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唐晚谨慎地说道。
“是吗？”莫期问。
“但是，是你先对我开口的。”唐晚再度补充。
“嗯。”
“别人说话时，有回应是礼貌的表现。虽然我出身三号垃圾星，但还是很讲文明的。”
莫期点头，调整悬浮车的行驶轨迹： “做得不错。不过，如果有形迹可疑的人向你搭话，就算不礼貌，也没有关系。”
“你是形迹可疑的人吗？”唐晚坐正了身子。
莫期设置好自动驾驶：“你觉得我是形迹可疑的人？”
“我以为你是……死神。”
“死神？”
唐晚点点头：“你说找到我了，不是说要送我去人生彼岸的意思吗？”
“不是。”莫期靠近他，朝他伸出手。
“那你是神吗？”被拉进莫期怀里的唐晚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显而易见，在唐晚眼里问问题比挣扎更重要，于是就这么被莫期再度抱了过去，坐到了他的腿上。
“不是。我是人类。”莫期说。
“可是你长得好好看。”唐晚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再认真不过，试图通过他严肃的表情说服莫期，“我在垃圾星上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我觉得你和他们应该不是一个物种。”
可惜说服失败，莫期并没有相信他的物种论，而是回答道：“你也很好看。”
“我是小孩啊。”唐晚给他分析，“好像到了中年，人类就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他们那样。”莫期纠正他的观念，“要看人。而且，我只比你大了两岁。”
唐晚惊叹：“只比我大了两岁吗？可是你好高。”
“多喝牛奶，你也会长高的。”
“我不喜欢牛奶。”Omega皱起眉头，“酸酸臭臭的。喝了会拉肚子。”
“新鲜的牛奶很好喝。”
“垃圾星上不会有新鲜牛奶的。”
“所以我们正在离开垃圾星。之后就可以喝到了。”
“真的吗？”唐晚眨眨眼。
“真的。”
“……”面对牛奶的诱惑，唐晚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语气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莫期生气，“你也会补给我一个新苹果的，对吧？”
他原来那颗，在上悬浮车之前就被莫期丢掉了。
虽然小O委屈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但考虑到两人武力值的差距，唐晚还是默默地忍耐住了。
被拐上这辆悬浮车也是一样的情况。
莫期不知道他内心的弯弯绕绕：“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但要有节制。一天不能吃太多。像这次这样坏掉的，不可以吃。”
唐晚伸出一只爪子试探：“就算只有一点点坏掉？”
试探被驳回：“就算只有一点点。”
“我会真的相信你说的话的。”
“相信也没有关系。”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omega眼睛湿润润的，“吃够了苹果之后，你会把我卖掉吗？”
“卖掉？”
“漂亮的孩子，是会被抓走卖掉的。”唐晚说，“你刚刚说了我很好看。”
“是谁告诉你这样的话？在垃圾星上？”
“是我偷听来的。”唐晚眼底闪过一丝微小的狡黠与得意，“我藏得很好，没有被他们抓到过。”
“嗯。”莫期想，或许垃圾星是应该进行一次大清扫了，“你不会被卖掉。”
“真的？”他眼睛亮了亮。
“嗯。你只会属于我。”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沮丧起来。
他略微耷拉着脑袋，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说道：“可是，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我不是你找的那个唐晚……我的名字就不是唐晚。”
“嗯。”
“我没有名字。”唐晚抬起脸来，“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都叫我小兔崽子。”
他似是在回忆：“我看过画册，兔子还挺可爱的。但我好像没法变回兔子了。”
“也是好事，”omega兀自惆怅，“如果能变回去，我现在大概已经是红烧兔头了。毕竟垃圾星能吃的东西就那么一点。”
想到这里，他越发感伤起来：“我爸妈……大概也是被吃掉的……”
眼见着他的脑洞越开越大，莫期及时替他按了刹车：“你想多了，你不是兔子。”
唐晚并不信他的话，全然一副“莫期已醉我独醒”的模样：“你不懂……”
“唐晚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你的父母是人类，你也是人类。”
唐晚的话因为这一句被强行吞了进去，他不敢相信，还有些隐秘的欣喜：“我的父母？”
“嗯。”莫期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们是帝国的世家。”
“我原来是……有父母的吗？”
“有。而且他们还活着。”
唐晚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你是他们派来接我的吗？我可以见到他们吗？”
“不是。”莫期说，“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
“不知道？”
莫期靠近他，眼底暗沉：“知道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我。”
唐晚的心脏不安地跳快了几分。
“没有人知道你，没有人会成为你的助力，即使是你的父母。你唯一能依靠的人是我。
“就像我刚刚说的，唐晚，你只属于我。
“如果你乖一点，等时机成熟了，我会陪你去见他们。”莫期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
唐晚揪住莫期的袖子：“我很乖的。”
“嗯。”
——
唐晚知道莫期的意思。
他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认字全靠从垃圾堆里挖出幼儿教材自学。
之后也会翻出一些其他的书籍来，零零散散的，什么内容都有，帮着他了解这个世界。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他也能明白。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莫期会带他离开，是因为他想要养一只金丝雀。
为了保证没有猜错，唐晚又确认了一遍。
喜欢自己的长相，不会把自己送人，说自己只属于他，还要自己乖乖的。
没错了。
虽然莫期的大别墅里，没有“少爷从来都没带人回来过”的管家，也没有“认清你的身份吧”的兄弟姐妹，只有会准确无误地执行任务的机器人，但唐晚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莫期甚至还有私人医生！
就是对医生的态度，比书里面的要友好太多了。
医生把唐晚浑身上下检查了遍。唐晚手上捧着莫期给他的大苹果，一小口一小口啃着，静静听莫期和医生讨论自己的身体状况。
好像很糟糕。莫期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
唐晚也很喜欢他的长相。不如说，多看几眼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但唐晚不喜欢莫期皱眉的样子。
可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要扮演柔弱的，乖巧的金丝雀的样子。被莫期威胁了，想要见到父母的可怜小omega。
这样莫期就会成为他的长期饭票，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水果和牛奶。
否则，他就会继续流落街头，带球跑遍全星际。
唐晚很理智，他清楚哪种对他来说才是正确选择。
莫期送走了医生，在唐晚身边坐了下来。
莫期有些烦躁。
唐晚在见到他之后，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父母——尽管这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却依然让莫期有些许心理不平衡。
认出唐晚的是他，找到唐晚的是他。唐晚应该全心全意地想着的人，也应该是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莫期说出了一些半是威胁的话。
这并非莫期的本意。他不希望拥有一个事事听从于自己的玩偶，他更期望唐晚能随心所欲地向他表达喜好。
但似乎是有些过了。从回到他的住处之后，唐晚一直都表现得小心谨慎，像是怕惹怒了他。
莫期知道自己不能太心急，唐晚才刚刚被他捡回家，又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情况与前世截然不同，不可能一开始就对他敞开心扉。
但莫期依然烦躁。
唐晚已经换上了睡衣。
莫期没有给他准备新的。出于私心，莫期直接将自己的睡衣给他穿了。
宽松的睡衣在omega身上整整大了一圈。唐晚没有再穿上睡裤，因为过长的上衣便可以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了。
但他穿上就仅仅是穿上了。没有有意无意地诱惑，也没有表现出对莫期睡衣的不舍，完全一副纯洁无暇的白纸模样。
可以理解。毕竟上一世的唐晚将近情热期。这一世还小。
但莫期依然烦躁。
本以为找到了唐晚，便是一切烦恼的终结。可此时负面情绪有增无减，虽然并不像之前那般，犹如一触即发的火山，却更像是细细密密漫山遍野的火苗，烧得人坐立难安。
偏偏始作俑者还在火上浇油，连要杯水的动作，都写满了“寄人篱下”的委曲求全，无处不展现着与莫期的生疏。
不需要人际交往的流浪生活，使他完全不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动作间，过宽的领口朝一边倾斜，露出了白皙，却还有着道道旧伤的肩膀。不懂得自己整理好衣服，就那么放着，配上水汪汪的眼神，基本上可以算是对莫期理智的挑衅。
所以莫期越发烦躁。
“想喝水自己去倒。”莫期这么说了，想让他更随意一些。
唐晚乖乖点头。他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杯子，翻身下床。
没用过卧室里的小水吧，不知道该怎么倒水。准确点说，他连小水吧都没认出来。唐晚茫然地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将求助的视线落回了莫期身上。
莫期：“……”
把omega按回床里，莫期将倒好的水摆在了他床头，从另一侧上了床。
他很清楚多想无益。每一次有记忆的只有他，对于唐晚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像上次那般天时地利人和，关系迅速进展只是奇迹，如今能顺利找到唐晚，便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起码，他可以如愿以偿地再度抱着唐晚入眠，这就足够了。
被抱住的人身体僵硬，但莫期不再想那么多了。
他闭上眼，放空思绪，等着睡意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渐渐软了下来。莫期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感。
突然，唐晚悄悄地靠近了一些。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怕吵醒了莫期。
找好了自己想躺的位置，omega停止了移动，小小声地对莫期说了一句：“晚安，莫期。”
像是想起了莫期早些时候对他说的话，他纠正了一下称呼：
“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