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殇.

  “苏公子。”衡玉打量着苏梦枕的脸色, 比之前好多了,想来是雷损这个对手死了,他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加上又有在治疗,所以情况稍微好转一点。

  但和之前相比,依然还是半斤八两。

  “你确实应该找个继承人,把身上的担子卸下来,然后去好好休养几年。”衡玉陈述道:“而不是去什么边关。”

  “显然, 如今的情况还没有危机到需要一个病秧子去拼命。”衡玉淡淡道:“明帝也没有那么需要你。”大明立国上百年, 朝廷皇室都有不少高手,并不缺一个苏梦枕。

  他应该做的, 就是放下一切,做好自己的本分——看病!

  苏梦枕笑了笑, 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但我想亲眼见到那一个画面。”

  如果边境危急, 他就以这破败之躯去挡上那么片刻;如果情势正好,那他也想亲眼见一见击败蛮夷,收复山河的那一刻。

  “我希望此去边关, 无我用武之地。”苏梦枕轻声道。

  衡玉沉默了,她轻轻一叹,突然拿出一个玉瓶, 推到苏梦枕面前,苏梦枕微楞, 不解的看着衡玉。

  衡玉难得依依不舍道:“这是小还魂丹,据说可以起死人, 肉白骨, 也许有点夸张, 但是只要没死,吊住一口气还是可以的。”

  “你拿着保命吧。”衡玉补充一句道:“没用上记得还我,我总共才三粒小还魂丹。”

  刚想推拒的苏梦枕顿时哭笑不得,这样的保命丹药居然还有两粒。

  “是某个大佬送我的,他收集了几十年的药材,共总也就练成一炉,送我一半。”衡玉有点舍不得道:“我收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用上,希望你也用不上。”

  苏梦枕笑着接受这个祝福。

  “那么祝福你,追梦成功。”衡玉含笑注视这位不算很熟悉,但让人格外欣赏的友人。

  *

  “怎么样,你说服那个家伙了嘛?”平一指见到衡玉回来,立刻着急问道,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太急切,于是他又板起脸道:“当然,他要是不求着我去给他看病,我是不会去的。”

  “至少也要三顾茅庐。”他补充一句道。

  衡玉凉凉的看着他,“真不好意思,一次都没有。”

  平一指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衡玉,“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不要命了,你也不劝劝?”

  衡玉双手一摊,“没办法,谁也不能阻止烈焰燃烧。”

  与其化作朽木,不如让木头在还没有腐朽前化为燃料。这是他的所愿。

  美人应当得到最好的归宿,所以她没法再说什么。

  平一指气得哆嗦,手指指着她半响,甩袖走人。

  “老实说,其实我还是有点后悔的。”衡玉长长的叹了口气,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苏梦枕了。

  想想余生竟然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美人,着实是一种遗憾。

  “对了,欧阳也在边关,让人多照看一下。”

  “无情,诸葛神候可真会逮着人撸羊毛。”衡玉看向她院内的那个人道。

  青衫,乌发,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微敲,那人转头,露出白皙而精致的五官。

  “这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无情带着那清冷的嗓音缓缓道。

  “好吧。”衡玉耸肩,“那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我查到了一件事,也许应该告诉你。”无情看着衡玉。

  衡玉摸了摸下巴,“你说。”

  “之前你说神通侯和蔡相让人把你拦在城门口外。”无情慢慢道:“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衡玉挑眉,脑子飞快转动,不是因为担心她插□□苏对付关七吗?难道还另有隐情。

  “无论苏梦枕雷损还关七之间谁输谁赢,其实对他们的影响没有那么大,”无情淡淡道:“至于远远比不上得罪你的代价大。”

  “确实。”衡玉当时的注意力都在雷苏关之战上,之后救关七还有系统的事情都占据她的注意力,再之后方应看来道歉,其实她的重心也是见包大人,反而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情。

  虽然被拦住有点丢脸,但是她毕竟也不是那么重视脸面的人。

  现在想想,确实有点不对劲。

  “当时,就在你要进城前,恰好有一个人急着出城,据说是蔡京府上的贵客。”无情说道。

  衡玉却目露精光,“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想我碰见这个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们费心阻止我见到。”

  “不对,我又不会去注意周围都有谁,当时进出门那么多人,但是我身边保护我的人却会留意周围的所有人。”

  “这个人,一定是我认识的,我的暗卫们都认识的,南域的人!”

  “是那些余孽?不,一定是商盟的叛徒!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衡玉带着笃定的语气道。

  “只有熟悉我的人,才能知道我的事情,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怎么转移我的注意力。”衡玉摸着下巴,冷笑:“也只有叛徒才这么怕我发现他出现在京城,引起我的怀疑。”

  “他知道我来了之后甚至不敢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唯恐被发现。”衡玉若有所思道。

  “也许。”无情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打断衡玉的自言自语。

  “这个人,是紧急办了各种手续,临时决定出城的,是在你抵达京城前一天而已。”

  衡玉气气急反笑道:“这人也挺有意思。”

  “能这么快掌握的路线和时间,一定离我和近,知道我的行程,推断我的抵达的时间。”衡玉吐了口气,“无情,你有查到是什么人吗?”

  “应该是一个女人。”无情淡淡道。

  “应该?”衡玉挑眉。

  “她披着披风,带着面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无情简单道:“我是从目击者描述的身高身材特征得出结论。”

  “对了,那人身上还有一丝浅浅的香气。”无情补充道:“就算记得掩饰身份的时候不熏香,但是日积月累,身上还是会留下淡淡的味道。”

  “如果是为了掩饰什么,这香气不可能这么淡,所以只可能是日积月累下来消不去的原因。”无情分析道。

  衡玉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一堆有熏香习惯的家伙......“可惜不知道是什么香。”毕竟古人大多有熏香的习惯,更别说女人了,所以商盟内没熏香的说不定比较少。

  但若是能知道是什么香,立刻就能排除一堆人,因为熏香一般不会弄得太杂,不会说一天换一个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喜欢的香气。

  “那是个乞丐,不懂香,也闻不出是什么味道。”无情声音有点无奈。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血腥味传来,无情猛地的扭头,他看见一个被血水染红了白衣的俊秀青年缓慢的走来,他双手抱着一个人,浑身弥漫着悲伤。

  无情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动容。

  “花满楼——”衡玉已经尖叫的扑了过去。

  没有人能看见友人满身是血而无动于衷,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花满楼。

  无情的眉头已经皱起。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舍得对花满楼出手呢。衡玉是这样想的,他如同天边月,花中仙,他满怀着善意对待人世间的每一个人。

  他是那么温和善良,体贴周到。

  根本不会有人讨厌这样一个人吧。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真正的表里如一的翩翩公子,却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

  衡玉感到从所未有的愤怒,“向叔叔!”

  向雨田悄然无声的出现在院中,方圆数里内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他摇头,“没有。”

  衡玉来不及追究其他,她小心翼翼的站在花满楼面前,手有点颤抖的伸向他,“花满楼,你怎么样?”

  “阿玉......”花满楼的头转向衡玉的位置,他的声音很虚弱,仿佛要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衡玉仿佛要哭似的,声音有点颤。

  “衡玉,花满楼没事,这些血不是他的。”无情打量着花满楼,很冷静道。

  衡玉闻言,才咬牙,那寒颤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低头看见花满楼抱着那个人,月白色的衣裳,头发披散,头上的玉冠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面容平静,双手垂着,仿佛早已逝去。

  “原随云!”

  衡玉忍不住心神恍惚,“他......”

  “已经没有呼吸了。”无情缓缓道。

  “他死了。”衡玉喃喃道。

  那个无比狡猾,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原随云死了。

  花满楼无比艰难的开口:“他救了我。”他仿佛想让衡玉放心,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里满是哀伤苦涩。

  衡玉的心无限沉了下去,原随云救了花满楼。

  换而言之,花满楼遇袭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她甚至不敢想,若是没有原随云,花满楼会怎么样?

  “为了救我,他死了。”死在他面前。花满楼只觉得到现在脚依然飘忽,身体没有力量,可是他还是牢牢的抱着原随云的尸体。

  至少,他要保住他的尸体。

  无情仿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花满楼只能算半个江湖人,几乎没有人会讨厌这样一个真诚美好的人。

  只论他本人,也没有人会对他出手。

  但是,他身边的朋友,他身后的花家,却又都是他被针对的理由。

  如果有人对他出手,一定是冲着他身后代表的那些人,那些利益。

  无情想到他和衡玉刚刚说起的事情,如果是以他常年破案的直觉和经验来说,他甚至可以锁定,花满楼这一次遇袭,是冲着衡玉来的。

  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巧合,衡玉前脚差点撞上一个不想见到她的人,后脚花满楼就出事了。

  他突然想起衡玉笑着说起她和花满楼的初识,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要知道,花家和商盟的合作之初,是来自花满楼。

  花满楼帮了衡玉,衡玉为了回报花满楼,选择了在中域的第一盟友花家。

  花家虽然比不上商盟的体格,但是放眼天下,论财力,亦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花家和商盟之所以能迅速信任彼此,花满楼才是纽带。

  如果花满楼因为衡玉出事,甚至死了......毫无疑问,他们的合作断了。

  再理智的人,遇上丧子之痛,都不可以再维持住理智,尤其是花满楼是花家最受宠爱呵护的孩子。

  合作的基石都被抽调了,上面的建筑再高,也会轰然倒塌。

  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那么花满楼会遇袭,也就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一个瞎子,还是一个善良的瞎子,多好对付啊。

  唯一的问题是。无情的目光落到花满楼抱着尸体上,为什么原随云会救花满楼。

  还因此死了!

  他在花满楼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

  【作话】

  慢慢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