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飞来破>第36章

  天色渐渐暗下去,雪果然没停,就算停了,雪地路滑无法行驶。老和尚让他们不要冒险,寺内备有客房,二人住下即可。

  纪冠城打扰了人家一天,又是吃又是住,很是过意不去,执意要给人家钱,老和尚表示与人方便而已,不要纪冠城的钱,纪冠城只好作罢。

  这客房一看就不像有人常住,室内陈设简单质朴,贴墙边一张通铺,暖气怎么都热不起来。还好棉被厚实,不至于受冻过夜。等老和尚走后,纪冠城忙活着铺床抖被,栾彰站在一旁环顾四周,纪冠城以为栾彰不习惯如此陋室,说道:“没想到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我们还有免费的地方可以住,真是太幸运了。我记得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乡下老家过年也是住这种大通铺,只不过可以生火把炕烘得很暖和,我和老家同龄的孩子就在上面玩。”

  栾彰的手指沿着床铺划过:“我没住过。”

  “那不是可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体验一番?”纪冠城把遇见风雪被困野庙的坏运气描述成一番别样经历体验,能叫人心情好上不少。

  他帮栾彰铺好床,时间已经不早。僧人们规律作息,早早就躺下歇息,院里静悄悄的,细细听来都能听到雪的声音。

  “好安静啊。”纪冠城念叨,“还好我出门的时候给光光放好了猫粮。”

  “都是全自动的,你就算不放它也不会饿死。”

  “但是一只猫在家会很寂寞吧。”

  “诺伯里会陪着它。”

  “诺伯里还是有短板的,就是他跟我说周末天气很好。”

  “它又不是专门观测气象的AI,明明是你没有多查几次吧?”

  “……好吧。”

  纪冠城和栾彰躺在一起,一开始还能聊上两句。渐渐的,栾彰有了上句没下句,等到彻底没回应时,纪冠城才发现栾彰睡着了。

  栾彰平躺着,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即便幅度平稳轻微,睫毛似乎都在跟着一起颤。纪冠城毫无困意,只能躺着看天花板数羊。他想集中精力,却总是被栾彰细不可闻的呼吸声打断,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拐到了栾彰身上。

  他想到今日画景中的栾彰,便悄悄翻身起来凑上前去,细细地打量着栾彰的脸。睡着的栾彰给纪冠城另一种感觉,平日里站在云端需要他仰望的人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边,叫他想要伸手触碰,又不敢触碰,心底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心跳的声音掩盖了雪的声音,纪冠城天人交战,他很想确定栾彰是否真实的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也想确定此刻此景是否是臆想出来的环境,而进入幻境的钥匙就是一场雪。

  他好像理解了那夜终南山下的道士,仙人在侧,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栾彰,距离越近,栾彰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磁场便越浓郁,那张脸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也越强烈,而隐秘的背德和世俗的禁忌所带来的心理快感更是催促着纪冠城。

  也许这都不是真的,哪里会有远离人间的山野寺院,哪里会有忽如梨花的大雪,哪里会有一个梦中的栾彰?

  若是幻境,便什么都不必在乎了吧?

  纪冠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以及人性无法自控的一面全都涌了上来。

  他慢慢的,轻轻的,静静的亲了栾彰。

  倏地,栾彰睁开了双眼!

  纪冠城大惊,脸颊瞬时充血,身体弹开后见无处可躲,屁滚尿流地钻进了被窝,企图用整张被子将自己盖住,鸵鸟一样装人不在。

  房内死寂。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栾彰开口问话,语气平静。

  纪冠城闷在被子里不说话,明显是坏事败露无计可施,打算装死到底。栾彰起身见到眼前用被子拱起来的小山,轻声一笑,手伸进被子里将纪冠城往外拖。纪冠城一气乱抓,无助地被栾彰拖了出去,他就用被子蒙住脑袋。

  栾彰无奈,干脆硬声说道:“我生气了。”

  这话并不奏效,纪冠城露在外面的躯干胡乱地卷着被子钻了回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栾彰叹气,扯开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一张被子怎能容得下两个男人胡闹?小山像是地震似的剧烈晃动,纪冠城极近缺氧,又争不过栾彰,这才认命似的拉下被子,大呼一口气,跑步冲刺的心率都没有他现在快。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面对栾彰,栾彰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蛇一样顺着他的躯干往上爬。待完全爬出,栾彰的双肘撑在纪冠城脸侧,将纪冠城锢住,垂下头低声问:“为什么?”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纪冠城的面颊,眼睛在纪冠城的脸上一寸一寸扫过,在尾音落下时,正好对上了纪冠城的双眼。

  “不、不知道……”纪冠城无法动弹,吞口吐沫,紧张地小声求饶,“对不起栾老师,我……唔!”

  他的道歉,他的解释,他的挣扎全都隐没在世界闭合前的缝隙之间。

  今夜彗星来了,纪冠城能看到天空中炽热明亮的尾焰,他是被留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人,没有任何一个宇宙能容纳他。他只能坐在山崖上故作轻松随意地晃动着双脚,就像小时候看流星一样看着无尽黑夜中的那一条划开天空的线。

  等一场烟花,烟花变成了雪。

  雪夜是人类世界中鲜少的浪漫时分,兴许栾彰很喜欢在雪夜接吻。纪冠城记得上一次下雪时栾彰吻了张云鸣,那逼仄的走廊上妖气弥漫,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又下了一场雪,那时的张云鸣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都说下雪的时候并不冷,纪冠城觉得这话不大准确。现在何止是不冷,他如同置身于妖孽横生的热带雨林中,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恨不能张开大力呼吸,那湿得要拧出水来的妖气堵住他的鼻子,害他只能张嘴呼吸。

  求生本能迫使纪冠城张开嘴,却落入了栾彰的圈套。栾彰的手掌轻拢在纪冠城的头顶,纪冠城的头发长了许多可以将其没入,栾彰的指腹蹭过他的头皮,那感觉就跟刺入皮肤的电极针一样,细弱的电流通过神经网络传递至身体的各个器官,下达着大脑的命令。

  纪冠城拍拍栾彰的肩膀,栾彰这才起身,被赦免获救的纪冠城趁机用力呼吸。他本看着栾彰,可栾彰的目光太过浓烈,他不敢看,骗过头去。这个动作让他把脖子露给了栾彰,栾彰眼神越来越暗,他再度俯身,一点一点地向下滑,直到完全退回被子里。

  “别!”纪冠城惊恐地看着下端耸动的山丘,他曲起腿,脚掌踩在被褥上想要挣脱,却被栾彰扣住。屋里是黑的,被子盖起一团也是黑的,纪冠城根本看不见栾彰,只知道自己陷入了温暖湿润的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想活下去,濒死的压迫感叫他放弃抵抗。大脑清楚地知道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为了不让纪冠城真的死掉,它让心脏和肺部加速工作提供能更多的氧气和能量,一个又一个神经元像是繁忙的信号灯一样彼此呼应,神经递质游走于复杂的网络系统中,苯乙胺让纪冠城觉得兴奋刺激,瞳孔都能随之放大,这个时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调皮鬼多巴胺跑出来作祟,它把简单直接但极致快乐的情绪输送到各个角落,将纪冠城最后的心理防御和理性障碍摧毁殆尽。

  “栾老师……”纪冠城咬紧牙关,齿缝外溢几个音节,他的手胡乱像下抓去,栾彰伸手扣住他不让他乱动。纪冠城无法忍耐,他完全陷入了沼泽,沼泽里有火妖,要将他融化。窒息感带了幻觉,纪冠城忘了二人身处何地,他不管不顾,叫着栾彰的名字,就在他真正可以抵达死亡那一刻时,栾彰停了下来。

  纪冠城的情绪瞬间崩溃,若之前他还记得自己是个人,现在则把一切道德礼法规则秩序抛在了脑后。他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拥住栾彰,两床被子合成一张,最后全都丢弃在角落。

  对比纪冠城的急切莽撞,栾彰太过淡定,游刃有余。他看着纪冠城的双眼,知道纪冠城求死心切,他不是什么好心人,不想让纪冠城痛快,于是他问:“那我怎么办?纪冠城,你只是利用我罢了。”

  “没有!”纪冠城急忙辩驳,攀附着栾彰在他耳边小声问,“我、我可以做什么?”

  “来。”

  在栾彰的引导之下,纪冠城视线变换,天地颠倒首尾相抵。栾彰躺下稍微抬头往下看去,看到两山交叠之间露出的纪冠城不住收缩的下颌时亦有几分动情。

  要是没有那些利益算计,尤物在怀,栾彰很乐意跟纪冠城在这个简陋的地方真正的来上一次。可他要是想将纪冠城彻底掌控在手,现在便不能给纪冠城太多。

  成瘾不是一次性的买卖。

  佛门清净之地本不该有此污秽之事,栾彰心中却毫无敬畏,他想怎么样就怎样,神仙佛祖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注定是要为祸人间的。

  他就是要害纪冠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