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穿成游戏最惨大魔头【完结番外】>第13章 013 【若木华庭】二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沈渊揭开兜帽一角,抬眼往前望了望。

  趁此,付游偷看他的脸,眼眸刚转到帽子下面,便泼下几分暗色,他的眉眼滑进去,只剩冬令日华染得冷暗的唇。

  还没来得及看清容貌,他却放下了兜帽,付游大失所望。

  “快到了,”沈渊冷冷地开口:“就在前面。”

  付游应声望去,第一眼没注意到庭院本身。的确,相比下神木更扎眼——彩云缭绕,鸾雀徘徊。

  没为这般神迹惊叹,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便含糊说道:“……我想、想……为公子画幅画像……”

  “你说什么?”

  “我说、说……”付游眼珠想瞟向别处,又怕躲闪之举太明显,便低垂下眼眸看向地面,却无意从余光瞧见沈渊手里拿的东西,随即叉开话道:“公子现在买万年历做什么?我们都是到除夕那日随着春联一道买,怕买早了放家里不见了,或者弄脏了。老人说,日历弄脏了不吉利,对应的那天会很倒霉。”

  “没这么玄乎。”沈渊道:“我觉得更像是昨天过去了,一去不返,像逝去了,所以才要把昨天埋进土里。”

  付游道:“这个角度倒很新奇。”

  “哈哈。”沈渊短暂而快速地发出一声笑。

  他虽然在笑,却给人笑得很牵强的感觉,像是被隐形的巨大痛苦挟持、威胁着,放不开大笑。

  付游问道:“公子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有。”

  没有吗?

  他早就注意到沈渊的左手一直微屈着,贴在腹部几乎没离开过,一开始他觉得是个人习惯,现在看来倒像是腹疼,不得不按着腹部缓解疼痛的表现。

  他忍不住抵颌暗自思付:病越拖越不好治,可看公子身家,不像是舍不得看大夫,那为什么要拖着不看病呢?

  再想追问时,却发现公子已经走远。

  那道绿色身影已经走到了若木华庭院门前。

  付游背着画娄,心怕跑动步伐迈大,画会掉出来弄脏了,便小跑着上去,喊道:“公子等等我!”

  不知是声太小,没听见还是什么,只见沈渊要关门,他忙喊道:“我想……”

  砰!——朱红大门关闭了。

  一瞬间,沈渊把自己从世间天地里分了出去。

  “既然不想接受我,那就去死吧。赤子厄那儿有专门为你准备的消魔,只要一颗,一了百了。去吧,让小画匠为你去浔武找赤子厄,去吧,去……”

  “滚!”

  “哈哈哈!我们是一体的呀,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滚。去找赤子厄,不然你会害人的,难道你想见血流成河?”

  “滚呐!……”沈渊的愤怒中带来一丝哀求。

  “好好好——假惺惺的,既不想祸害一方就去死嘛。”

  他一向是能忍的,若不是死命咬牙忍住整块痛苦,拼命压制耳边那道如恶鬼的低语一般的声音,只怕他连若木华庭都回不了。

  奇怪的是,在回来路上痛感倒变钝不少,可到底是短暂的,刚才又反刍似的,腹部剧痛无比,绞得人头昏眼花。

  回到庭院,关上门,便再忍不住,靠着门直接瘫坐下来,他大口喘着气,嘴角蜿蜒流下一条艳红血迹。

  他抬手便拭去,却在嘴角晕染一片,显得更凄凉了。

  孤寂与疼痛是相关系的,而即将颓败的事物会迸发出此生最耀眼的光芒,好比临冬的深秋远比春天更绚丽。

  旁人看不出来,可沈渊晓得,此间若木已经开始凋零,二三树叶配着天穹飘零的雪花,缤纷的翠白二色随风飘摇……

  “这里精雅富丽,比自己的破庙好上百倍不止。”付游拂袖扬开落到面前的叶片。

  吃了闭门羹,说不气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清楚当下怒意中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情感。

  他伶仃在外,喃喃道:“我得想办法把公子画下来!”

  ……

  身心发麻,一脉相延,从昨天至今早从未停下。

  “公子,麻烦打开门,公子——”

  好比跌入深水的人,沈渊的五感像是被水浸入了,声声入耳,却只能感受音浪震感,渗不进一丝声响。

  回想起昨晚的事,他是被腹疼折磨得昏过去,其余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或想到深处,脑袋一阵阵地疼。

  他抬手抵住前额,眉头只比麻花拧得松懈点。

  待胀痛稍微收敛,耳边声响清晰起来,只听有人一面咚咚地敲门,一面说道:“公子,我是昨日那位画匠啊——”

  良久不见若木华庭的主人开门迎人,付游身后的百姓便开始质疑道:“小子,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呐。你不会是故意骗我们,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逃走吧?!”

  付游转过身,清秀的面貌,瘦俏的身形,脑袋却从不下低,他微昂着下巴,抨击道:“我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也不至于还在边陲混日子,去皇都跟向将军混个武将当当不成问题。”

  话音刚落,身后门便“吱嘎”一声打开。

  “画匠?”沈渊门后疑道。

  “是我是我!”闻声,付游激动地立马调转身体。

  看到沈渊仍是昨天那身狐裘,兜帽上光滑的狐绒,好似无风也会自然地颤动,他忍不住笑了笑,转眼却瞥见狐裘上两、三滴血迹。

  蹙了蹙眉,他挂心地问:“公子当真身体无碍吗?”

  “无碍。”沈渊仍是干脆地回答他。

  看到那血迹,付游仍悬悬在念:“可昨日见公子的狐裘干干净净,今日便染了血……”

  “杀鸡,溅得。”沈渊心中腻烦,奈何身体被疼痛牵制着,便随口应付道。

  鸡?

  付游踮脚,引颈往院子里看去。

  若木华庭,室屋严洁,花木繁茂,不像养过鸡的院子,植被都被啄得光秃秃,鸡粪味冲天。

  沈渊手指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拿刀宰鸡可想象不到。就好比面前本是纤细文静的姑娘,转眼便用破锣嗓子开口说:“老子要两斤牛肉,一碟花生米,再来十坛酒,今晚不醉不归!”,然后豪迈一笑。

  这极大反差,估计晚上睡觉都得发噩梦。

  付游不信,呵呵笑道:“要不我帮公子请一位大夫来?”

  沈渊淡淡回道:“不可治。”

  付游面露忧色,“那那那……”

  沈渊不懂他这般关切的用意何在。没有所求,便没有无缘无故的关注,世间所有交往,皆是利益为底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抬眼,看向付游身后一片人,直言道:“要什么?你直说吧。”

  付游等的就是这句话!

  “公子稍等。”说完,回转过身体,只见刚才围住他的一众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几米开外,聚成一团。

  他朝人群喊道:“你们离这么远做什么?听得见吗?”

  那群人窃窃私语商量道:

  “对啊,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那你去?”

  “凭啥!?昨天有人看见,若木华庭里那人拧断了曾家小子的胳膊。你们说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惹到他们,后脚就全部被杀了。说不定啊,就是他俩做的。要去你去!”

  “我?我就不去!”

  那群人饭桌上敬酒似的,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位白面书生来。

  那书生被挤出人群,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了几步,待站定身形,他留恋地回头看向那群人。

  “快去!快去!”他们朝他挥挥手,催道。

  闻言,书生不得不朝付游走去。他对付游与沈渊笑道:“嘿嘿,他们说,敬神而远之,敬神而远之——”

  付游拍着书生肩膀,与人很熟络的样子,“小时候我们一起上过学,你可得做好我的公证人,不免我们同窗一场。”

  “好好好……”书生只顾点头叠声应道。

  街坊间传闻说:若木华庭的主人是白毛妖怪,十恶不赦,流放至此看守前恒耀之主的坟冢,将功抵过。

  书生对沈渊心存恐惧,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这……这位公、公子啊……昨、昨晚可……可有和付游待在一起呢?……”

  沈渊如实回答:“昨晚?我不……”

  “啊!!”见沈渊口型不对,付游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他。

  书生以为两人要对自己动手了,惊得心漏掉一拍,顿时脸煞白,把头埋进胳膊里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

  “哈哈哈!别这么胆小嘛,都要哭了。”付游拍着书生的背,安慰道。

  书生尴尬地抹把脸,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嘛。”付游不走心地搪塞几句过去,便转回正题道:“公子啊,你还记得昨天欺负我的那七个人吗?”

  “记得。”沈渊道。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昨晚,那七个人全家都被杀了。男女老幼,整整二十七人。现在我身后那些人都以为是我做的,要拿我试问呢。”

  付游紧盯着公子兜帽下那半张脸,希望能看到一丝情绪变化,他会出言帮自己,但他没有任何波澜,反而唇抿得更紧。

  他真的没有做那些事,也知道与沈渊仅仅一面之交,沈渊大概率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他。

  他开始焦急,唇色渐渐发白,冬日里,额头冒出了汗。

  突然,他看见公子缓缓启唇,问:“昨日是什么日子?”

  付游没懂这句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问出来是何意。他迟疑片刻,回道:“腊、腊月十五。”

  “又是十五……”沈渊转口对众人宣布:“没错,他昨晚确实在我的庭院中,凶手另有其人。”

  说完,转身要回到若木华庭。

  叮铃——

  沈渊刚一动身,便响起清朗的铃声,在空廖冬日,毫无阻挡地快速扬开声音。

  他正想着平白无故怎么会出现铃声?忽然眼前一亮,兜帽被扯下,三千银丝倾泻而下,紧跟着右肩猛地被人捏住,往后一扳,发丝扬起一条好看的弧线。

  那动手的人正是付游。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沈渊蹙眉,只见付游的脸颊爬满黑色纹路,双眼毫无聚焦。

  再送目看去付游身后那群人,只见他们与付游一般状态,个个失魂似地往自己走来。

  那位文弱书生更是一反常态,双目猩红,五指弯曲成了爪状,咬着牙狠狠地朝付游袭来。

  付游就站在书生跟前,将要命悬一线,沈渊心陡然一沉,扬袍勾过他的肩膀,转身带着他进到若木华庭。

  砰的一声,关闭漆门。

  叮铃——铃声冗长,又响起了。

  瞬间,众人呆愣院外,恢复正常,面面相觑。

  进到若木华庭的一霎,付游脸上那些黑色的诡异纹路倏地消失,只剩他诧异得不自觉大张的嘴和圆瞪的双眼。

  他痴痴盯着沈渊,惊叹曰:“确疑公子,不似人间物——”

  “放手!”但见付游仍抓住兜帽不放,沈渊沉声令道。

  付游后知后觉,“啊”的一声,手缩回。

  猝不及防,下腹一阵刺痛,沈渊弯腰捂住下腹,啐出一小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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