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季佑溪问。
“好看。”陆斯明不知道是在夸自己的技术还是照片里的人。
季佑溪接过手机看，还算满意，“要不要我也帮你拍——”
“我靠！那个是真人吗？”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徒然被一阵惊呼声打断。
季佑溪循声看去，有两个女生正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我没戴眼镜，你快帮我看看啊？”苏小果疯狂催促着旁边的人，一会儿要召开年级大会，她们是提前来准备发言的文理生优秀代表。
李婧也非常震惊，她推了推眼镜，好像...真的是本人！
“妈啊...这也太帅了吧！！该不会是学校邀请回来给我们做演讲的吧？！”
毫不夸张地说，陆斯明从附中毕业六年，知名度是一点也没削减。
他出现在荣誉墙上，出现在老师们的课堂中，他的高考成绩届届相传，每年都会被拿出来放在高考冲刺大会上研究。
老师们通常在课堂上喜欢以“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是16年的省理科状元...”开头，并且乐此不疲地一吹嘘就是半节课。
而对于这群学生来说，他们的关注点就比较浅层了。尤其是女生们，每次路过荣誉墙，都要驻足欣赏好半天。甚至每逢大考，居然有人会提前对着他的照片拜一拜。
苏小果和李婧也不例外，毕竟有谁能抵抗长得帅、成绩又好的帅哥啊！！
“要不要去搭个话？”李婧小声问道。她有些后悔，刚刚苏小果在厕所问她要不要偷偷涂个口红，她嫌麻烦拒绝了....
“我不知道...我有帅哥恐惧症啊...”悄咪咪化了素颜妆的苏小果也没自信到哪里去，她扯了扯李婧的衣袖，“晕了，他旁边怎么还有一个帅哥！”
俩人在一旁扭扭捏捏地嘀咕着，季佑溪很快就猜出了她们的意图。
他觉得有趣，便对陆斯明说，“你信不信，我数五个数，她们就会过来和你搭话？”
陆斯明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不发表意见。
果真，五秒后，苏小果和李婧走过来了。
“那个...请问您是陆斯明学长吗？”苏小果夹着嗓音，紧张地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陆斯明余光瞥见季佑溪在偷笑，他收敛神情，点头回应。
“救命———太他妈玄幻了啊啊！”
即便早就知道是本人，但当近距离站到陆斯明身前和他说话时，两个女生又不免小小骚动一番。
有这么夸张么？季佑溪暗自腹诽。
他一面感叹着思春期的少女真可怕，一面猛地反应过来，似乎...当年自己死皮赖脸地追陆斯明时，比人家小姑娘还要过分...
比起苏小果，李婧尚有几分矜持在，她轻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姐妹注意形象，“学长，您一会儿是要给我们做演讲吗？”
“不是。”陆斯明说。
苏小果满是遗憾道，“啊...我们还以为您来参加一会儿的高考动员大会。”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附中怎么还是老样子...隔三岔五就要开会，爱搞形式主义。”季佑溪在一旁默默感慨。
与其向学生输入这些乱七八糟的热血鸡汤，还不如多给几节自习课来得实在。
李婧颇有同感，她愤愤道，“就是呀，每天作业都多得写不完，还要把试卷带过来写。”
“是吧！我高三那年作业就没写完过，写不完还要被某人训。”季佑溪仿佛找到了不谋而合的同党，他得意地冲陆斯明扬起下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
苏小果问：“学长，您和陆学长是同届的吗？”
“对啊。”季佑溪点点头，短短几句话，就引起了她们的共情。
“那您的成绩肯定也很好吧。”苏小果两腮泛着粉红，她眼波先转，继而偷偷看了陆斯明一眼，“就像...陆学长一样...”
季佑溪连忙否认，“我是学渣，远比不上你们的陆学长。”
虽然附中每年的重本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但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是学霸，季佑溪就属于那百分之二十。
“那个...”同学们很快就要下来了，李婧着急地朝四周张望，不太好意思地说，“陆学长，我们能和你合个影么？”
“陆总，您还真成明星了。”季佑溪眼角含笑，深色瞳仁中有光在明晃晃地波荡，“在学校受人追捧，在公司也万众瞩目，啧啧啧...”
所谓祸害遗千年，季佑溪将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陆总...？”才思敏捷的苏小果很快就抓到重点，她和李婧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妈呀，好好读书真的有出路！学霸升级为总裁，很言情男主的人物设定。
“可以么？”这时，备受两位少女期待的陆斯明忽然朝季佑溪问道。
态度是那么的驯良，语气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三人皆惊，礼堂瞬间万籁俱寂。
季佑溪小蹙眉，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和陆斯明相视。他稍稍歪了一下头，仿佛在无声询问：这是在搞哪一出？
两个女生同样一头雾水，四下无人出声，李婧反应较快，似乎咂出了味道。
她心里震撼，果然，两秒后就听见陆斯明说，“抱歉，我男朋友好像不太同意。”
“我没有！”
季佑溪矢口否认，陆斯明应势侧眸看他，半晌，他又欲盖弥彰地扩充解释，“我没有不同意你们合照。”
“老天！你们居然是情侣！！”苏小果同学腐龄资深，震惊过后，她丝毫没有痛失男神的哀伤，反倒变得兴奋起来。
“哈哈...对。”季佑溪尴尬地应着。
倒不是因为觉得同性恋人有多难以启齿，而是无法忍受陆斯明如此草率又突如其来地出柜，实在太随意了！
最气的是他只负责说，说完后就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剩下的担子都落在了自己肩上。
“那...能麻烦您帮我们拍一张吗？”李婧谨慎地问季佑溪，并且还恰到好处地说明，“学长，我们保证对陆学长没有别的意思！陆学长一直是每届附中学子的偶像，我们只瞻仰他的优秀成绩和卓越才能，就连做梦都想早日超过陆学长，成为更厉害的人！”
“对对对！我作证！”苏小果疯狂点头，“陆学长，李婧还专门把你的高考成绩打印下来贴在桌子上，每天都要分析八百回怎么超过你。”
“喂！苏小果！”李婧把手伸到后面掐了她一下，低声呵斥，“别胡说八道！”
季佑溪被她俩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想笑，至于陆斯明嘛...确实挺了不起的，高中三年都在散发着光，像月亮，也作季佑溪一隅四方的胎记。
这样的人，值得在学生时代暗恋三年又三年。
“没问题。”季小少爷极其大度，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是...你们哪来的手机？”
“我有我有！”苏小果神秘一笑，她才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三好学生，“偷偷带就好啦。”
“对，偷偷带，我当年也这样。”季佑溪赞许地点点头，接过手机，经验老成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陆斯明觉得好笑，“别误人子弟了。”他用指弯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季佑溪总喜欢拉着他做各种违反校规的事。
“是是是，陆学长，当初你抓我没系领带的事还没翻篇呢。”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季佑溪各帮两个女生与陆斯明合照了一张。
“谢谢学长！！”
苏小果和李婧拿到照片后，脸上是快要溢出来的满足。
“绝了！！我回去就要发朋友圈！！”苏小果点击收藏，心想：今天的年级大会简直不要太幸福。
大课间快要结束了，乌压压的学生群纷纷向礼堂走来，李婧才想起来，她们是来顺稿子的，忙活大半天，差点忘了干正事。
“学长...我们——”
“你们忙你们的吧。”季佑溪抢先道。
人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以陆斯明那夸张的影响力，指不定要为附中的秩序添多少乱子。
他扯了扯陆斯明的衣角，说，“他们好像马上要来开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嗯，都行。”陆斯明没意见。
“那我们先走了，”季佑溪礼貌性向两位小姑娘道别，临走前还不忘亲切地附加一句，“祝你们高考成功，金榜题名，早日超过陆斯明。”
“谢谢学长！！”
等转过身后，陆斯明才凑到季佑溪耳边小声反驳，“超过我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差不多得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爱显摆？
季佑溪好笑地看着他，“还真给你装到了。”
“陆学长——”
苏小果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回响在连廊里，清脆又悠扬。
俩人脚步一顿，纷纷回头。
礼堂门口站着两个正当年岁的少女，相隔不远，苏小果和李婧都在朝他们招手。
“也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突如其来的祝福绚烂得像晴天里一场造势盛大的烟花，旧人逢新人，实在美不胜收。
季佑溪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手被身旁的人牢牢扣住，陆斯明替他回应，“谢谢。”
……
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
“想去哪里？”季佑溪问，“你想去探望老师吗？”
“不想。”陆斯明回答得干脆利落。
季佑溪：“？”
难得好学生也有反骨的一天...
“为什么？十年磨一剑，陆学长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不应该回去看看当初辛苦栽培你的恩师吗？”
陆斯明轻扬唇角，笑意若有似无。
良久，他万分诚挚地问季佑溪，“你到底是和谁学的阴阳怪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阴阳五行家的鼻祖姓季。”
“陆斯明！”季佑溪用力挠他的掌心，季小少爷向来玩不起，只允许自己欺压别人，他言之凿凿，“我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陆斯明确有其事地点点头，随即道，“刚刚产生了一种错觉，所以下意识想规避老师。”
季佑溪：“什么错觉？”
陆斯明说：“早恋。”
仅仅两个字就把季佑溪噎住了。
他感觉自己正被陆斯明攥着的那只手，掌心微润。
“又搞什么鬼...”季佑溪囔囔道。
陆斯明总是能精准无误地捏住他的命脉。
他含蓄回避，陆斯明就喜欢一记直球打过来。相反，他热情开放的时候，陆斯明便以退为进，循循引诱....
总之心眼坏得很！
“怎么了？”陆斯明明知故问，佯装看不出季佑溪的羞赧。
说罢，他似是嫌这句话不够完整，又加了个后缀，“男朋友。”
季佑溪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个称谓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很难去辩驳到底是纯爱略胜一筹，还是恋人点睛三分。
“没怎么...”他声如蚊呐。
由于身形和样貌都太过出众，一路上他们赚足了学生们的目光。
以前作风高调的季小少爷现在反倒变得不习惯，他视线乱瞟着，感觉耳廓发烫。
“去操场吗？”陆斯明问。
经过图书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了。
“嗯。”去哪都行，季佑溪的注意力被四周环境吸引，才短短六年，附中已经大变样。
校道新修，篮球场扩建，就连草坪中的一花一叶都焕发着蓬勃的光泽。
“还真是财大气粗...”季佑溪忍不住感叹，转而又为曾经的自己打抱不平，他冲陆斯明道，“男朋友，我们终究是生不逢时了，你说当年的球场要是有现在一半大多好。”
陆斯明挑眉看他，心想：操场的大小、宽阔与否，和你季少爷有什么关系？天生的小蛀虫，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平时来操场锻炼一次都要叫苦不迭老半天...现在的这个抱怨怎么听怎么假。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季佑溪是何其了解陆斯明，他为自己申辩，“谁规定来操场就必须要运动？我来看人打球不行吗？”
“也不知道是谁，只要一来比赛，小破球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男男女女跟饿虎扑食一样，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看...”
“噢，”陆斯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季佑溪条件反射般弯曲膝盖，明明是陈年疮疤，但每次思及犹痛，可见当时摔得有多狠，“然后我来捧场，人家还不领情。
一路上你推我攘，活该栽了个大跟头。”
“没什么好看，那你为什么还挤过来看？”
“凑热闹不行吗...”
“我事先有没有让你站在远处等？”
“没...没听到。”
“男朋友，”陆斯明稍稍倾身向前抵住他的背脊，薄唇几乎就贴在季佑溪耳边。他从鼻腔里闷出一声笑，态度极好，“都怪我，是我不好，我的错，我现在郑重地给你赔个不是，你看行么？”
“勉强行吧。”季佑溪拉着陆斯明走到操场正中间，红白撞色的跑道直展、蜿蜒，长得看不见尽头。
这时迎面跑来两个男生，他们脚步匆匆地穿过草坪，应该是快要迟到了——
“完了完了，怎么突然要开会？一会儿给老秦那个疯子抓到，又要罚站了。”
稍微落后几步的男生边跑边骂骂咧咧，他伸手去拽前面那个男生的衣角，“诶！邵临江，等等我呗，实在跑不动了。”
“你哪天跑得动？”男生反问道，“谢启航，你怎么比公主还娇气？”
话是这么说，但邵临江还是慢了下来，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一把抓住谢启航的手腕，“快点，别磨叽了，等会儿我们从后门进去。”
“娇气怎么了？”谢启航心想今天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决定来操场约会。这他妈嘴都没亲几分钟，就和亡命徒似的被催着跑。
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八个小时学习，六个小时睡觉，不同班，不同寝，热恋期的小情侣硬是被逼成了异地恋，简直人神共愤，丧尽天良！
“诶，我问你娇气怎么了？”偏偏某人爱犯贱，快要迟到了，还沉浸在刚刚的意犹未尽里，非要作几句过嘴瘾。
邵临江以为他要找事，干脆顺着他，敷衍地应了一句，“没怎么，娇气很好。”
“是吧？我也觉得。”只可惜谢启航并不打算找事，电光火石间，他文思泉涌，适时想起昨晚在手机上无意看见的一句荤话。
于是哪管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整个人毫不收敛地朝邵临江贴去，下颚线在空气中拉出一条尤其好看的弧度，两片唇瓣摩擦过对方的耳廓，嗓音暗沉：“启航会撒娇，临江.…”
邵临江一震，明显低估了他对象的不要脸程度。大庭广众，污言秽语，他心情复杂地警告对方，“谢启航。”
谢启航立刻：“我愿意！”
“.....有什么话可以回去再说。”
邵临江的情绪不上脸，或者说他的情绪认知能力较弱于常人，基本上除了谢启航，很少有其他人能在他这里掀起波澜。
就比如说现在，邵大学霸的耳朵已经红了，并且脚步出现错乱。
“回去哪说？”谢启航开黄腔上瘾，随口就来，“是回宿舍，还是回床上？”
“谢启——不好意思。”
邵临江的注意力全放在谢启航身上，他余光瞥见旁边路过两个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撞到了其中一位的肩膀。
陆斯明先一步托住季佑溪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有些不满地皱眉看对方。
“没事没事。”季佑溪道。
“对不起啊，”谢启航闯祸不嫌事大，没个正形地和邵临江勾肩搭背，“我男朋...我哥们不是故意的，我们赶着去开会。”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回复，就拉着邵临江往前跑了。
两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从面前快速跑过，校服擦着校服，带起一阵闷燥的风。季佑溪不由得被他们吸引了，目光追着俩人的背影远远望去。
谢启航拍拍邵临江，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邵临江：“哪个？”
“你撞到的帅哥旁边那个。”
“没印象。”
“噢，我想起来了。”
谢启航不自觉地抬了抬下巴，眼睛里划过几分少年意气的寻衅，“就是那个荣誉墙上的人，16年的省理科状元。被传得多玄乎...说是什么附中高考记录的保持者，嘁——那是因为本人还没参加今年高考。”
他自吹自擂到一半，感觉不妥，稍微改变措词，“不对，那是因为我男朋友还没参加今年高考。”
“我考第二，没人敢考第一，除了我男朋友。”
邵临江早就练就了一身对谢启航说骚话无感的本领，他善意提醒道，“男朋友，我们大概率已经完全迟到了。”
小剧场：
“启航会撒娇，临江几把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