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海盗女王养成记>第184章 强卖

  齐珩的满怀忧虑被这小子喂了狗,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杨桢却会错了意,戏谑道:“怎么,还在惦记那姓江的野丫头?反正关宁之围已经解了,你要真惦记,现在走人也一样……那丫头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你好好服个软,再赔个不是,她想必不会跟你一般计较。”

  齐珩凉飕飕地睨着她:“你这么了解她?”

  杨桢大言不惭道:“那可不!她好歹在我麾下服役三年,我对她不说了如指掌,七八分的了解还是有的。”

  齐珩用鼻子哼了一声,想到这小子一边撩拨洛姝,一边惦记江晚照,眼神越发不善。

  杨桢却在这时郑重了神色:“那姑娘人不错,要不是她及时出手,大沽港就危险了。你要是打定了主意,就好好对人家,这缘分来之不易,别轻易辜负了。”

  齐珩自然是认定了,只是他心里不痛快,便不愿和杨桢交代清楚,反而冷笑一声,转开话头:“你有闲心说别人,不如想想怎么理清自己那摊烂账!”

  杨桢被他戳中痛脚,脸色登时有些不自然:“我……我怎么了?”

  他装傻充愣,齐珩却不肯让他如愿,毫不客气地揭破窗户纸:“你和当今的事,只差一纸诏书公告天下,我且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杨桢讷讷半天也给不出个准主意。

  齐珩瞧见他就来气,本不打算多管,然而他和杨桢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自永宁老侯爷逝后,杨桢身边再无长辈照看,若是连齐珩也放任不理,这小子怕是要将天捅出个窟窿。

  齐珩并非对洛姝有成见,单就“君王”而言,她当得无可挑剔。只是景盛帝心思太深、算计太重,杨桢又是个没成算的,这两人凑在一起该怎么过日子,齐珩心里实在没谱。

  更别提,洛姝并非寻常人家的闺女,她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杀伐决断,为人处世颇有昭明圣祖洛宾的风采。倘若他俩能效仿昭明圣祖和武靖公,守望扶持、琴瑟和鸣也罢了,万一哪天闹掰了,以景盛帝的心机谋算,十个姓杨的都不够她收拾的。

  齐珩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正色道:“如若三殿下还是三殿下,这话我也不会说,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九五至尊,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难道想跟她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杨桢脱口道:“什么叫不明不白?老子当然是要明媒正娶!”

  齐珩:“……”

  敢放话说明媒正娶九五至尊,大秦建国百年来,也就眼前这位了。

  “明媒正娶?”他被杨桢活活气笑了,“怎么,你还想把圣上娶回永宁侯府,当你的一品侯夫人不成?”

  杨桢咕嘟着嘴,用指腹蹭了蹭鼻梁。

  齐珩叹了口气,郑重了神色:“如松,我不会在朝中停留太久,待得倭寇退出三韩之地,这方帅印迟早要交还朝廷。”

  杨桢隐约意识到什么。

  “当今不比先帝刚愎,她胸有丘壑,必会给玄虎符选个合适的主人——这个掌握帅印、号令四境的担子,十有八九会落到你身上!”齐珩沉声道,“若是你与当今成婚,朝堂诸公会作何反应?”

  杨桢皱眉不语。

  “当今即位以来,对武侯的宠信一日千里,诸如林相公之类的文臣魁首虽识得大体,心里到底有所不满,”齐珩沉声道,“倘若你与当今成婚,武侯一派的势力必定水涨船高,这可不是文臣们乐见的。”

  杨桢皱眉道:“可是昭明圣祖与武靖公……”

  齐珩无奈道:“昭明圣祖英明神武,又与武靖公鹣鲽情深,这才能力排众议——你确定,当今与昭明圣祖人同此心吗?”

  杨桢沉吟半晌:“……我不敢自比昭明圣祖和武靖公,但我对她是认真的,我相信,她也这般想。”

  齐珩深深蹙眉,越想越心惊不已——他了解杨桢,这小子虽然爱逛花楼,却是君心如铁,轻易不会动摇。能让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便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而照洛姝之前的做派看,她对杨桢未尝没有心思,可这百般宠爱、千种呵护中,有多少是真情实意,有多少是出于对忠良英烈的愧疚,又有多少是收拢四境军心的算计……便不得而知。

  齐珩知道自己不该用这种想法揣度洛姝,但他没法不这么想。毕竟,单论城府心机,就是把他和杨桢绑一块儿,也没法和景盛帝抗衡。

  齐珩了解杨桢,杨桢也清楚他,光瞧齐珩神色,就知这小子在想什么,他从床头捞起水囊,没好气地砸向齐珩:“想什么呢?怎么,就你是情深不寿、花好月圆,其他人就只配居心叵测、满腹算计?我告诉你,老子还就认定了,等驱走倭奴,老子回去就向当今提亲!”

  齐珩:“……”

  杨统帅脾气执拗,认定的事,莫说靖安侯,便是他爹永宁老侯爷在世也掰不过来。只见姓杨的往床榻上一躺,两条长腿大剌剌翘在一处,又从床头小碟里抓起一把松仁,剥了皮丢进嘴里:“……就算她真想算计我,我也认了——当初在诏狱,要不是她偷梁换柱,我早死在宋浮那小子手里。这条命是她救下的,哪天她想收回去,我也没什么好说。”

  他一番感慨是由心而发,齐珩却不免想到当初在琉球,自己被江晚照背在身上、千里夜奔之际,半昏半沉间,也是恨不能将一颗真心掏给她。

  兴许是无话可说,也或许是杨桢一番表露触动了靖安侯情肠,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口气:“罢了,随你……若是哪天在宫里住不下去,不妨来南洋寻我,阿照家大业大,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杨桢:“……”

  他被靖安侯的杞人忧天堵得说不出话,气恼交加之余,偏又有些感动,只得抓了把松子,隔空丢向齐珩:“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被靖安侯放在心头牵肠挂肚的江晚照已经回到风急浪高的海天之间,她悄无声息地错开一步,与当头斩落的长刀擦肩而过,剑光猝然闪现,快到几乎能斩断海风。风声乍停的瞬间,鲜血滴落在甲板上,海匪高大的身躯直挺挺栽倒,血色飞快地汇聚成泊。

  江晚照环顾左右,见匪寇手下尽数伏诛,仅剩的也丢掉兵刃,跪伏在地连连叩首,于是收剑入鞘,从韩章手里揭过大氅,重新披在肩头:“都解决了?”

  “主子放心,没有漏网之鱼!”韩章低眉顺眼,一字一句皆是戾气,“这李成刚胳膊肘往外拐,与姓徐的勾结不是一天两天,这回竟然引狼入室、直取大沽……主子杀得好,这种人不能留!”

  “我一早跟他们讲明了规矩,”江晚照冷冷道,“为名也好,图利也罢,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吃里爬外、通敌叛国,我是决计容忍不了的!他敢踩线,就别怪我痛下杀手!”

  成彬提刀走来,刀锋血迹未干,他朗声笑道:“主子说得是,这些匪众表面臣服,心里却各有各的算盘——您今日杀鸡儆猴,他们想必也能安生一段时日。”

  江晚照提着佩剑,毫不停留地迈过满地血色,两旁海匪瑟瑟俯首,她看也不看,随口道:“老规矩,打断手脚,丢到海里去!”

  话音落下,被刀锋抵住脖颈的海匪们一叠连声地求饶起来,只是没嚷两声,就被堵住嘴,硬生生拖了下去。

  江晚照从卫昭手里接过布巾,慢条斯理地揩着手,冲他使了个眼色。卫昭会意,跟着江晚照走到船边,两人状似欣赏风景,卫昭话音含在唇缝里,几不可闻道:“锦衣卫派人南下了。”

  江晚照极目远骋,耳听得“噗通”之声接连响起,却是堵住嘴的海匪被丢下海去:“来的是谁?”

  “是肖指挥使麾下的一名同知,跟了他十来年,颇得肖指挥使和当今信任,”卫昭说道,“他给您带来了当今的口信。”

  江晚照趴着船舷,长发扎成细细一条,发梢在海风中拂动,鬓角压着一支卸去红翡滴珠的金凤簪:“怎么,当今改主意了?”

  “当今说,只要您心存家国,她不介意给足您颜面,”卫昭沉声道,“但是……得等这场仗打完。”

  江晚照搭着船舷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场仗?怎么,朝廷终于决定出兵三韩了?”

  “出兵三韩是题中应有之义,”卫昭道,“东瀛倭寇频频犯边,更勾结朝中别有用心之人窃得朱雀图纸,莫说当今,就是先帝在世也容忍不了。之前按兵不动,只是因为召集军队需要时间,且统帅人选尚未敲定。如今遣使南下……大约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江晚照和卫昭对视一眼,一个名字心照不宣地闪过心头——靖安侯,齐珩。

  “女帝还真舍得!”江晚照嗤笑一声,“不是说,她和齐侯情同手足吗?就你们家少帅那身子骨,站久了尚且喘得厉害,要他领兵远征?当今就不怕他客死异乡?真到那份上,她要怎么和靖安一脉列祖列宗交代?”

  卫昭拿姓江的这张百无禁忌的嘴没法,若非亲眼所见,万万不敢相信这满口“客死异乡”的货色会跟自家少帅情深意笃。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少帅纵然交还帅印,终究是靖安一脉的后人,只要四境烽烟未平、干戈不息,他便是客死异乡……也是死得其所。”

  一番话说得江晚照垂目不语,半晌才冷笑一声:“是啊,他是朝廷柱石、忠良之后,不像我,出身草莽,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卫昭:“……”

  这叫他怎么接?

  卫昭干咳两声,觑着江晚照神色,直觉她没动真火,于是小心翼翼地劝解道:“少帅也是放不下,大约是天生劳碌命……他一直记着和主子的约定,等三韩事了,必定会回南洋找您。”

  江晚照面无表情:“他当东瀛人是大白菜,说砍就砍?三韩事了……是他了结人家,还是人家了结他?”

  卫昭哑口无言,自觉说什么都是错,索性缄口不言。

  江晚照默然须臾,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一腔无名邪火迁怒了旁人,再开口时已经缓和了声气:“南洋诸事已定,没了领头的人,剩下的匪寇也能消停一段时日——趁着这个空当,卫昭,你替我走一趟辽东。”

  卫昭一愣:“去辽东做什么?”

  “给姓齐的带点东西,”江晚照摸索着腰间,皮鞘里装着齐珩送她的连珠铳,“有些物件……是时候还给他了。”

  “东瀛出兵大沽”就像丢进开水池里的小石子,虽然功败垂成,激起的却何止千层浪!翌日朝会上,满朝文武头一回放下成见和争执,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达成共识:出兵三韩!

  理由也很简单: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出兵,擎等着被狗咬吗?

  兵部尚书冯逸一番慷慨陈词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东瀛岛国,狼子野心,若不施以惩戒,如何彰显大秦天威?如何告慰死伤将士?又如何安抚万民、教化四邻?”

  景盛帝捏了捏额头,命跪地陈情、痛哭流涕的冯尚书起身,难得当庭拍了板:“逆贼之罪天地不容,朕意兴兵讨伐、驰援三韩,以彰天威!”

  太极殿里静了片刻,少顷,群臣叩拜,山呼海啸:“陛下圣明!”

  虽然景盛帝当庭拍板,但出兵三韩不是小事——军队如何调配?辎重补给如何运送?战略计划如何制定?都要朝廷拿主意,也都需要时间操办。

  兵部尚书冯逸主动请缨,话说得也漂亮,奈何这位仁兄虽然管着兵部,却着实没有打硬仗的经验。洛姝思量再三,还是派人赶赴辽东,将靖安侯齐珩请回京中。

  就在这一天,卫昭也赶到了关宁城。

  猛一听说消息,齐珩不假思索,忙不迭将人唤入帐中。见卫昭确实是孤身前来,靖安侯眼神微黯,继而将人扶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阿照有话带给我?”

  卫昭毕恭毕敬:“是有话带到,也有几样物件要交还少帅。”

  齐珩一愣:“什么物件?”

  卫昭解下随身包袱,里头东西不多,除了一把手铳、一件软甲,便只有几个巴掌大的瓶瓶罐罐,装的想必是伤药。

  齐珩拿起手铳,仔细端详片刻:“这不是我送给阿照的连珠铳和软甲吗?她让你还给我?”

  卫昭想起江晚照要他带的话,就牙疼得不行,偏偏不能不如实带到:“江姑娘说,少帅此去三韩,艰难险阻、危机重重,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这手铳和软甲是您当年送她的,她此际借花献佛,要是能保您一条小命,您的后半辈子就归她了。”

  齐珩:“……”

  还有这么强买强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