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瑕的质问很紧迫,几乎是一击毙命的,江君泽靠在床榻上沉默了很久,却始终回答不了李无瑕。
找不找麟霄丹,想不想做掌门,他始终没有选择权,他永远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条路不是他定的,他定不了。
他的身份,地位,权利,包括江君屹来不来盛铭派,皆不由他做主。
现在又何苦问他呢?
江君泽收敛起许多密密麻麻无奈的情绪,依旧神色淡漠,只是抬眸漫不经心道:“我什么都要,麟霄丹,亦或是掌门之位……”
话音刚落,竹屋外有了响动,李无瑕对江君泽顽固不化避重就轻的回答实在表示钦佩。
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如何对待江君屹,看来还是要江君屹站在你面前时你才能知道了!”
叶重岚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悄声冲着李无瑕道:“重归于好的事还是得寄希望于江君屹……”
李无瑕此刻理亏,只能默默地走去推开竹门寻找外面的动静是不是江君屹回来了,却没想到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匹洁白的骏马。
李无瑕忽然愣住。
马,马……?
江君屹出去一圈,打着给哥哥买东西吃的名义,就牵回来一匹马???
李无瑕倒吸了一口凉气,最终震撼道:“哇,江兄,你带回来的食材……过于,过于新鲜了吧?”
“这怎么吃?”话刚说完,马和人都怒了,江君屹蹙眉反驳道:“你怎么什么都要吃?!”
江君屹将无辜的白马拴到竹林里,这才从衣袖口掏出一份精致小巧的桃酥。
“你别告诉我,你出去一趟,就买回来这么一点桃酥……”
江君屹越过他走进竹屋里时就证实了这一点,他本来就只买了兄长的那一份,剩下的钱都用来买马匹了。
如今见屋内的江君泽已经转醒,江君屹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桃酥放在了床榻边,又刻意压低了语气,调整的温柔平和些,道:“兄长,如果你饿了,就吃一些吧。”
旁观的李无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什么兄友弟恭的诡异场面?双标就是从江君屹这来的吧!
“我不饿,不吃。”江君泽并不领情,尽管他现在脸色很差,却依旧没有躺着休息的习惯,他下了榻,走的离江君屹远了些。
“此次是我失策中计,下次绝对不会,以后无需你们的帮忙。”
“你还要继续去找麟霄丹?”江君屹明知故问,他别扭了很久,还是语气平和道:“别去找了,好吗?”
江君泽没想过江君屹会忽然服软,只听坐在床榻边的人垂头继续道:“我不会回盛铭派了,我不会同兄长争掌门之位了……”
“你什么意思?”江君泽瞳孔微张,转头看向江君屹,难以置信道。
“我从来不想跟兄长比什么,也从没想过要做掌门,麟霄丹我不想要,盛铭派也不需要。”
事到如今,江君屹想把一切都坦白清楚,“它对我们来说没那么重要,若没了我同你争抢掌门之位,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亲自来找。”
“哥哥,我认输了,你回家吧。”江君屹红了眼眶,他的心思细密,如此打算,是已经做好了分道扬镳,再也不见的准备。
可李无瑕和叶重岚没准备啊,两人作为旁观者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无瑕:这段我没看过啊!
叶重岚:这段我没写过啊!
“这就是你说的寄希望于江君屹?”李无瑕一脸生无可恋地悄声问身侧的叶重岚,怒道:“他才是真狠人啊!”
这是要直接永别的节奏啊!
他本想冲上去说两句缓和一下兄弟之间已经要彻底决裂的气氛,却被叶重岚拉住狠狠捂住了嘴巴,“沉住气,让剧情发展一会,说不定会有转机……”
江君泽长呼出一口气,他大概是从没想过江君屹也会有向他认输的这一天,他勉强勾起嘴角,冷笑起来。
“你这人最会发狠,什么时候认输过?如今怎么不同我争了?”
江君屹垂着头,看不见此刻的表情,只是他的嗓音已经略微掺杂了些沙哑,良久后,他才无力道:
“哥,这次我累了。”
他不想永远跟江君泽这么争执下去,打擂台,争掌门,抢麟霄丹,永无止境。
这些从不是他想要的,就像兄长说的那样,不喜欢,大可以退出,消失,为什么偏要争呢?
他要把盛铭派的所有位置与荣誉还给兄长,就像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哥,此次我们算是私自外出,你还是快些回去,免得父亲责罚。”
见面前的江君泽愣在原地竟迟迟没有动身,江君屹也越发沉不住气,催促道:“我备了马,就在竹林里,你骑马便能趁天黑之前赶回盛铭派,我此后会留在江湖,父亲和母亲会理解我的。”
“我不理解!”
李无瑕在一旁挣开叶重岚的手制止道:“你们就非得分开吗?就不能在门派里多加把椅子,同时有两个掌门之位不就行了吗?”
反正要是每个掌门都像昭天派的谭钏掌门似的无所事事,再同时多十个也没差。
“你当掌门之位是什么?想加就加?”江君泽回过神来皱眉反驳道。
江君屹虽然语气很软,但说的话却都很决绝,事已至此,他再留下才是一种不识好歹。
“好,既然你不同我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江湖不见,珍重!”
江君泽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转身推开竹门,大步走去竹林,扯下牵马的缰绳,一跃而上马背,白马红衣,一骑绝尘。
如今天空明朗,红衣身影飘摇,李无瑕见人要走,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住了。
“你别走啊!”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直至看着江君泽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开竹林,马蹄荡起一串尘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挽留失败的李无瑕才气得大骂起来。
“好啊!你走啊!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他叉腰转身看向竹屋里沉默的江君屹和看戏的叶重岚,皱着眉头,甭提心里有多气了。
“叶重岚!这就是你说的让剧情发展一会儿!?他走了任务就失败了!我们还怎么玩?!”
叶重岚确实没想到江君屹能主动把江君泽给赶走,这出乎意料的剧情走势把他这个写小说的都给搞懵了。
但这种时候他能做的是什么?沉稳。
“副本而已,不谈失败。”
“那谈什么?谈恋爱吗?!”李无瑕气的想骂人,就听脑海里的相爱系统也会挑衅般的提示道:
【宿主调戏反派,相爱值+50】
“……”
噗——
李无瑕一口凌霄血差点没被气到直接原地身亡,这踏马纯粹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这系统爱谁绑谁绑!这破任务爱谁做谁做!
李无瑕怒视着躲在床榻边不出声的江君屹,死不瞑目道:“骨肉至亲啊,血脉相连啊,本是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啊!”
话音刚落,江君屹直接用最风平浪静的语气放出了最狠的大招:“我们不是亲生的。”
“……”
李无瑕:over.
叶重岚被这一口大瓜吃到撑,刚刚还保持的沉稳瞬间被击溃,“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用自己的颜值做担保,他绝对从没这么写过!
见面前的人都二脸震惊,不打算回家的江君屹也并不再把此事当作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当年我父亲还在做奕国将军时,在大漠结识了我母亲,一般将士驻守边疆的时间漫长,父亲得知自己也许会一辈子留在大漠,便与母亲成了亲,生下了我。
后来奕国战乱爆发,母亲与父亲失散,我与母亲几经辗转留宿在了边陲小镇,父亲则阴差阳错回到了奕国修养。
他们各自都以为对方死了,就这样时间飞逝,我被母亲独自拉扯长大,父亲也掌管起了盛铭派。
后来盛铭派逐渐在江湖上有了势力,名声大噪,母亲得知后不远万里跋涉找来,终于带着我与父亲相认。
可将近二十多年过去,我不仅长大,父亲也早已收养了义子,而这个义子就是江君泽,我认了他做哥哥。
除盛铭派的弟子之外无人知道江君泽并非父亲血脉,我们对外一直以亲兄弟的身份示人,父亲待他也如亲生一般。
兄长为人优秀,将盛铭派的大小事宜都做的有条不紊,几乎毫无纰漏。
初次见面时,兄长对我虽然温和,但更多的是警惕,可相处下来,他待人很真诚,我的所有武功招式都是由他倾囊相授,他从不会吝啬。
直至我赢过他几次后,或许是他感觉到我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所以才会对我冷漠、疏远吧。”
江君屹一口气说出来心里果然明亮了许多,以往纳闷想不开的事,如今他也能规劝自己和解。
“一开始我总是接受不了,那么豁达开朗的人怎么会一瞬间就变了呢?可现在我也能理解到他的难处。
门派内的闲言碎语数不胜数,他都一一忍受,我来到盛铭派后,分走了父亲太多的目光,让兄长备受冷落。
他年幼时过的并不好,父亲曾谈过一二,以往跟野狗争食,后来终于有了温暖的家。
他精心维系,宛如至宝,却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个正主,理所当然的分走他的关爱,还不容许他做出任何反驳,想来也是怪叫人难受的。
我本无意同他争抢,又何苦围绕在他身边让他每一日都睡不安稳呢?”
江君屹想离开了,他不想再成为兄长的敌人,不想再回到盛铭派,继续重复做那些无聊的争执。
“或许一山不容二虎,分道扬镳才是最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