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聚宝福妻>第一章

  「大姑娘……您醒醒啊大姑娘……大姑娘……您怎么这么傻……不如……不如奴婢也随您一起去了干净……」

  孟颂林皱着眉,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貌似土砖茅草房的屋里,皱了皱鼻子,闻到一股霉味,空气里还充斥着她讨厌的潮湿气息,跟前一个穿青布衫的小丫头趴在她身边哭得死去活来。

  她吊钢丝不慎坠崖像是眨眼间的事,她以为自己会死,原来她福大命大并没有死。

  可是这扎着双髻穿古装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呜呜呜……奴婢就来陪您……」小丫头颤抖着双手拾起地上长长的布巾。

  「我没有死!」孟颂林赶紧开口,感觉到喉咙跟胸口都似有火在烧,而声音……不是她的声音啊,怎么如此稚嫩?她的声音老早因整天不断呼喝学弟妹们而变低沉。

  「哇——」小丫头吓得松了手,跌坐在地,她双手抚着胸口,眼楮瞪得老大。「大姑娘您……您没有死」

  孟颂林中气不足,慢悠悠的回道︰「难道……妳希望我死?」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什么叫她大姑娘,但显然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大姑娘,也不是她有多睿智,而是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小丫头在跟她讲话,自然就是叫她了。

  「大姑娘,您怎么这么说话?」小丫头大声说道,瞬间气愤难当的泪如雨下。

  孟颂林一阵傻眼,这哪找来的演员,怎么说哭就哭?泪腺还挺发达的,不错,当演员就是要能哭,能哭就成功了一半。

  但看这小丫头好像真是被她气到哭的,她忙劝慰,「妳别气,因为妳看到我醒来吓了一大跳,我才这么问。」

  小丫头哽咽道︰「奴婢会吓一跳是因为刚刚大夫说您已经断气了,要奴婢准备后事,所以您一开口,奴婢才会受到惊吓,绝不是希望您死,奴婢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不实,愿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这次换孟颂林吓一跳。「怎么……怎么说得这么严重,跟真的一样……」

  然而她越看越不对劲,破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这哪里像在拍戏了?就算是隐藏摄影机在拍,那也不对,她是特技替身,哪来这么静态的戏分,还露正面哩?她可是替身耶。

  她看着悲情的小丫头,脑中浮现正夯的穿越、重生的戏剧和小说,不由得润了润嘴唇。「我说,那个……这里到底是哪里?妳又是谁?」

  小丫头又跌在地一次,一脸的震惊。「大姑娘……您您您,您不认得奴婢了吗?奴婢是阿芷啊……」

  孟颂林一阵头皮发麻,这叫阿芷的丫头一点都不像在跟她开玩笑。

  她又心惊胆跳地问︰「这里是哪里?」快说是拍片的文化城……

  「您连莲花庵也不记得了」阿芷颤声说道︰「咱们在这里可是足足住了两年,您全不记得了吗」

  孟颂林感觉到自己心跳得飞快,一阵喉咙干涩。「我是问这是什么国家……呃,朝代?」

  阿芷小脸惨白,「是大宣王朝呀!」大姑娘连大宣王朝也忘了……

  听到「大宣王朝」四个字,孟颂林瞬间像遭遇雷劈,虽然是躺着,但她感觉到自己摇摇欲坠,像飘浮在半空中般的不真实。

  阿芷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朝她爬过去。「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到底怎么了?」

  孟颂林双眸瞪着破屋顶,只想昏死过去,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

  夜晚,星光映着虫鸣,孟颂林坐在莲花庵后院的小破屋外的大石上,抬眸望着天际。

  已经过了十来天,消沉过后,凭着原主的记忆和暗中观察这个时代的一切,她逐渐适应了自己目前的身分。

  前世她是特技替身,专门帮女演员做危险的动作,在武术学校里,她是大师姊,平常没有演出时负责训练学生,家里有两个弟弟,她可以说是个孩子王,最常被她老妈念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最常被夸帅气,追她的女生比男生多,导致她都二十六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她暗恋武术导演顾姚诚已经整整五年了,他同时也是武术学校的负责人,为人耿直,还有个娇美的女朋友,她原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敢也不能向他告白,没想到竟然悲摧的应验,她穿越了,她不可能告白了。

  她穿越在一个叫杜福兮的女子身上,她是大宣王朝国都上京人氏,左相杜自珍的嫡长女,今年十七岁,早过了及笄议亲的年纪,却被以为生母修道祈福之名,丢在离上京极度偏远的莲花庵里两年,这全是因为她不受嫡母待见的缘故。

  她虽是嫡长女,但生母吴氏在她五岁时因病过世,嫡母韩氏是填房,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承袭了原主的记忆,她知道杜福兮一整个就是古代版的灰姑娘,相爷父亲事业心重,平常忙于朝政,府里的事都交给韩氏处理,基本上不要烦到他就好,也因为韩氏总在她父亲面前对她好,所以她父亲压根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过问吧,因为记忆告诉她,原主是个性子寡言不讨喜的,她父亲妻妾众多,儿女也众多,自然对她不上心了。

  至于原主为什么寻死,阿芷说是因为韩氏打算永远把她留在莲花庵里吃斋念佛,不接她回去,而原主的父亲竟也同意韩氏的提议,想到要终身长伴青灯古佛,原主一时想不开,悲凉交集,一念之差便做了悬梁傻事。

  知道原主寻死的原因之后,她不由得感慨起她此刻身处的古代和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前世大不相同,只因为要被永远安置在庵堂里便寻死,这点她很不认同,虽说韩氏将原主丢在此地,但原主手脚又没有被绑住,她大可以离开庵堂去过自己的生活。

  想前世的她,十七岁的自己虽然还未成年,但因为父亲生意失败破产骤逝,她不但半工半读养活自己还照顾妈妈跟弟弟,心态从温室花朵到坚毅杂草转化得很好,这原主怎么心性如此懦弱……

  呃,她忘了这是古代,是男尊女卑、女子须受三从四德约束的古代,在礼教的压迫和世俗偏见下,言行举止无不受到严格规定,穿着打扮、一举一动都必须以礼教规定为准则,连抛头露面都会被议论的古代,原主要怎么靠自己出外讨生活,想必是件不可能的事。

  因此,当原主知道挣脱不了一辈子敲木鱼的命运,又觉得这世上无一人关心她时,她才会万念俱灰的做了傻事,也让坠崖原该命绝的她,穿越借尸还魂。

  不知道她前世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妈妈跟弟弟一定无法接受她意外身亡,她可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是少年家长,两个弟弟千万不能因为她不在了就休学,她自己没有读完大学,弟弟们是她的希望,也是妈妈的希望,他们一定要把大学读完啊!

  虽然她人死了,但她的意外死亡保险金会有千万吧?如果她家人能领到这笔钱,她就安心了,就怕前世的她没有死,是杜福兮去了她身体里,那可是一毛钱都拿不到,而杜福兮也做不了她替身的工作,那就惨了……

  「大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进屋?坐在那里做什么?」阿芷寻到屋外来了。

  孟颂林也就是杜福兮,看着阿芷,她感觉到一如既往的无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黄毛小丫头,现在才几点就说晚,她们主仆两个早早就吃过晚饭了,以前世的时间来说,不过是五、六点而已。

  「屋里闷,我在这里吹吹风凉快,妳也来坐吧。」她**往旁边一挪,拍拍大石,示意阿芷坐她旁边。

  阿芷忙惶恐的退后一步。「奴婢站着就好。」

  她怎么敢和主子平起平坐,更别说主子那就地挪动**和拍大石的率性举动,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主子自缢醒来之后就好似哪里和以前不同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整个人都不同了,可是明明就是同一人,硬要说,就是人变得鲜活了。

  以前主子可是个硬脾气刚烈性子的,见了谁都冷着一张脸,别说不会讨好嫡母了,见了老爷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算气极了也不显现在脸上,总是回到屋里坐在桌边,捏着茶杯抖着身子,满眼含恨,她见了就怕。

  现在就好多了,主子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大概是对自己的命运有所顿悟了,不再咬牙切齿的说恨,也不再寻死觅活了……

  「站着是挺好,而坐着不如站着,站着不如走着。」知道说服不了阿芷那根深柢固的主仆有别,杜福兮也不说了,她索性利落的起身,冲着阿芷笑了笑。「走,我们去街上走走!」

  「什、什么?」阿芷吓了好大一跳,面露不敢置信的表情。

  杜福兮奇了。「怎么了?有人规定我不能离开这庵堂吗?」

  阿芷一愣。「是没有……」

  杜福兮一笑。「那妳怎么又好像见鬼似的?」

  其实她觉得很好笑,阿芷常对她的言行举止面露惊骇,一副被鬼吓到的表情,想必她与原主的性格是天差地远。

  「那个……」阿芷期期艾艾的道︰「是因为那个……大姑娘您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别说出门了,连前堂您也不愿去的,说讨厌见到那些尼姑的死模样……」

  杜福兮很快理解了。

  想也知道原主的性儿,除了躲在屋里自艾自怜之外,怕是什么也不做吧,唯一做的就是上吊寻死,没想到还真让她成功了。

  「人总是会变的。」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我现在想出去走走了,不勉强妳,如果妳不想去就留在屋里休息吧。」

  阿芷忙跟上去。「大姑娘您说这什么话,奴婢当然要跟您一起去。」

  杜福兮笑了笑。「是怕我又做傻事吧?」

  说起来阿芷也是可怜的,原是她跟前的大丫头,在府里的时候,下面还有小丫头可使唤呢,却跟她来这里吃苦受罪,而且她是自愿跟来伺候的,是个忠心能信任的。

  「夫人巴不得除掉您这个眼中钉,大姑娘若再做傻事,那便真的是亲痛仇快了。」阿芷说完紧紧的咬着下唇,眉头皱得死紧,一脸的倔强。

  看阿芷好像快哭了,杜福兮一笑,调皮的伸手去捏阿芷的腮帮子。「妳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活着多美好啊,傻瓜才会去死。」

  这主仆两人的性子还真像啊!不知是阿芷的性子刚好随了原主,还是近墨者黑呢?看在她眼里倒满可爱的。

  前世,她父亲公司倒闭之后,那些号称忠心耿耿的公司元老一个个翻脸不认人,没人对他们伸出援手,如果那时能有个像阿芷这般忠心护主的,她跟母亲都会好过许多。

  「您说……活着多美好吗?」阿芷有些怔愣。

  活着多美好……自小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她第一次从性格阴暗的大姑娘口里听到这句话,她顿时感动得都快掉泪了,嘴边扬着灿烂的笑容。

  「我连随便说句话也能让妳这么开心啊?」杜福兮笑着拉起阿芷的手。「走,咱们今天就好好逛逛!」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三三两两挨着的小吃摊,叫卖声不绝于耳,市集闹烘烘的景象令人流连忘返。

  杜福兮难掩脸上的开怀,在前世她就是个爱热闹怕寂寞的,穿来之后在庵堂破屋里闷了十来天,此刻就像放出笼的鸟儿,她不断的深呼吸再深呼吸,享受自由的空气。

  「大姑娘,咱们该回去了吧?」阿芷每隔一刻就问一次,显得很不安。

  月娘都高挂枝头了,可她家大姑娘还游兴不减,回庵堂的路不但僻静,一路上又无人家,她们是弱女子,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阿芷,咱们有银子吗?」杜福兮没理会她的问题,反问道。这个时间对阿芷来说晚了,但对她来说,热闹才开始,既然来了就要好好逛逛,不然走那么远的路进城来太吃亏了,没逛够本当然不能回去。

  「只有几钱碎银。」阿芷无奈的答道,看样子,大姑娘一时半刻是不会走的,光看她那发亮的眼眸就知晓了,过去她从来没在大姑娘脸上看过那种兴奋的神情。

  「几钱碎银?」杜福兮一脸问号,那是多少?「够吃一顿饭吗?」

  「够的。」

  不只人精神了,大姑娘连食欲也变好了,不若过去那般挑食,吃得也多……嗯,是多了很多。

  杜福兮瞬间一脸笑。「那就行了,咱们买几样小糕点尝尝鲜。」

  她对这时代市集卖的东西没兴趣,在她眼里都只是摆饰,她只对吃食感兴趣,因为庵堂的伙食虽然吃得饱,但斋菜怎么吃都觉得很空虚。

  「咱们真的还不走吗?已经出来很久了……」

  「妳看那是什么?」杜福兮忽然一根手指从阿芷眼前指过去,停在半空中。

  阿芷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的看过去,她茫然的瞬了瞬眼眸。「是什么?」

  乱指的杜福兮也看过去,发现自己的素白纤指正指着一名彪形大汉的鼻子,那大汉足足高了她两个头,两道粗浓的眉皱着,一脸凶神恶煞的,看起来极不好惹。

  「是……是人啊!傻丫头,妳看不出来吗?」她打哈哈的缓缓收回手,然后迅速拉起阿芷的手开溜!

  「大姑娘、大姑娘……停停啊……奴婢真的跑不动了……」

  阿芷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如果不是主子拉着她跑,她早倒在一边喘气了,也不知道主子哪来的体力……

  「好,停,咱们不跑了。」杜福兮停了下来,她两手扠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指着……别人鼻子犯法吗?咱们又没……做错事,干么要跑?」

  福临楼二楼,窗边面街的位置有三名男子坐着,把街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爷,那两个丫头还挺有趣的。」夜飞笑道。

  许是不熟悉这个市集,刚刚她们就是在这里开溜的,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地,真是好笑得可以,幸好刚才那大汉已经走了,不然她们两个见了不就又要跑?

  「挺蠢的。」卫如靖戴着半脸面具遮掩着风神如玉的面容,他剑眉轻挑,墨黑眼眸停在那举止不雅的紫布衫丫头身上,虽然身段薄如弱柳,倒是有双明亮有神的眼眸。

  「瞧她身板子小,还挺会跑的。」孟不群饶有兴趣地说,他适巧捕捉到她的笑靥,心中不觉一动,她眉目之间跟平烟倒有几分像……

  「我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夜飞说道。

  孟不群心头猛然一跳,不自觉将酒杯捏紧了。

  「很像左相府的千金。」夜飞继续说道︰「有次我护送夫人去太国寺上香,在用斋饭时,踫巧遇到左相府的女眷们,相府夫人领着三个女儿去上香,里面就有个小姐跟那下面那粗野丫头很像,只不过神态与言行举止大不相同,那位千金的性子颇为拧种,只不过是有个小和尚不小心把汤洒在她面前,她就气得直颤抖,说小和尚瞧不起她。」

  「夫人还会去太国寺上香啊!还真是有心,夫人的作为,神明想必都看在眼里。」孟不群语气不明地笑了笑,喝掉了杯中酒。

  他们是卫家军的三大将领,一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卫如靖是定国公府的嫡四子,孟不群是定国公得力心腹孟仁的儿子,与卫如靖同年,夜飞小他们一岁,自幼便是定国公府的死士,后来追随卫如靖,三人情同手足。

  卫如靖任他们闲聊,他没有答话,吐了片瓜子壳,闲散的啜着烧酒,微瞇的双眸看到街角边有个脏兮兮的小乞儿正怯生生的走到烧鸡摊前,直咽唾沫的盯着摊子上油光诱人的烧鸡。

  「小叫化子看什么看?给我滚开,不要妨碍爷们做生意!」小贩嫌恶的挥手赶人,见有人走近,旋即换上一张笑脸,殷勤询问走过来的胖汉子,「您来啦刘大爷!今天要几只啊?全都是刚刚才烤好的。」

  小乞儿馋得垂涎欲滴,不但没走开,反而像失了魂似的往前一步,眼儿依旧紧紧盯着摊上蒜香迷人的烧鸡。

  「死叫化子!叫你走没听见吗?」小贩看到小乞儿的眼神更加讨厌了,他凶神恶煞的又大喝了一声。

  几个孩童嬉笑追逐而来,撞了小乞儿一下,小乞儿头上那顶脏破的帽子掉了,瞬间露出一头如瀑长发,令那名被唤为刘大爷的胖汉子眼楮一亮。

  「是个小姑娘啊!」刘大爷目不转楮的看着小乞儿,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掩不住细皮白肉,看得他心痒难搔。

  他挤眉弄眼的示意小贩先包一只烧鸡腿给他,然后笑嘻嘻的举着那只用荷叶包着的烧鸡腿到小乞儿的面前。

  「怎么样?想不想吃?」

  「想。」小乞儿猛点头,她连吞了好几下口水,已经饿了好几天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妳跟爷回家,好好伺候爷,这只烧鸡腿就是妳的了。」刘大爷咧着嘴笑,伸出一只手去捏小乞儿的脸蛋,眼光猥琐地说︰「不只烧鸡腿,妳让爷舒服了,自然有很多好吃的等着妳。」

  小乞儿约莫十二、三岁,她不傻,自然听出对方别有居心,她脸色一变,缓缓往后退。「不了,我不吃烧鸡腿了……」

  「去哪里?」刘大爷一把将她拉回,到嘴的鸭子岂能让她飞了?

  「放开我!我说不吃烧鸡腿了!」小乞儿愤怒的喊。

  刘大爷硬是拉着她不放,他无赖地说道︰「不吃烧鸡腿也得跟爷走,爷看中妳是妳的福气,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大爷是县太爷的舅子,平常就打着县太爷的名号作威作福,自然没人敢多管闲事,尤其是为一个乞丐出头,蚀本生意没人做。

  「好一个地痞流氓,看我怎么收拾他!」夜飞冲动的就要起身。

  「坐下吧。」卫如靖低声平和地说。「这不就有人替她出头了吗?」

  夜飞往下一看,顿时瞪大了眼。「她?」

  路见不平的人正是杜福兮,前世她就看不惯欺善怕恶之事,此时自然也无法漠视这种强抢民女的行为。

  「放开她!」

  她飞踢过去,正中刘大爷的手腕,刘大爷吃痛,不得不松手。

  要做特技替身,当然要有两下子,她的拳脚功夫都是稳扎稳打练成的,非花拳绣腿,虽然踢不死人,但让人骨头碎裂的能耐还是有的。

  「妳妳妳……妳是哪来的?知道本大爷是谁吗?竟敢坏本大爷的好事」刘某的脸涨红了起来,被个女人一脚踢飞在地,他脸上无光,悻悻然的爬了起来。

  「我是哪来的,说了你也不明白,所以不必说了,至于你是谁,听了会污染我的耳朵,我也不想听。」杜福兮双手扠腰,「最后一点你一定要搞清楚,本姑娘坏的不是你的好事,而是脏事,这点最重要了,搞不清楚可不行,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认为当街强抢民女是好事?」

  「大姑娘……」阿芷从杜福兮强出头开始傻眼,现在更是提心吊胆到快哭了。

  看见围观者对那丫头的混话似乎都很认同,刘大爷恼羞成怒的撂狠话,「妳妳妳……妳在这里给我等着,有本事就不要跑,看我怎么收拾妳!」

  他跌跌撞撞的冲出人群,显然要回去找人过来,周围有好心人说道︰「这位姑娘,看妳挺面生的,是外地人吧?刚刚那人是县太爷的舅子,是妳惹不起的人,妳还是趁他还没回来快些走吧!」

  阿芷一听,急道︰「我们快走吧!大姑娘……」

  老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她们在这里惹出了什么祸事,后果不堪设想,夫人不知又会拿这事做什么文章了……

  「去买只鸡腿。」杜福兮好似没听到旁人的话,径自对阿芷吩咐。

  阿芷无奈,只得取出碎银买了一只鸡腿。

  杜福兮接过,转头递给小乞儿。「妳一定饿坏了,快拿去吃吧!」

  小乞儿忧心忡忡地说︰「绿儿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但姑娘快走吧!若因为帮绿儿而让姑娘遭遇什么不测,那么绿儿就是恩将仇报了,所以姑娘您快走吧!」

  杜福兮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这是个没有王法的国家啊。」

  她自认没有做错事,但看情况,就算她站得住脚,等那什么县太爷的舅子撂了人来,就算有理也没用,有靠山的人就是王法。

  「妳这死丫头,原来在这里啊!」

  一个大汉气冲冲的排开人群走过来,劈头就给绿儿一巴掌,她手上半口都还没吃到的烧鸡腿就这么滚落在地,绿儿也被那力道强劲的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半边脸瞬间紫红了起来。

  「喂!」杜福兮气急败坏的高声喊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这里当真没有王法吗?」

  「什么王法?」那大汉往地上呸了一声,恶声恶气的说︰「这丫头是本大爷买来的,吃爷的、住爷的还给爷逃跑,本大爷今天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杜福兮微微一愣。原来绿儿不是乞儿,是被人口贩子买来要转卖给大户人家当奴婢的。

  「死丫头!」大汉开始往绿儿身上踹,嘴里不断漫骂着,「吴老爷看中妳是妳的福气,妳竟然给我逃跑,害我没法对人家交代,硬生生把银子给吐了回去,还挨了两拳,今儿个总算让我找到妳了,不让妳尝尝苦头,爷就跟妳姓!」

  「走吧!大姑娘,咱们还是快走吧……」阿芷左顾右盼的很紧张,就怕刘大爷撂人回来。

  「住手!」杜福兮实在看不下去了,前世她可是个正义姊,要她袖手旁观做不到!「买她要多少银子?我买了!」

  「大姑娘!」阿芷在一旁直跺脚,她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干么买丫头?

  「妳要买?」人口贩子果然住手了,他瞅了瞅杜福兮,一身的旧衣布衫,怎么也不像个会买丫鬟的主,他故意开高价,「这丫头长得标致……一口价,四十两。」

  杜福兮倒吸了口气。四十两……听起来好像很多,她没忘记阿芷说她们只有些碎银。

  「怎么样?买不买?」人口贩子挑了挑眉毛。「不买就给我让开,我还没教训完,妳这死丫头害爷得罪了吴老爷,等爷打高兴了,就把妳卖到百花楼!」

  他那话一出,绿儿脸色一片惨白。

  围观者都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没有清倌的,清清白白的女子进了百花楼,一生也就完了。

  绿儿自然也知道百花楼是窑子,她死死咬着下唇,神情凄楚。

  「这应该够了吧!」杜福兮猛地摘下发间的双凤金钗,那双凤之间还瓖着一颗偌大的东海夜明珠,任谁都看得出来价值不凡。

  「大姑娘!」阿芷惊呼一声。「万万不能!那是去世的大夫人留给您的遗物……」

  杜福兮神情平静的答道︰「我知道。」

  对原主来说,那支金钗是很有意义没错,但对她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比不上一条人命重要。

  福临楼每扇窗户都开着,每一桌临窗而坐的客人都往外探头看这场热闹。

  夜飞颇为激赏地说︰「爷,那丫头不只跑得快、胆子大,还挺有侠义心肠。」

  孟不群也是颇为刮目相看,很是讶异。

  「什么侠义心肠?」卫如靖瞇了眼。「愚蠢的女人。」

  纵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出那金钗价值不菲,用那值千两的金钗换一个低贱丫头,不值。

  不过,这个算盘拨不精的蠢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想到她指着那彪形大汉的鼻子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他不禁露出了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

  日出东方,一匹火红的大宛马以八百里加急之姿,飞一般的奔驰进皇城,一个震惊满朝的消息传进了皇帝的金銮殿。

  铁骑将军卫如靖战死沙场!

  这消息很快就由皇城如野火撩原般的传了出去,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们鼓噪不安,人人都怕卫将军一死,那如附骨之蛆的东奴鬼会卷土重来攻打大宣王朝,而左右六国又会如何虎视眈眈的对着大宣王朝,一切是那么的无法预料,在这原该是舒心宜人的春天时节,却显得寒意迫人!

  夜已深,九龙殿的寝宫依然灯火通明,殿中内侍与护卫都沉默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偌大的殿中落针可闻。

  皇上面沉如水,他伫立廊下望着天际已经许久了,连最得皇上信赖的内监郭公公都不敢上前劝皇上去休息,旁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众人心里明白,卫将军是大宣王朝的柱石和长城,如今他战死了,皇上当然心情不好,失去了卫将军的漠北会如何,没人能预测。

  想那卫将军不过才二十八岁,前途一片光明,百战百胜的他竟然会在即将拿下大月国淮城时战死,真是天妒英才啊!

  说起卫将军,只要是大宣王朝的百姓都对他的事迹了若指掌,他十四岁便带兵征战漠北,征战沙场十余年,建立无数战功,东奴鬼只要听到他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更别说他还骁勇的攻下左右六国城池共大小杆十余座,立下震古烁今的壮业,成为继他父亲定国公之后的第二位大将军,封邑有两万两百户,位极人臣,高阙之功,震动关中。

  失去这牢靠的左臂右膀,皇上自然是心情沉重了。

  一阵暗香浮动、环佩叮当声传来,盛装丽容的卫皇后莲步款款的进入殿中,虽是年近四十,仍是个倾城美人,她的脚步纹丝不乱,直走到皇上身后才停下来。

  「皇上莫再想了。」皇后轻声开口,语音哀凄。「知道皇上如此悲恸,靖儿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皇上一震,他回身,脸上满是伤痛,他将皇后轻轻的揽进怀中。「怎么还要皇后来安慰朕?皇后才是最难受的人。」

  皇后伏在皇上怀中,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悲切哽咽地说︰「臣妾……臣妾不打紧,为了国家社稷和天下百姓,皇上要保重龙体。」

  「你怎么会不要紧?」皇上叹息。「长姐如母,你最是疼爱靖儿,他又是你的嫡亲弟弟,你又怎会不痛?」

  皇后神伤道︰「臣妾的父亲听闻噩耗已经倒下,臣妾的母亲不发一语的将自己关在佛堂之中,至今未出半步……」

  皇上凝神思量了片刻。「你明日回去见见他们吧!这种时候,若能见到皇后你,他们也会稍感安慰。」

  皇后省亲是大宣王朝前所未有的事,是莫大的恩典。

  「谢皇上体恤。」

  皇后说着便要跪谢,皇上忙将她扶起,忽然提到,「太子之位是该要册封了。」

  「皇上!」皇后微微一震,一时之间恍惚不已,以为自己错听了。

  太子之位悬宕已久,皇上一直不肯做决定,今日却主动提起册封太子之事,却是在她丧弟之时,真真叫她五味杂陈,心头有说不出的揪拧……

  「不过册封太子是大事,朕还需与护国重臣们商议。」皇上也知自己是一时的感性冲动了,但话已出口,总不好收回。

  「臣妾明白。」皇后低眉顺眼地道。她没有再说些什么来劝进的话,事情总要皇上自己甘心了才会成,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不过,册封太子之事总算有眉目了,也不枉她用心计较,经过那耐心漫长的等待,如今距离她的轩儿坐上太子之位也不远了,届时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天才刚亮,阿芷就赶着唤杜福兮起床。

  「不要吵我……」杜福兮呓语着翻了个身,一脚跨在被子上。

  阿芷很是无言。大姑娘还真是没个睡相,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睡的呀……

  阿芷又轻轻推了推。「大姑娘,快些起来了,您忘了今天府里会来接您回府吗?」

  前几日府里突然来信说要接大姑娘回府,这预料之外的消息实在令她喜出望外,她还以为夫人打算一辈子把大姑娘丢在庵堂里呢!想必是老夫人说话了,夫人也不好做得太过,终于肯松口接大姑娘回府。

  「啊?」杜福兮揉揉眼楮坐起来。「是今天吗?」

  阿芷急得很。「是今天,大姑娘得快起来,奴婢要为您梳妆打扮,还要收拾东西……」

  「怎么不下午再来?好多睡会。」杜福兮呵欠连连地起身。

  阿芷打了水伺候半梦半醒的杜福兮漱洗洁面,再细心地为她梳了个婉约柔美的蝴蝶髻,最后伺候她换上一袭素青罗裙,这是杜福兮来庵堂时穿的衣裳,也是她衣箱里最好的衣裳,阿芷洗净了一直搁着,为的就是等有朝一日回府时可穿,如今终于等到了。

  「哇!今天一看,我还真是个小美人呢!」

  一番梳妆打扮之后,出现在铜镜里的是一张娟妍清丽的脸庞,虽然脂粉未施,但顾盼之间显得光彩照人,一双美目甚为灵动。

  穿来之后,她从没好好的看过「自己」,现在一看,她还真被自己的长相迷住了呢!若前世的自己也有这副容貌,不知道顾姚诚是否会把眼楮停留在她身上?

  唉,想这些做什么呢?她也有好一段时日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一开始以为这个时代是场梦,梦醒了就会回到现代,现在她也接受了事实,不再作回去的白日梦了。

  「不见了前夫人的金钗,大姑娘您连件象样的头饰都没有,若旁人问起前夫人的金钗,真不知该怎么说。」阿芷咳声叹气的念着,怨怼的扫了一旁的绿儿一眼,似乎在说若不是她,那支珍贵的金钗也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绿儿却恍若未见阿芷怨怼的眼神,她眨巴着眼楮,希冀的看着杜福兮。「大姑娘,绿儿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可以吧?」

  阿芷紧锁着秀眉,面有难色,杜福兮却嫣然一笑,「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回去,现在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跟我在一起。」

  绿儿笑开了颜,弯身拿起杜福兮的绣花鞋就往屋外跑。「绿儿帮大姑娘擦鞋去!」

  杜福兮勾起一抹赞许的微笑。「好孩子。」

  看在前世二十六岁的她眼里,十三岁的绿儿就是个孩子而已,为了不流落街头而讨好她,没什么不对。

  「大姑娘……」阿芷欲言又止,看向主子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绿儿来路不明,大姑娘被夫人送来此地的名目又是为了过世的前夫人抄经做功德,两个人来却三个人回去,若问起绿儿的来历,又会抖出她们下山逛市集之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杜福兮神情怡然,一派的既来之则安之。「但把绿儿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她无依无靠的,我也于心不忍。」

  就像前世的她,父亲骤逝后,一干没有良心的亲戚要她母亲把两个弟弟送到育幼院去,她听了真想劈死那些只出一张嘴的人。

  「大姑娘……」阿芷仍旧是深锁着眉心,却是拿主子没法子,叹口气说道︰「大姑娘如今真是胆子肥了。」

  过去大姑娘是最怕出头的,凡事总躲在人后,就怕自己显眼会招来祸端,家宴时,就连饭也不敢多吃几口,总怕自己是最后吃完碍眼的那一个,今日却连多带一个丫头回府之事都一副轻松自若,简直判若两人。

  「胆子肥吗?」杜福兮哈哈一笑。「是啊,我是胆子肥了,这里伙食不错,把我胆子养肥了。」

  这什么话啊?阿芷有些愣然。她蓦然想起初来时,大姑娘总嫌斋饭难吃,有时菜色差些,她便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宁可饿肚子,然而这两个月,同样的斋饭大姑娘却吃得津津有味,身板子也不再单薄,滋润了些,长了肉,脸蛋也好看许多,下巴不再尖尖的孤寒相。

  三人用过早膳,收拾好了东西,在庵堂外等着,对于这个穿来后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杜福兮可没有半分不舍。

  终于可以不用再过每天抄佛经与尼姑们为伍的日子了,虽然不知道回府之后等着她的是什么日子,但日子总是自己在过,所以就由她自己创造,前世的孟颂林已死,现在她是杜福兮。

  杜府的马车在约好的巳时来到,一名府里的小厮与车夫同坐前面,一名嬷嬷和一名丫鬟下了马车。

  「奴婢给大姑娘问好。」曾嬷嬷一脸的笑意,身后的丫鬟也跟着草率的福了福身。

  绿儿又好奇又兴奋的直望着相府那豪华贵气的马车,阿芷倒是惊诧了。

  下车的人是曾嬷嬷和她跟前使唤的丫鬟银花。曾嬷嬷是夫人的奶娘,也是夫人院里得力的管事嬷嬷,竟然会来接一向不受夫人待见的大姑娘,这不合理的事让阿芷心里多了几分警戒,匆忙来迎大姑娘回府怕是别有内情。

  「有劳曾嬷嬷了。」杜福兮脸上笑盈盈地问︰「府里一切安好吧?祖母和父亲、母亲身体可安康?母亲跟前有你照看着,定然是妥贴的,要是我院子里的嬷嬷能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还是母亲有福气。」

  看着杜福兮那嘴边的笑意,曾嬷嬷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大姑娘一向是问她十句话答不上半句话的,怎么在庵堂里待了两年,口齿反而伶俐了,向来死板着的脸也有了笑意,整个人越长越出落得漂亮,灵动灵动的,简直像变了个人。

  她定了定神,微微笑道︰「夫人是奴婢奶大的,夫人看重奴婢,奴婢自当为夫人尽心尽力,大姑娘院里的嬷嬷只要稍微调教,也能做得与奴婢一般好。」

  曾嬷嬷虽然语气恭敬且中规中矩的回答,但要表达的意思可不一般,杜福兮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要彰显她是相府主母的奶娘吗?

  心里腹诽着,但她脸上却笑开了花。「曾嬷嬷说的是什么话?旁人就算再调教个一百年也不如你一根指头,母亲院里若没有你,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

  这巴结奉承的讨好话对曾嬷嬷来说很受用,她也不去想杜福兮的转变了,笑着催道︰「大姑娘快上车吧!夫人说了,三日后要等大姑娘回府用晚膳,咱们可不能让老夫人、老爷和夫人等。」

  杜福兮笑着应道︰「嬷嬷说的是,还是你的脑筋清楚,我就没想那么多。」

  曾嬷嬷陶醉在她的吹捧里,没发现多个人,倒是银花早就看到乡巴佬似的绿儿了。

  「你是什么人?」银花拦住欲上马车的绿儿。

  曾嬷嬷是夫人院里最说得上话的,连其他院子的大丫鬟也要敬她几分,夫人还派她到曾嬷嬷跟前服侍,她气焰自然比其他一等大丫鬟还高许多。

  「她是我买的丫鬟,叫绿儿,让她上车吧!」杜福兮不以为意地说,提起裙角就要上马车。

  适才她从头到尾就没瞧银花一眼,只把重心放在曾嬷嬷身上,只对曾嬷嬷一人亲热,现在她随便瞧上一眼也看得出来银花在刁难绿儿。

  真是的,套句前世的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平平都是丫鬟,有什么好刁难的?敢情银花自觉高人一等?是怎么个高法?身高比较高吗?

  「大姑娘买的丫鬟?」银花的语气深深怀疑。「大姑娘在庵堂里潜心向佛,为前夫人抄经诵佛,又怎么会去买丫鬟?是去哪里买的?莫非有人牙子上庵堂来叫卖?」

  杜福兮听了不由得好笑,她看到阿芷紧紧咬着下唇,表情好像在说惹祸了吧!这下怎么办才好?

  欸,这原主究竟是什么软柿子?竟连个管事嬷嬷跟前的丫鬟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如果不在此时立个威,那她回府后肯定只有苦果子吃,她要开始为自己找出路。

  「绿儿,给我掌嘴。」杜福兮冷冷的下令。

  绿儿早在银花把她当贼看时就对她不喜了,得了杜福兮的令,她立刻冲到银花面前扬起手来,重重甩了银花一巴掌。

  银花被打得惊呆了,曾嬷嬷跟阿芷同样惊骇不已。

  「你竟敢打我」银花尖叫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对绿儿扑过去像是要还手。

  杜福兮瞪了银花一眼,脸色又沉了几分。「给我跪下!」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很明白绿儿只听命于她,对绿儿来说,她是救命恩人,她的命是属于她的。

  如果她对阿芷下令,阿芷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打银花,但绿儿就不同了,野孩子似的绿儿哪里会权衡轻重,她让她打谁,她一定就会打谁。

  「嬷嬷……嬷嬷您要给奴婢做主啊……」银花激动的嚷着。

  看杜福兮那不同于以往的主子架式,曾嬷嬷一时也没个底,再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就是正经的世子妃,连平日最憎恶她的夫人如今都看重她,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因为一个奴婢得罪她。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厉声说道︰「贱蹄子!做什么主?错了就是错了,还不快给大姑娘跪下,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银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嬷嬷……」

  曾嬷嬷索性上去踢一脚。「快给大姑娘跪下!」

  银花带着满眼的恨意,百般不情愿的跪下。

  她以为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谁知杜福兮看也不看她一眼,对曾嬷嬷说︰「曾嬷嬷,这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回府之后给我重打十个板子,依规矩原是要贬去当三等粗使丫鬟的,看在曾嬷嬷的面子上就只罚板子以示惩戒,让她好好记住这教训,莫忘了自己是个奴才。」

  曾嬷嬷脸色难看,紧抿着唇不说话。

  银花一听差点昏死过去,不说打十个板子她挺不住,就算只打一个板子,她的脸也没了,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那些平日里被她压着的小丫鬟不嘲笑死她才怪!

  「嬷嬷觉得这样惩罚可还妥当?」见曾嬷嬷不说话,杜福兮定要逼她开口。

  脸都打了才来问,曾嬷嬷也是心里不悦,她讪讪然道︰「自然是罚的对,奴大欺主最要不得。」她皱着眉头对银花说道︰「你这不懂事的小蹄子,只罚你板子算是小惩了,还不谢过大姑娘大度宽容。」

  「谢……谢大姑娘大度宽容……」银花含着泪珠,羞愤地咬牙说道。

  因为立了威,一路上曾嬷嬷便老老实实的收起怠慢的心,对杜福兮多了几分恭敬,看得阿芷又是惊奇又是心惊胆跳。

  曾嬷嬷可是夫人跟前信任的,回府后不知道会如何对夫人说了,还有银花怕是已经把大姑娘给恨上了,以后会使什么绊子来对付大姑娘,她可要多些心思留意。

  马车进入市街后,杜福兮时不时便掀起车帘瞧着街上的热闹,像是全然没有半点担心,这看在阿芷眼里焦虑更甚,她在心里猛念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胆肥了的大姑娘不要再惹出什么事!

  马车行走了三日,三日后总算回到上京,于掌灯时分顺利抵达城街的左相府。

  马车一停,便有府里丫鬟婆子上前打起帘子,移来小杌子,一边问安一边扶着杜福兮、曾嬷嬷等人下马车。

  对于相府开了大门相迎,马车还一直驶到二门内才停下来,阿芷早已对这礼遇一阵惊疑,又见大总管亲自来接风,她心里更有说不出的疑惑。

  「大姑娘一路辛苦了。」大总管刘景迎上前去,躬着身子施礼又笑容满面地道︰「老夫人等了大姑娘一天了,急得呢,这就往老夫人院里去吧!」

  杜福兮也和气笑道︰「有劳大总管费心了。」

  刘景一愣,没想到向来总紧抿着唇的大姑娘会开口回应他一句场面话,倒叫他意外了一下。

  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在等着,曾嬷嬷带着委屈万状的银花告退回韩氏院里,留下杜福兮主仆三人,她上了轿,两名小厮抬起轿子稳稳起轿,她照例好奇地掀开轿帘观看经过的一景一物。

  这相府真是大啊!过了前院,进了垂花门,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跟花园池塘,总算来到杜老夫人的锦绣院。

  阿芷打起轿帘,扶着杜福兮下车,绿儿比杜福兮更加好奇,两只眼楮忙得很,一直左看右看的,杜福兮见了她这样,嘴角便扬着一丝微笑。「别看了,要住很久呢,现在看完了,以后没得看岂不无聊?」

  绿儿腼腆地笑了笑。「大姑娘您家里真大。」

  杜福兮抿嘴一笑。「是啊,真大,不过这以后不只是我家,也是你家了。」

  她想到了前世家里未破产前,他们家的房子也是很大,是所谓的豪宅,有个大型车库,可以停好几辆车呢!

  「大姑娘回来了!」锦绣院的大丫鬟珍珠在外面候着相迎,一见到杜福兮她立即笑容满面,向前扶了杜福兮,亲昵地说︰「大姑娘一路辛苦了,饭菜都已上桌,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杜福兮随意一笑。「有劳姐姐在这里等我了。」

  阿芷越加的心神不宁,这不是她预想的场面,就算是老夫人发话要把大姑娘接回来,也不会人人都开始讨好起向来不得宠的大姑娘,光看便觉不对劲。

  杜福兮自然是把阿芷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知道原主不受宠,但这一路回府的待遇不像不受宠,反而像是极为看重她,她也不必猜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答案。

  她随珍珠进了主屋,就见厅里颇为热闹,对照原主的记忆,一个个看过去,祖母坐在厅上主位,自有一派富家老夫人的养尊处优,而坐在下首第一位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杜自珍了。

  杜自珍官拜左相,祖先五代都是朝廷重臣,仕途一帆风顺,他眼中只有朝政,右相是他的死敌,他的心思全用在与右相竞争上,很少过问府里的事,只要不烦着他就好,也因此才会任由韩氏将杜福兮送到庵堂去,一去就是两年。

  再看过去,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她,眼里闪着慈爱的笑意,那便是她的嫡母韩氏,就跟灰姑娘的继母一样,在她祖母、父亲面前对她视如己出,却也是那个一手将她送到庵堂去吃苦的人。

  「我的女儿,你可总算回来了。」韩氏一把拉住杜福兮的手,语气真诚,眼里全是怜惜。「你有那孝心当然是好的,不过修行两年为你生母祈福也足够了,姐姐若地下有知,也会不舍你长年住在庵堂里。」

  杜福兮在心里猛翻白眼,明明就是这女人把她送到庵堂的,现在却讲得好像她不肯回来似的,真是会演。

  「是啊,两年真是太久了,过来让祖母看看。」杜老夫人慈爱地说。

  杜福兮是她第一个孙女,也是杜家的嫡长女,加上吴氏生前对她这个婆婆敬重有加,她一直是看重的,只不过她老了,管不了事了,现在掌家的实权在韩氏手上,韩氏容不下孙女,她也维护不了。

  「祖母……」杜福兮此时真是想到自己前世的祖母,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以前父母忙于事业,她是祖母照顾大的,父亲过世后,祖母身体日渐下坡,后来发现得了肝癌,但她与母亲却没能力负担大笔医药费,祖母因此拖了一年就走了,真真让她痛不欲生。

  此时见到满溢关爱的杜老夫人,就像见了自己的真祖母一般,她所流露的感情没有一点作假,让旁人看了也动容。

  「大姑娘给老夫人请安吧!」珍珠拿了蒲团搁在杜老夫人跟前。

  杜福兮跪下叩了三个头,杜老夫人由嬷嬷扶着,亲自扶她起来,眼里也闪着泪光。

  「好、好,回来了就好。」

  两人说了些话,杜老太太详细问了她在庵堂的生活,杜福兮一一恭敬答了,言谈之中都是好的,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提到韩氏半句不是。

  又聊了一会儿,便直接在杜老夫人的饭厅里开饭,杜福兮看到她两个异母妹妹杜采莲、杜采荷和异母弟弟杜俊飞,杜俊飞不是韩氏生的,他是父亲的妾侍柳姨娘生的,也是杜家唯一的儿子。

  杜俊飞约莫十岁左右,生得俊眉朗目,一看到她就一脸笑意地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说︰「恭喜大姐要当世子妃了。」

  还没对这突来的消息做出反应,杜福兮便看到她那两个妹妹幸灾乐祸的表情,又见到祖母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便知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只见杜采荷掩嘴笑道︰「哎哟,妹妹本来应该要恭喜大姐的,可是兰阳王府那位世子,身子骨可不太好……」

  「大姐,你是要嫁过去冲喜吗?」杜俊飞不太明白地问,那冲喜一词也是他在大人谈话时听到的。

  杜福兮心里一沉。她真是高兴得太早了,知道突然接她回府必定有诈,没想到是要让她为一个将死之人冲喜,这摆明了是要她做寡妇嘛!

  虽然心中对杜家人的行为很是不齿,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等有人主动跳出来给她这个婚嫁当事人说分明,而主动出声者,想必就是支持这桩婚事之人。

  果然,韩氏一脸慈祥地看着她,情真意切地说︰「女儿啊,说起来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前几日兰阳王和王妃亲自登门来议亲,说是国师算出你与兰阳王世子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你的八字尤其兴宅旺夫,婚后必能让世子延年益寿、永保安康,所以这会子他们急着要把亲事订下来呢!」

  「原来如此,母亲费心了。」杜福兮唇边泛出一抹笑意,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那兰阳王世子是哪里不舒服?要女儿去为他冲喜?」

  她早过了及笄之年,韩氏从没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先前还把她丢在庵里,这会儿对她婚事这么热切,想也知道那兰阳王世子若不是快死就是腿断了、眼盲了。

  听到杜福兮直白的问题,杜自珍紧抿着唇,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堂堂一个左相的闺女,又是嫡长女,却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是千百个不乐意,但对方是兰阳王啊!是皇上的亲弟弟,婚事又是太后指的,他哪里能说不要?

  韩氏见丈夫脸色难看,忙轻轻捏了捏杜福兮的手道︰「瞧你这孩子说的,就只是身子骨比较弱,身子有些欠安而已,等你过门之后添了福气,世子定会一日日好起来,你们这是姻缘天定,太后指婚更是莫大的恩典,咱们要快些操办婚事,一定要办得体面。」

  杜福兮听着,脸上未显颜色但肚里开始腹诽。

  姻缘天定?我呸!要是今天被看中冲喜人选是你的亲女,你不哭死才怪,还会说什么姻缘天定的鬼话吗?

  不过她知道反抗是没用的,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让她嫁,她就得嫁。

  她在府里是个不受宠的,兰阳王府是何等尊贵,世子又是何等重要的爵位继承者,可见那世子是铁定活不了了,才会要她冲喜,既然活不久,她嫁过去也是当个寡妇罢了,并不用真的要跟那素昧平生的世子有夫妻之实,想到这里她安心了不少。

  更进一步的想,嫁过去反而安全,等世子死了,她就安心在王府做个贞洁寡妇,王府肯定不会亏待她这个贞洁媳妇,吃穿用度不会少,否则哪天韩氏狠心一起,随随便便把她嫁给哪个纨裤子弟当妾侍,她插翅也难逃。

  眼波流转间,她飞快地想通了,便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低眉顺眼地道︰「女儿都听明白了,女儿也没有说不的道理,一切全凭父亲和母亲做主。」

  杜自珍与杜老夫人对看一眼,都是一怔,两人惭愧的同时皆感到松了口气。

  他们只怕杜福兮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抵死不嫁,万一在她抵抗婚事这段期间兰阳王世子去了,那杜府恐怕也会跟着遭罪,成为兰阳王的眼中钉,而太后和皇上又最疼爱这位世子,如此便会同时得罪皇上和太后,那可是他及整个相府万万承受不起的!

  韩氏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对杜福兮的反应也很意外,照说杜福兮那死丫头该像往常一样紧抿着嘴唇、气得发抖,又忍气吞声才对,但她竟带着一丝小儿女的娇羞之意,乖顺地接受安排,让她感到错愕。

  「祖母知道委屈你了,孩子,祖母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杜老夫人疼惜的说。

  「说什么委屈呢,」杜福兮笑道,「祖母,福兮不委屈,如同母亲所言,能成为世子妃是福兮的福气,也是咱们相府的荣光。」

  杜老夫人抹着泪,动容道︰「好好,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杜采莲姐妹俩不甘极了,她们正等着看杜福兮哭闹呢,没想到她却坦然的接受亲事,还自顾自的伺候祖母用餐,这场面她们可不爱看。

  杜采莲不咸不淡地道︰「听说那兰阳王世子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大姐你嫁过去就要侍疾,可真是辛苦。」

  杜老夫人一听便上火,「你在胡说什么?再说些混话,你就给我出去!」

  杜自珍也是脸一沉,喝斥道︰「你闭嘴!」

  世子是重病之人,这件事眼看要揭过了,把重点放在婚事即可,偏偏采莲那不懂事的丫头又说起来坏事,若惹恼了福兮不嫁怎么办?

  然而杜福兮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出嫁从夫,妹妹没学过吗?进门后,如若世子爷需要人伺候,我自当尽力,尽好世子妃的本分,不教祖母和父亲、母亲挂心。」

  韩氏连忙热切的接话,「是啊,孩子,你说得太对了,是该如此没错。」

  说话间,她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这不懂事的孩子,杜福兮那死丫头嫁给兰阳王世子,他们跟兰阳王府就是亲家了,到时不管世子死不死,杜福兮都是正经的世子妃,那么她们两个挑议亲对象时就可以更高层楼,这点道理怎么就不懂呢?净在那里添乱。

  她原是打算将杜福兮那死丫头永远丢在庵堂里自生自灭,想不到兰阳王府竟会上门来议亲,让杜福兮嫁进兰阳王府当世子妃,她当然不乐意,要嫁也是她两个女儿嫁,哪轮得到杜福兮?

  然而,纵然世子身分尊贵,却是将死之人,她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把杜福兮那死丫头嫁过去,这么一来既攀上兰阳王府为亲家,又让她憎厌的杜福兮成为孀妇,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事了。

  饭后又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家子表面和乐的闲聊,吃过果品点心,杜福兮便带着阿芷和绿儿回自己的院子,奶娘凤嬷嬷早等得望眼欲穿了。

  凤嬷嬷是她生母的陪房,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唯一能让原主卸下心防的人。

  「大姑娘可回来了……」凤嬷嬷又感伤又开心,眼里涌起热泪。

  杜福兮看着这中年婆子,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母亲,在原主的记忆里凤嬷嬷给她的感觉很像她母亲,她不由得去拉凤嬷嬷的手,想到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一时也感伤得眼泪盈眶。

  「要嫁人了,大姑娘快别哭。」凤嬷嬷忙拭去她的泪,自己却难过不已地说︰「那兰阳王世子是个……是个……怕是不能给大姑娘幸福了,如果大姑娘不想嫁,奴婢去求吴家老夫人出面,吴老夫人和舅爷肯定不会不管大姑娘的……」

  凤嬷嬷说的吴家老夫人即是她生母那边的外婆,舅爷是她大舅,官拜工部尚书,自她父亲续弦后,杜府已经跟吴府没有来往了。

  「奶娘别哭了。」杜福兮反过来抹凤嬷嬷的眼泪,笑嘻嘻地说︰「谁说不嫁?我要嫁,还要风风光光地嫁,奶娘您就跟我一起去王府过好日子吧!」

  因为原主不受宠,她院子里的人当然就被人踩,连带着也瞧不起她这个主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就不说了,奶娘、阿芷和绿儿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杜福兮气定神闲地进了屋,见收拾得倒还干净,一个丫鬟手脚伶俐地沏上热茶,一时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部上前见礼磕头,哪里还有半点怠慢?

  杜福兮不由得感慨,权势走到哪里都一样受用,她这准世子妃的面子可真大,待遇都不同了。

  她随意嘉勉了她们几句便摆摆手让她们去忙,转而对阿芷吩咐,「阿芷,你差人去问问,银花受罚了没?若没的话,让曾嬷嬷过来见我。」

  阿芷很是无奈,打狗还得看主子呢!银花可是夫人院子里的人啊!

  但她家大姑娘如今可是个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主了,她这个丫鬟也得尽快适应才是,主子都肥了胆,她若再怕事便是给主子丢脸。

  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杜福兮由凤嬷嬷和另一个叫桃花的丫鬟伺候着漱洗更衣,也让绿儿去沐浴。

  待收拾妥当,阿芷回来了,后头跟着曾嬷嬷,杜福兮很意外,难道没罚银花吗?

  「奴婢见过大姑娘。」曾嬷嬷朝杜福兮施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银花那小蹄子已经挨了板子,夫人知道她对大姑娘无礼后很生气,又加了十个板子,特命奴婢来向大姑娘回一声,明儿个就叫人牙子来把银花带走,连同银花一家子都要卖掉,要大姑娘别为了个下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哎呀,我不过说说,还真打了啊?」杜福兮嘴边扬着笑意。「母亲还是疼惜我的,真真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呢!」

  看来他们很怕她不嫁啊!不但狠打了银花,还卖掉,连她家人也遭罪,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但那丫头活该,她可是半点不同情。

  「夫人自然是疼大姑娘的。」曾嬷嬷脸上很不好看,口气闷闷地说。

  人打都打了,花一样娇嫩的人儿打到只剩一口气,现在才道只是说说,这不是把她捏着玩吗?

  银花长得水灵,是她看中的人,她那老实儿子也喜欢得紧,原想等年过了就求夫人许了让银花做她的媳妇,现在落得一场空,亏她平日对银花特别上心,夫人赏的点心也会特地留给她,就想她过门后对自己儿子好,如今就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一抬头,又见杜福兮脸上浮现一丝笑,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

  「嬷嬷帮我回母亲一声,让母亲大动肝火又费心神,明日我再去向母亲请安,伺候母亲早饭。」

  「是,奴婢定将大姑娘的意思转达给夫人。」曾嬷嬷应承了声,一脸吃了暗亏样。

  杜福兮忽然计上心头,想捉弄她那两个异母妹妺帮原主出气,她们过去没有少欺负原主。

  她眼里漾出瞳彩,巧笑倩兮地说︰「对了,嬷嬷,采莲妹妹和采荷妹妹的女红可都是拔尖的,比起那上京第一绣坊还要绣得出彩,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我在想,若是两位妹妹能一个人绣上三十个金银缎面的荷包给我添妆,拿着在兰阳王府里打赏,那真是很体面呢,嬷嬷你说是不是?」

  曾嬷嬷一听脸都绿了,一人三十个?这不是摆明要两位姑娘的命吗?她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啊?回头不摔杯子打奴婢出气才怪。

  她忍着气,恭敬地道︰「奴婢想二姑娘、三姑娘一定很高兴能为大姑娘添妆,奴婢一定将大姑娘的意思传到。」唯恐留下来又有事,她连忙告退,「大姑娘才回府,还要收拾呢,奴婢就不打扰大姑娘休息了。」

  「有劳嬷嬷跑一趟了。」杜福兮笑意盈盈,看似一派的天真无邪。

  「哪里的话,大姑娘莫要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回了夫人。」

  见她急着要走,杜福兮忽地不紧不慢地说道︰「嬷嬷,要双面绣哦!」

  曾嬷嬷正要跨出门坎的脚踉跄了一下。天!一个双面绣的荷包少说也要绣上两天,那三十个是要绣上两个月啊!两个姑娘哪里会肯?

  罢了,找人代绣也是一样的。

  她已经出了厅,就听见杜福兮慢悠悠地在屋里说︰「阿芷啊,这荷包换个人针法就不一样,得要同一人绣的才显体面,兰阳王府又是规矩大的,这体面一定要做足了才行,咱们相府才不会叫人笑话。」

  曾嬷嬷心里咯了一下,更是急匆匆的走了。

  曾嬷嬷一走,阿芷便吁了口气,她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杜福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要给她解渴。「说吧!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断不可能你去时已经惩过银花了。」

  阿芷也老实不客气的接过茶水一口气喝完,过去她家主子最恨她们自家院子里的下人也瞧不起她,主仆分际守得厉害,就是个只在心里要强的主,但什么也不敢做,但在庵里时她就察觉到了,主子如今才不在意什么主仆礼节,她也就随意了。

  「奴婢一到夫人院里,曾嬷嬷就客气的迎上来,奴婢问了大姑娘要奴婢问的事,她脸色一变,招来个小丫鬟带奴婢去吃茶,自己便风风火火的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便闹腾起来,奴婢跟着去瞧,就见银花被两个婆子绑了来,夫人脸色沉沉的站在院中,银花被扒去衣服押在长凳上,两个行刑的婆子抡起板子往她身上打,她嘴里也没塞布巾,一直凄厉的惨叫,没多久身上便血肉模糊了,奴婢看得心惊胆跳,竟足足打了二十大板才停手,银花早已奄奄一息昏了过去,夫人则命曾嬷嬷找人牙子来卖了银花跟她家人。」

  杜福兮也很是惊诧,虽然不喜欢那奴大欺主的银花,但她罪不至此,韩氏果然狠心,为了讨好她做得真是绝,毫不顾念主仆一场,这也代表她与兰阳王府的亲事誓在必行,银花这顿板子吃下来,没要了她的性命是她命大。

  她缓缓把茶杯搁回桌上,收敛笑意,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阿芷,你要有心头准备,他们这般讨好我,代表世子只剩一口气,我恐怕真要做孀妇了。」

  阿芷心里一惊,拿着茶杯的手不禁微微发颤。「为何……为何是奴婢要做心头准备?」难道是大姑娘成了孀妇,她们在王府就无立足之地吗?或是她们这些下人会被王府卖掉?

  杜福兮噗哧一笑,「因为你比我怕我成为孀妇啊!打从知道我的亲事后,你就一直愁眉不展。」

  阿芷皱着脸叹息,「大姑娘!」原来是寻她开心,她的心适才当真提到嗓子眼口,大姑娘现在是越发会捉弄人了。

  杜福兮哈哈一笑,「放心吧!好阿芷,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不管是做孀妇还是世子妃,我都会将你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