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包厢里。
韩庄大方的点了好多酒水, 阮唐直接给每个人开了一瓶。
“琛哥,你的,管够。”
酒瓶笃地一下放在面前, 林郁琛只瞥了一眼, 脑子里闪过某些难以释怀的记忆, 咬牙闭了闭眼。
今天谁也别想坑他喝酒。
“不喝。”
“哎来玩总得喝点吧。”
“这几天状态不行。”
阮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同为Omega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平时他跟班里的Omega姐妹相称, 称兄道弟, 日常一块分享Omega抑制剂,就从来没有他拿不下的O蜜。
可面对林郁琛,不知怎么的,还有点脸热。
他挠脑袋笑笑,“懂,我懂,今晚我就坐这儿了,谁也别想灌你!”
林郁琛确实也不是为了挡酒编的借口, 他这两天发热期确实快到了,身上的疲惫感也比平时重。酒精影响信息素催化,会导致发热期症状更明显。
他看了眼旁边,这人一副“今晚我罩着你”的架势,林郁琛嘴角不禁扯了下,“有劳了。”
“跟我客气什么,我拿你当真兄弟。”阮唐拧开一瓶啤酒, 甩了甩溅在手上的水渍,又递了瓶红茶给林郁琛。“这还没喝呢我就知道, 待会儿你肯定是要被围着灌的那个。怎么说呢, 谁都喜欢打眼的人, 也不奇怪。你来班里第一天,我就想跟你做朋友,真心的。”
有的人即便表面上看着拽,不好接近,但处起来很舒服。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很直白,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林郁琛就是这样的人。
林郁琛单手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有点不太适应这种真情实感的表达。
“那次在操场上,范荣书那逼嘴嗨我的时候,就冲你踹他那一脚,我就觉得你这人能处。”阮唐跟他碰了下杯,“说实话啊,这么些年,除了瑾哥,琛哥你是第一个装逼也让我觉得很爽的人。”
红茶的味道有点涩,林郁琛表情没绷住,轻咳了一声,舔了下嘴唇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他牛逼在哪儿?”
就因为他能打?
信息素基因强大?
顶多再加一条长得还算能看。
“瑾哥吗?那还用说?他哪里不牛逼?”阮唐一连三问,刚要继续说,丁仲秋喊了他一声——
“阮唐!是不你的歌?这种甜腻腻的调。”
“哎来了!”阮唐招了下手,“琛哥你放心,一会儿有人来灌你我立马回来救驾!”
“不至于。”林郁琛往后一靠,摆摆手,“退下吧。”
七班最不缺的就是气氛组,光丁仲秋和韩庄两人就能让场子热起来,一群人很快就玩嗨了。
林郁琛一杯红茶喝完,有点提不起劲。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吵闹的活动,也不需要借什么来调节自己。他现在在想,他为什么会答应过来?
大概是不想驳了大伙的兴致,也或许那一瞬间没想那么多,情绪到了,就觉得这样也不错。
可现在坐下来,又有点兴致缺缺,总觉得差点什么。
一群人鬼哭狼嚎,几杯酒下肚就更疯了,尤其是韩庄,像只脱缰的野马,歌喉跑调到了一开嗓就会被一群人摁在桌上抢话筒的地步。
“阿庄啊,大哥,省点劲儿,明儿你还得去上补习班呢?你妈一会喊你回家了。”
“出来放松提什么补习班!”韩庄非常倔强,死死握着话筒不放,“我今天就要沉溺在这歌声里!”
“你再唱我们就溺死在这歌声里了。”丁仲秋摁住他,示意阮唐快点动手,“嗓子喊坏了,待会你妈来电话你千万别怂!”
阮唐从他手里掰走话筒,“这首我会,我必须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天籁之音。”
韩庄怒吼:“你他妈明天不也上补习班吗?!”
“我跟你能一样,我那是自愿,要不想去没人逼我。”阮唐得意地冲他摇脑袋,“羡慕不?”
阮唐从小就是放养式的,父母都比较佛系。
如果把被他妈拿捏得死死的韩庄比作笼中鹦鹉,那阮唐就是那只在笼外围着他嘚瑟的快活百灵。
林郁琛看了会热闹,又低头看手机,最终不知不觉切进了微信。
“琛哥,你跟瑾神聊天呢?”谢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个果盘坐到了林郁琛旁边,捏着根牙签,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西瓜,镜框下的眼睛眯得跟个狐狸似的。
林郁琛下意识切出了微信界面,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跟余瑾怀聊天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谢周生从善如流:“我没看见啊,我推测。”
林郁琛:“……”
离谱。
“他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几点了。”谢周生继续吃瓜,“感觉琛哥你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林郁琛:“?”
你会不会说话?
“他来不来关我屁事儿。”林郁琛收起手机,嘴角绷直。
谢周生看了他一会儿,“那要不您行行好,给瑾神发个消息,您看那边好几个Omega都等着呢,就想听他唱歌。”
林郁琛调整了下坐姿,顺势往那边看了眼。班里几个Omega都坐在一块儿,正期待的看着这边。
合着谢周生是被派过来办事儿的。
他又拧开了瓶红茶,特别无情:“谁想听谁发,我跟他不熟。”
谢周生:“……”
谢周生出征失败,回去之后被几个妹子劈头盖脸一顿怼。
林郁琛绷着的嘴角撇了下,那货知道这么多人在等他吗?一点自觉都没有。
包厢里实在是热,他拎着领口扇了扇风,起身出门去了走廊。
这个包厢挨着阳台,他直接走到阳台吹风,靠着栏杆划开手机,身后是一片璀璨的夜色。
他消息不多,只有骆子艺每天屁大点事儿都要跟他说。他把消息列表往上划,又往下划,来回几次,最终还是点进了余瑾怀的对话框。
替谢周生催催那傻逼好了。
cc:还没忙完?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动静,他切出去把几个应用都点了一遍,几分钟过去,再次切回微信时,还是没有新回复。
到底在忙什么?
是有几个亿的生意要谈?
吹了会凉风,身上那股燥热还是没散,头也越来越晕,林郁琛直觉不太好,收起手机回包厢拿起书包去了洗手间。
结果翻了半天,没翻到他放在书包里的抑制剂。
抑制剂呢?
他明明放进去了。
这时忽然一下,洗手间里的灯灭了,视野陷入漆黑。
操,什么情况?
他拎起书包往外走,拉洗手间门,发现门纹丝不动,才想起来这他妈是玻璃感应门,断电直接罢工了。
他拿出手机给阮唐打语音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喂琛哥,停电了啊,你在哪儿呢?”
林郁琛嗓音已经有些哑了,“包里的抑制剂不见了,你有带的么?”
“啊?!我发热期刚过去没带抑制剂,我帮你问问!琛哥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很吵,发热期来得很迅猛,林郁琛往后靠把身子撑在墙上。
“天啊今天没人带抑制剂!琛哥你在哪儿?!”
“洗手间门锁住了…我在里边出不去。”林郁琛说:“你喊工作人员。”
“行好好好,你撑一会儿我们马上找人过去!”
五分钟左右,洗手间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阮唐韩庄的呼喊声,哄闹中还有工作人员的声音,说启动备用电源需要一点时间。
林郁琛身子慢慢往下滑,最后蹲坐在了墙角。
落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下,林郁琛虚弱地瞥了眼,盯着列表那个红点看了几秒,艰难地伸手将手机够了过来。
y:刚结束,想我?
有病。
林郁琛正要把手机扔一边,微信又弹出消息。
y:我马上到,你撑一下,我很快
林郁琛知道这人会很快,但没想到他能比备用电源快,迷糊间听到门外的哄闹声安静了,余瑾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旁边的破窗器是摆设?里边有人很难受不知道?!”
声音带着罕见的愠怒。
紧接着林郁琛只听见啪啪几声撞见,玻璃感应门倏然碎裂,黑暗中人群涌了进来,然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虚化,他只能感觉到一股熟悉气息。
“卷毛。”余瑾怀将他揽进怀里,柔和的信息素很快笼罩了他,“我来晚了,没事儿了。”
Alpha的信息素浓度太高,林郁琛本能地想将人往外推,又被余瑾怀紧紧抱住,“放松,我不会伤害你,听话。”
林郁琛紧皱眉头,身子开始发抖,“……走开。”
“是我。”余瑾怀抚摸他的头发,“别害怕,你很安全。”
我不会伤害你,你很安全——
似曾相识。
他手机里了张被余瑾怀拥抱的照片,原以为这句话是酒后醉梦,他这才模糊地意识到,当时余瑾怀在他耳边说的是什么。
林郁琛逐渐脱力,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脑袋蹭上他的颈部,将脸埋在了他肩膀间,开始小口小口的呼吸。
信息素正在往外扩散,门外的Alpha被紧急疏离,工作人员走过来,“同学,你是Alpha,你怀里的Omega发热了,对你们来说都很危险。”
“出去。”
工作人员迟疑了下,“你们是情侣关系吗?”
余瑾怀冷冷地掀起眼皮,工作人员在地上放了瓶临时抑制剂,立马安静退了出去。
感应门被破坏,为了防止信息素扩散,整层楼的人都被疏散到了楼下,周围安静了下来。
发热期一旦进入发作高潮,抑制剂就没了用处。
林郁琛头昏脑涨,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触碰一个人,手臂不自觉地缠上了余瑾怀的脖子。
一股冷冽的信息素慢慢延伸到四周,充满了这片空间,与清淡的夜合花香在黑暗中交缠碰撞。
这是林郁琛第二次感受到这人信息素的安抚。
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身上的灼烧痛感在慢慢平息。
余瑾怀指尖温柔地拢了拢他的头发,“很痛么?”
林郁琛闭了闭眼,干咽了下,嗓子难受的几乎发不出声,点了点头。
“很快就不痛了。”余瑾怀低下头,跟哄小孩似的,“相信我。”
周围的信息素浓度再次升高,皮肤上的灼痛感渐渐消减,开始发麻。
林郁琛呼吸急促起来,这种高强度的Alpha信息素令他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沉溺,会窒息。
“余瑾怀……”他开始挣扎,“……你出去。”
余瑾怀低头看怀里的人,本能上的需求很诚实,但却又非常抗拒。
他不是第一次发觉林郁琛这种情况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几乎在与本能反抗。
余瑾怀渐渐收了信息素,林郁琛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抓住他胳膊的手却加重了力气。
余瑾怀沉默片刻,把食指横在他嘴边,触碰到他柔软的唇,低声说:“咬。”
手指碰到唇的一瞬间,林郁琛便本能的张开了口,齿尖渗入血肉,信息素的气息直冲大脑。
余瑾怀眉头很轻地蹙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食指依旧横在林郁琛唇边纹丝不动。
洗手间安静下来,空气里氤氲着信息素的气息。
昏热散去,林郁琛渐渐恢复意识,他愣怔了几秒,感觉到口腔内汹涌的信息素气息,他眼睛睁大,倏然松开了口。
他瞬间就清醒了大半,连忙从对方怀里起来。
懵了两秒后看向余瑾怀的手指,视线触及伤口的瞬间,他心口跟着跳了下,不可思议地蹙起眉:“你是傻逼么?”
“敢咬完就骂人,你白眼狼么?”余瑾怀收回手,轻挑眉,“还好有点肉,否则骨头被你咬断了。”
林郁琛呆愣地盯着他的手指,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抿了下唇,声音低了些:“疼不疼?”
余瑾怀嗯了声:“疼。”
林郁琛眉头蹙得更深了,有点烦躁地抓起余瑾怀的手,齿痕不浅,还渗着血渍,他没好气地骂了声:“……活该。”
骂完冷着脸拽过旁边的书包,里外翻了一遍,终于在侧面的小兜里翻出一支皱巴的串口贴,撕开给余瑾怀贴上。
余瑾怀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林郁琛睫毛下干净的眸子,还有绷得像被人占了便宜的嘴唇。拽哥脾气倔脸皮又薄,眉眼间的纠结、担忧、别扭,却压根不知道怎么藏。
余瑾怀没压住嘴角,“琛哥,轻点儿,疼。”
“……”
林郁琛骂了句傻逼,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方才散去的热意又从耳后漫了上来,他绷着眼皮,“知道疼还犯蠢。”
余瑾怀笑了起来,连带着身子都有轻微的颤抖。
林郁琛黑着脸用膝盖拐了他一下,警告道:“你再动我把创口贴撕了。”
明明语气很凶啊。
可这话听起来跟“你再逗我我明天不跟你玩了”的幼稚程度差不多。
怕再逗下去拽哥恼羞成怒把自己气坏,余瑾怀努力憋住笑,“好,不动了,你再轻点行不行。”
“已经很轻了,你是废物吗?”
余瑾怀:“……”
撩不动。
洗手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半晌,林郁琛闷闷地开口:“……我包里的抑制剂丢了。”
这句话带着点鼻音,有种委屈告状的感觉,余瑾怀心头仿佛被人捏了下,有点发疼。
他静默片刻,伸手拨了下林郁琛额间的碎发,轻声说:“知道了。”
林郁琛把创口贴撕下来的纸捏扁塞进了书包。
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他忽然就放心下来了。
林郁琛站起身,拎起旁边的书包,低声从嗓子里冒出两个字:“谢谢。”
余瑾怀听见了,没回答,他静默地看着林郁琛。
林郁琛发现这人似乎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想看就盯着看,想看多久就多久,想看哪儿就看哪儿。
林郁琛想假装没发现都很有难度,他垂在两侧的指尖轻轻捻起,不自在地瞥向门口,闷声说:“别看了。”
洗手间里安静了几秒。
身后终于传来某人起身的窸窣声。
“我那么喜欢你的信息素。”余瑾怀嗓音带着含糊的笑意,“我在想,我刚刚为什么不趁人之危。”
林郁琛刚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下。
一瞬间,余瑾怀是Alpha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发麻,神经绷紧的同时,心口重重跳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