盯着陆无迹,恨声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害了公公的人走在一路,我看你们还挺亲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陆无迹拧眉,眼中寒意森然,“你在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哈哈哈,你不要问我,我进了这牢中便要守口如瓶,外面也有咱的兄弟,必要的时候会找你的。”吴羟伸直腿懒散地坐着,眼睛看向地上,一手伸到侧旁抠着墙皮,手腕处纹着暗青的无眼狐狸头。

  他料定了眼前这人根本不会和他动手。

  ——

  是夜,吴羟宅院。

  凤栖飞从后院悄然落地,一眼望去,池水中芦苇丛丛,池边柳叶熙熙,能看见的亭子就有三个,拱桥两处,还有许多看不清品种的花卉乔木。

  一个百秀坊这么赚钱吗?这两夫妻上无长辈,下无子女,竟然住如此大的宅子,虽然地方偏了点,但是打理这些花草亭台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了。

  她沿池边走着,远处可见一处房屋,房屋不大,应该是连接前院的一座廊屋。

  四下静悄悄的,草丛中传来细微的虫鸣声,她放慢脚步,轻轻走到窗前,回头看了看周围,浅淡月光下,池水粼粼闪着光,没有别的异动,她打开窗翻了进去。

  落地一个侧翻,还未站稳,她便寒毛直立,旁边有人!

  她霎时摸到腰间抽出剑,未挽剑花,直劈过去,那人快速仰身躲过,她趁收剑之势出腿扫过去,那人原地发力往后翻去,她再次出剑刺去,他已落地侧身躲过。

  凤栖飞笑笑,有些厉害。

  她加快攻势把人往角落里逼去,那人不得已抽出武器开始接招,他下盘极稳,每一招都接得及时又恰到好处,让她无法打出时间差,出奇制胜。

  她心下不耐,先挑后钩将他手中的武器挑飞,正欲追击,脚下却突然一绊,踩到了不知哪来的一个坎,她失去平衡露出破绽,现在正是那人最好的机会,他却没有出手。

  她不知他为何不动,机会是稍纵即逝的,她放弃找回平衡的选择,出剑朝他刺去,那人未躲,甚至一动不动,她猛地一惊,在最后时刻将剑调转方向往上刺去,再然后——

  她就扑在了一个怀抱里。

  那人的体温还没来得及传过来,她便被人扶稳站着了。

  凤栖飞提剑立着,在黑暗中眨眨眼,缓缓从腰间拿出火折点上,火苗放出的亮光照亮了周围景象。

  那人一身蒲红长衫,身姿挺拔地站着,几缕发丝垂在肩侧,剑眉斜飞,眼神淡淡,红衣衬得眉间痣隐隐欲现。

  凤栖飞轻轻挑眉,只觉得在这暗光下,他显得格外......俊俏。

  她将火折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才发现他是靠墙站着的,如果她当时向前倾去,势必会撞到墙面,她侧头低下,暗暗清了清嗓子。

  没想到他先开口了,“郡主深夜不歇,不知寝食来此是为何?难道是对吴羟起疑?您不辞辛劳查探证据,此等精神真是令人汗颜。”

  凤栖飞走到他跟前,他立时斜眼看向一边,她轻笑:“你为何我就为何,不知寝食?我白天可是睡了觉的,看你这眼下青黑,脸色惨白,你才是不知寝食,令人汗颜。”

  她说完便转身朝远处走去,陆无迹沉默垂眼,然后朝旁走了两步,在书架间睃巡。

  ‘哗。’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他转过头看向走回来的凤栖飞,她拿着他的扇子轻轻开合了两下,眼尾带着笑意仔细看着扇面,然后又翻到另一面端详着,手指抚上扇骨,缓缓摩挲着骨面,眼中似有星点闪耀。

  她看完之后欲合上扇,他便收回了眼。

  凤栖飞拿着扇子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他身旁后将扇子递了过去,“喏。”她握着扇尾将扇子横着举到他眼前。

  陆无迹没有看,眼神落在一个无名的书盒上,道:“之前是奴才之过,打坏了您的扇子,这把扇子,赔给郡主。”

  凤栖飞惊讶挑眉,又听他道:“它名叫沉鹫,就交由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