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古代言情>良犬>第96章 急吻

  黑马猛地勒缰,掀蹄嘶鸣,画良之猝不及防往后仰去,岂料桂弘也松了手,二人一并滚下马去。

  画良之跌进桂弘怀里,急忙撑手想要看他如何,却是未等回头,忽地被擒着腰侧举了起来,后背瞬间失重地撞向大树。

  树叶泼了一身,枝干稀里哗啦摇得乱响。

  紧接着,他的面具被扯了下来,捏起下巴端视片刻。狼崽子的眼里凶气未散,手重得下巴欲碎地发紧,严肃得让他不由一颤——

  混着浓烈血腥味的吻落下来一刻,画良之都还是懵的。

  直到被强行撬开牙关,柔软的东西探进来胡闹一通,带着恨地把里边绞得稀烂,再跟泄怒似的咬出腥甜味。

  画良之浑身发麻,想挣扎,脚不着地,重心落在树上,使不出力气。

  这侵略性的强吻不知持续了多久,险是在他头晕眼花断气之前停了下来。画良之腿都松了,软踏踏滑到地上,眼泪混着口水咳嗽半天。

  “疯了!你干什——!”

  “你让我听话。”桂弘大喘道:“让我不要胡来,不要乱冲,叫我去喊人……我听了,你呢!却是不听我的,说好观察的,偏要独身往那进!”

  他再说扣住画良之肩膀,扯得他疼的咬牙:“我再晚半分呢,晚半分呢!敢想吗!”

  大颗汗水顺着画良之额头滚,大红的鱼龙服染血不太好发现,桂弘方才注意到自己捏了他伤处,又瞬间气不起来了,声音只能从喉咙里使着劲儿挤。

  “这天底下哪儿有人真能以一敌百的,人单势孤的道理谁都懂……想你本该不是那莽撞的性子才答应自己回去找人,可…你要是出了点事儿,要我怎么——”

  画良之重吸了几口气:“我以为只是探子……”

  “你以为!”桂弘刚吼出口,又自觉太凶,强压着闷气抿嘴问:“疼吗。”

  “……”

  比起逃出生天的侥幸,画良之早被挫败感打击得彻底,极小声道:“对不起。”

  桂弘轻易平息不了,前胸仍旧起伏得剧烈,把他往树上逼着:“还知道对不起,我吓死了,我真吓死了,老远看得见那林子里打得激烈,想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藏着惜着的人,舍不得碰,忍着忍着啊,想等您彻底放下戒备对我打开心扉再碰的,快马焦急冲过来的路上我就想了——”

  桂弘喉咙发辣,热血冲上了头,顾不得多,抹了把嘴,咬牙道“就想我藏什么藏啊,像是舍不得吃的珍肴终会留得烂了,还没尝过便要失了,我不乐意,今日就算被你打死骂死恨死……也要尝这一口。”

  画良之揉了揉脸,睁眼微张嘴呆了好久。

  久到桂弘开始心虚,眼神不自觉往旁边瞟。

  画良之才把憋着的咳嗽声吐出来,呸出唇上的血,嘟囔道:

  “属狗的畜生。”

  桂弘咂咂嘴,不置可否,甚有回味。

  “少来那些有的没的。”画良之瞪上一眼:“想来轻薄我就是了,何必解释那么多,就好像合理了一样。”

  桂弘压了眉梢,视线定在他被撞泛了红肿的脸,又瞥了眼地上磕出坑的面具:“这鬼东西,倒还起了实际性的作用。”

  画良之这才有些觉得脸上发烫,摘下指套摸了摸:“破相了?”

  “还没。”桂弘不敢凶他,咬着槽牙磨声道:“别这么满不在乎的态度,对自己上点心。”

  画良之颧骨一抽,冷道:“那是你们看的人觉得,我早厌极这张脸了,无所谓。”

  “……回去吧。”桂弘说不过他:“待不住了,早些回去清清伤。”

  画良之终于笑了:“待不住?你还知羞。”

  桂弘闷声牵了马过来,扫了眼他臂上的伤,未加犹豫,直接把人抱了上去。

  画良之被他放在前头,嘀咕这人蛮力旺盛,自己还没伤到连个马都爬不上去,自作多情个什么东西。

  他当然不理解什么是关怀跟照料了,桂弘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难得助他,全被画良之头脑一顿飞转,最后全被归结为:“试图以功抵过,其实净整没用的。”

  “反正是我不对,莽撞了,不该独身进去。”画良之道:“但你最好不要豁出命去救我,看你一匹马往敌军里冲,后面长陵军都跟不上的,我可比自己挨刀子都害怕。”

  “还教训我呢。”桂弘在他耳后猛吸一口,嘲嘁道:“您成天哪儿来那么大亲娘味儿啊,唬死人了,好像我真是您生出来的一样,搞得总是怕被你骂,想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画良反思了一下,自觉确实如他所言:“是有些束手束脚了,下次与其好费时间编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幌子,不如直接干。”

  说罢转过脸去,手臂忽地勾住桂弘脖子,趁人没防备,欠起腰臀啾一声对唇亲了个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直说自己见色起意,冲动难抑,没什么避讳的。我不是娶妻生子的一家之长要守规矩,也不是黄花闺女要守贞洁,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会扒了你的皮。”

  说罢坐正身子,夺来马缰,“驾”地唤起了马。

  “既然那么迫切啊,忍无可忍了,也不是不行。”

  后边的人没吱声,也没松开拉放在缰绳上的手,不过只当扶着,没使劲就是。

  二人急急回了城去,闹归闹的,局势要紧,需要汇报整理的事情太多。

  不只是单纯的探子——坎库的精英队人数不少,很明显,敌军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几乎已经没有留给长陵军准备的时间。

  桂弘一路再没说过话,下马倒是利索,马蹄子还没停稳便翻了下来,不等画良之出口骂他性急怎不摔死你,已经张开双臂,把人强行抱了下来。

  画良之:“你哥我还没残疾。”

  桂弘:“……”

  柴东西早急得满头大汗,慌里慌张从前院跑出来接人。早前护卫队全都在校场练武来着,练到一半那边响了来犯的号,说是北边有急,太子来不及回来唤他们,只调了城郊最近的兵走——

  打眼看见他们大人一身的血,腿都软了。

  喉咙里立马泛出哭腔,边骂自个儿没用,边哭他家大人的惨。

  画良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命大,没死成,这点伤还要不了人命。”又回头指着桂弘:“太子殿下英武,给我捡了条命……?!”

  他这会儿才分了视线到他身上,登时一怔,就见桂弘脸红得像个熟虾,应声打了两个晃,直勾勾盯着自己。

  “……有这么冷吗?”画良之心道他或是一来回儿马跑得急,莫非被风割了脸,疑惑地垫脚拿手背贴了下——

  滚烫。

  画良之一下子急了:“怎么还烧了啊!快!快来人!医师呢!”

  “没……不是,我没,不……!”

  门外早到的医师闻声自是先围了太子,一大堆人涌着把他往里推,手忙脚乱要开药箱拿针,又是起笔写下药名去抓,总之关心全到了他身上,沉默一路的人这才发了火:

  “怕是眼睛瞎了,孰轻孰重分不清!都滚去治画大人!”

  画良之一道急得脑袋嗡嗡:“不行,药先给他记上,太子不能耗出高烧,容易发病——”

  “滚开!要你们去治画良之,怎的太子令过耳风了!”

  “我没事,还能忍会儿,他——”

  “我没病,我不治!”

  满屋医师:“……”

  画良之弄了个小凳坐在屋里,沾血的鱼龙服被退到腰下,冷水先是清了一遍,浑身上下都泛着些湿漉新鲜的闪。

  蹀躞勒得腰姿更劲,身上无一处多余的肉,因此才会套上衣服就被人喊瘦,其实该有的一项不缺。幸得两臂上的伤口未及筋骨,止了血,翻了些白肉在外头,那钩子是擦过去的,倒也没割太深,包扎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柴东西侯在门边上,最近同派过来伺候太子的侍女碧光聊得投机,眼下二人一个端了盆清水,一个捧着药,挤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有趣,一位医师让来让去的,长陵城有不是只剩这么一个郎中了。真是咱太子礼贤下士,知道心疼下人。”碧光用手拢着嘴,说。

  “啊?”柴东西嚷完意识到声大,连忙捂嘴,道:“说什么呢,咱太子是个疯子,可凶,吓死人了!”

  碧光乜了他一眼,咬着指头笑着回忆了会儿,:“哪有呢,反倒是仪表堂堂,剑眉星目气宇不凡,谁不倾心。”

  柴东西颧骨一抽,龇牙咧嘴道:“要怎说你知面不知心,姑娘家识人,不能光看外表——”

  “可惜,心有所属了。”碧光小声一叹。

  柴东西:“?”

  碧光:“?你莫不知情?”

  柴东西:“???”

  碧光:“属你个最没眼见的。”

  柴东西呸道:“做梦。太子殿下若能心向了谁,这深冬都该打雷!”

  “——咣!”

  门边上唠嗑的俩人齐齐窜了个激灵,立马闭嘴端了个笔直,心疑这冬天真打雷了不成,结果是桂弘咣当一脚踹开了门,进来得气势汹汹。

  太子殿下一把扯掉头上浸了冰水的抹额扔到地上,朝背后追着赶着央他回去静养的老郎中大叫道:“滚了!都说不是发烧,说了孤没病,再拦我,再拦卸了你的胳膊!”

  老郎中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哪儿还敢追,挑起药箱溜之大吉。

  柴东西往后抻着脖子,“噫——”地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又啪啪拍着碧光胳膊:“你看我说,凶的耶。”

  “哎呀。”碧光嫌得秀眉起皱:“别碰我,瞧你那芝麻胆儿。娘们唧唧,烦死了。”

  ——“凶的耶。”画良之嗤地一笑,眺了他半眼。

  这会儿那医师替他包扎得差不多,身上也擦干净了,旧疤新伤遍在白肌上,像是落瑕的玉,肌肉线条流畅延伸至不可琢磨的腰带下隐了起来,更引人遐想联翩的诱人。

  “要不顺便把我胳膊也卸了,怎么跟治了你病的人说话呢,厉害死你。”

  桂弘奔冲进来,眼睛见了被裹上几层绷带的人,立刻软了调子,刚刚气势一扫而空,匆匆蹲到画良之跟前儿:“那老头偏不让我起床,我担心哥,多一刻也躺不住了。”

  “怎说你呢,莫名其妙发的什么热。”画良之站起身来,轮转着活动了手臂,又扭了扭腰:“看吧,没事儿,你哥没什么本事,就是命大。只是皮肉伤,不耽误。”

  “说什么命大。”桂弘嘀咕了句:“你命是大了,我吓得命短。”

  画良之笑了,搓一把他头顶乱蓬蓬的发:“那好极了,我人老,你命短,说不定还能死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