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调太低了吗？”许助理问道。
邵言摇摇头，抽出纸巾擦了擦鼻子，然后说道：“没事。”
接着拿起手机给单澈发了一个消息：“你说我坏话了？”
单澈这边看到消息之后心里一惊，心想这么灵验的吗？但还是十分厚脸皮地回复：“没有啊，怎么了？鼻子不舒服？那就多通风，总在空调房里呆着。”
他本还想继续唠叨，单识拍了拍单澈：“去吃饭吧。”
孙伯母做了很多菜，她一边招呼单澈坐下，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拿手菜都做一道，别客气。”
单澈笑了笑，“伯母有心了。我没有什么挑的。”
“不挑食就好，小识什么都挑。”
“妈....”单识尴尬地笑了笑：“没挑食.....”
“小澈今天多大了？”
“今年28岁了。”单澈回答。
“二十八了啊，比小识大了八岁。”孙伯母伸出手，给单澈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这个。”
单澈看着孙伯母有些颤抖的手，连忙端起碗筷：“我自己来就行。”
孙母夹了一筷子的菜却掉了一半在盘子边缘，只是笑笑：“人老了。今天端锅的时候手还挺有劲来着。”
单识勉强笑着给孙母夹了菜：“妈你瞎说什么呢？那是咱家锅重，让您别拿放着我来您还不乐意。”
孙母笑笑：“还不是因为你爸一直舍不得换。”话没说完，注意到饭桌上的单澈，继续说下去一桌人都会尴尬，孙母立马停了口，转移了话题，“我吃不了那么多，别给我夹了。”
单澈其实没有太在意这些，毕竟在自己记忆中就没有可以存放关于“父亲”这个记忆的地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一顿饭就这样在孙母的一问单澈的一答中结束，全是关于他的事情，什么在哪工作，在哪读书......关于林降和单青庭，只字不提。
饭菜还是剩下了很多，孙母没吃多少就回房间休息了，单识收着碗筷，单澈帮着将剩余的菜封好放进冰箱。
“我妈，刚刚问得问题很多吧。不好意思啊，她一向是这个性子。”
“没事。我不介意。”单澈用保鲜膜包裹好菜，按照单识的指示放好：“伯母是哪里不舒服？”
“都是一些小毛病，她生我的时间比较晚。”单识说道，“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总说心里堵得慌，每天都喊这也疼，那又不舒服，我不放心，带着去医院检查了几次，什么也没查出来。”
“最近有些迷糊了。不太认人。”
单澈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在饭桌上问的问题也有重复的：“老人家，还是要多陪陪。说说话也好。”突然想起什么，“按照伯母说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读书吧？还是毕业了？”
“大三。”单识洗好碗，将碗筷一一摆好，“和学校请了长假，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不碍事的。”
“家里亲戚不多，也不怎么来往，所以只能找你帮忙了。”
单识弯腰收拾着厨房，一边说道。
此时孙母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阳阳，我房间的灯又不亮了。”
“不是昨天换的灯管吗？”
单识一边说道一边往里屋走：“妈你别碰，也别乱走，坐在床上等我。”
“好，我不碰。我坐着了。”
单澈看着单识从客厅角落那一堆箱子翻出一截灯管，接着弯腰从柜子里翻出工具，准备往屋里走，他走上前，抽走她手里的灯管，拿过手套：“我来吧。”
说完上前敲敲门，“伯母我进去了。”
“好。”
单澈打开门，屋里很暗，孙母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隋他：“还要麻烦小澈。”
“哪里。”单澈说道。
单识给单澈搬来椅子，一边对着孙母说道：“妈，咱们去客厅坐着吧。”
孙母起身，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往屋里看：“小澈啊，是那里坏了吗？”
“电线烧了，可能还要一会。”单澈回答。
“小识啊，去把垃圾倒了吧。一会收垃圾的人走了。”
“妈，这才几点？车子十点才来呢。”
“快去。”孙母态度很坚定：“顺便去老陈那买点面条，我明早想吃面条了。”
“好。”单识看了单澈一眼，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她这才套了衣服，往外走。
单识刚走不久单澈这边也结束了，换好了电线，装好灯管，试了试，确认可以正常发亮之后才从走出房间。
孙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切好了水果，放在客厅，招呼着：“小澈，来吃点水果。”
单澈本打算装好灯管就起身告辞，没想到单识被孙母支开，孙母很明显就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他也不好意思推辞，也不放心孙母一人在家中，只能坐下，端起茶：“谢谢孙伯母。”
“小澈啊。”孙母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单澈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您直说吧。”
“阿姨，对不住你们母子。”
“你这是什么话？”单澈连忙说道，“您跟小识是不知情的。”
“当年我遇见你爸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在同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你爸他对自己的过往只字不提，说自己之前犯了错，弄丢了人，我当时也刚离婚，就被你爸这股忏悔劲给吸引了。”
“起初你爸不乐意，我以为是他嫌弃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闹了一段，后来你爸离开了一段时间，再次回来的时候，又突然愿意和我在一块了。”孙母小口小口嚼着切成小块的苹果，继续说道：“你爸一直有一个宝贝盒子，谁也不让碰，一直收着，直到你爸生了病，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盒子，去问了他，他才给我们母女坦白，之前有过一个孩子。”
“箱子里的东西都看到了吧？”
单澈点点头。
“衣服是你爸自己挑的，买回来之后就天天拿出来看，我问他也不说，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收拾得整整齐齐拎着衣服出门，很高兴，可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满是落寞，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坦白那天，我才知道，那天正巧是你成人礼，他去找了你妈，想把衣服给你，结果被你妈赶了回来。”
他静静听着孙母讲着之前的事，并且努力尝试将自己的记忆联合在一起。
单澈没有太深的印象，关于成人礼，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个叔叔找他问了个路，又似乎记得林降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他不解，等人走之后上前询问，林降没有回答，只是揪着单澈的耳朵问为什么刚刚班主任又找了自己去办公室。
“你爸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们。”孙母说道。
“但是，阿姨不会劝你，要你原谅你爸爸。”
单澈听到这句话话的时候被震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从孙母的口中说出来。
“你爸爸，他做的错事太多了。是他对不起你们母子，如今他也得到了报应。阿姨，先替你爸爸给你们道歉。”
“伯母......这......”单澈不知道该如何做。
“小识在十二岁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需要很多钱做手术。后来我才知道，你爸爸给你打了电话，而那时候正是你妈妈.....”
“就这样吧。”单澈打断了孙母，“抱歉，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伯母你们没有错。单识，更无辜。”单澈看向孙母，“单识她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单澈深吸一口气：“伯母，我记忆中是没有父亲的，我只有我妈。我没想过原谅那个人，我一直当他不存在。但是这件事和你们并没有关系。你们不要自责，也不需要和我道歉。好好和单识一起生活，就好了。”
“单识阳还没毕业，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您的。”
门开了。单识拎着一袋子的面条回来了。
单澈也起身告辞。孙母进了房间休息，单识送他下楼。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就简单聊了聊，后面就陪着她看电视剧呢。”单澈回答。
单识想起自己站在门口听见的话，也不拆穿，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喊住了单澈：“哥。”
单澈还不适应这个称呼，有些迟疑，但还是回了头：“怎么？”
“爸就在市医院，病房号2815。”单识说道。
单澈站在原地，看着他。
“去不去都行，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是觉得我有责任告诉你。”
“我知道了。”单澈转身：“回去吧。外面天冷。”
“我晚上十点去医院陪床。”单识补充道。
意思是，十点之前，病房都没人，如果单澈不想被人知道去了医院的话，在这个点去就可以。
单澈顿了顿，朝单识摆摆手，走出了小区。
他一路往回宾馆走，走到宾馆楼下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十分。
最后，还是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市医院。”
单澈站在病房门口。
对着病房门口的名字盯了许久。
在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正在巡房的护士喊住了单澈。
“是病人家属吗？”护士问道。
单澈收回手：“是远方的一个亲戚，我来看看。”
“我说呢，12号病房的病人一般都是一个小姑娘来守夜。”护士接着说道：“现在探视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天早点过来吧。”
单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知道了。谢谢。”
护士提醒完便离开了，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往里看了看，这是一间三人病房，屋里两张床空着，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单澈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正对着病房的椅子上，看着房间门发呆。
坐着坐着房门打开了，单澈看见白色的病服一角便匆匆起身，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站在一侧，眼睛却看向从房间里出来的老人身上。
老人拄着拐杖，吃力地拉开病房的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大小伙子有些疑惑，眯起眼睛看了看，单澈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老人家看不清脸，吃力地抓着墙边的栏杆，以极慢的速度走着。
他转身，看着那个苍老的背影，并在老人因为下肢的不便而无力支撑倒下的那一刻，飞快地上前，扶住即将摔倒的老人。
“您没事吧？”单澈问道，一边捡起地上的拐杖。
老人家口齿不清，但吐字还算流利，能听得出一些字词。
“没.....事，谢谢.....”老人家抬起头，看向单澈，他扶着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准备去喊来护士，却被老人紧紧地抓住了袖子。
“shan.....澈.....”
单澈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老人依然喊着单澈的名字，手却不肯松开。
正巧护士听见动静走来，单澈对着护士招招手：“老人家差点摔倒，让医生给看看那受伤了。”
护士看向单澈的身后，焦急地上前：“哎呀单老爷子，您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不是和你说了有事情按铃就好了吗？”
单青庭依然指着单澈，嘴里不停念叨着：“澈......他.....我......”
护士对着单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老人的女儿不在，认错人了。”
单澈：“没关系。”
“单老爷子，人家不是你女儿，你认错人了！”
单澈转身，对着护士说道：“老人家还是先让带他回去吧，自己出来太危险了。”
护士：“好，谢谢你先生。”
单澈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单青庭，想了想，最后还是朝他鞠了一躬，郑重地说道：“那，我先走了。”说完，便立刻转身离开。
护士小姐被单澈突然的一鞠躬给吓到了，说了一声好，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老爷子一看单澈走了，情绪更加地激动，用力拍着底下的椅子，泪流满面。
“没事的没事的，小识一会就来了。”护士让人推来轮椅，将人扶上轮椅坐好：“老爷子，别难过了，咱们先进屋子。”
“小兆.....肖兆.....我....对簿簿助.....”
“什么？小兆？”
护士安顿好情绪激动的单青庭，给他换了点滴，单识便到了。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耽搁了。”单识说道。
护士小姐对着隋阳笑笑，表示没关系，便把刚刚的事告诉了单识。
“是吗.....”
“而且一直在病房门口坐着，也不进去，我就问了问，是你的朋友吗？”
单识弯腰帮隋青庭盖好被子，握着单青庭的手，缓缓开口：“是我哥。”
单澈刚出医院门口就拐进一家便利店，拿了一瓶水，掏出手机准备付钱的时候却看见了一条新闻推送。
他愣了愣，点开新闻看了看内容，一下子失了神。
“您好，先生，总共是四块八，请问怎么支付？先生？先生？”
“抱歉。”单澈回神，点开支付界面付了钱，小票也没拿，拿起东西就往外走。拨通了电话。
“方便吗？”单澈在电话接通那一刻便问道。
“方便。”邵言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打来电话。”
“新闻是你发的？”单澈问道。
邵言那边很安静，偶尔能听见旁人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呢？”邵言反问道。
单澈靠在护栏上，手里捏着刚刚买的矿泉水瓶：“不会是你发的。”
邵言在电话里笑了笑：“看来我叔叔还挺聪明的。”
“新闻确实不是我发的，我没有必要，有的人先下手为强。想让我正面出现，方便对方狙击。”邵言说道：“放心吧叔叔，我这边已经想好对策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你现在还在公司？”
“嗯。正准备收拾东西，这不是接到了一个大新闻吗？”邵言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
单澈知道邵言在忙，也不便多扰：“那你先忙。”
邵言应了一声好，且听见单澈那边传来了按喇叭的声音：“在外面？”
“嗯。”单澈抬起头看了医院一眼：“准备回去了。”
“好。”
邵言收到单澈的回复之后便挂了电话，许助理匆匆挂完电话之后便向他走来。
“怎么了？”邵言问道。
“少爷。严总那边，似乎还要接着爆一些您其他的事情。媒体那边暂时压住了，但一些媒体没有任何回应。”
“那几家都是我舅舅之前接触过的吧？”邵言说道：“消息是拦不住的。他这是要逼我一定要正式出面，来证实我成为邵氏下一代继承人的消息，只有我出面了，他才能狠狠地打我的脸。”
“那您是要怎么做？”
邵言舒服地往椅子上一靠，喃喃说道：“看来明天早上要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一点了。”
许助理了然，顺着邵言的话问道：“那需要在请记者吗？”
邵言看了许助理一眼：“你觉得我舅舅请来的记者会不够吗？”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让他们空出一间会议室。”
“这个你来就好，公司的人我不熟，处理完就下班吧。”邵言说道。
“那明天发布会的材料是......”
邵言看了许助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爸之前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吧？”
许助理笑了笑：“我是想问，材料是要现在给您，还是明天给您。”
“今晚发吧，我要抽空背背。”邵言拎起外套往外走：“今天的加班费和路费会按照规矩给的，记得申请。”
“少爷您是要去.....”
“医院。”邵言说道：“我要找个靠山。”
邵言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到了家，一开门三只猫集体蹲在玄关看着他，他蹲下挠了挠三只猫的脑袋：“对不起啊，这几天没空和你们玩了。”
厨房亮着灯，邵言先给三只猫喂了点吃的，又给开了一盒罐头表示歉意，盯着猫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也有点饿了，大概是三只小东西吃得太开心了。
邵言起身走向厨房，灶台上热着汤，边上贴着一张纸条，
“婶给你炖了汤，记得喝了再睡觉。夫人的那份我已经送过去了。”
邵言撕下纸条，掏出笔，在纸条下方的空位写上了“谢谢。”然后重新贴回原位。
他将锅拿下，拿出小碗，小口吃着。
三只猫吃完自己碗里的东西闻着香味又爬上了饭桌，乐乐最为胆大，半个脑袋都快要探到锅里了，邵言想起之前单澈为了防止一锅都是猫毛而伸手制止了一番，结果乐乐这只成精的田园猫飞速地往锅里伸去自己的爪，一锅熬了三个小时的汤沦为了猫祖宗的洗脚水，后者舒舒服服地洗了脚，还在满屋子乱跑，带着布沙发地毯上全是一股浓浓的猪骨汤味，气得单澈要把猫冲进厕所，让它回归自然，好在最后还是被邵言劝下来了，扣了一个月的猫罐头。
幸好乐乐这会学乖了，被邵言伸手拦下之后便乖乖地收回脑袋，带着手下的两只猫一起蹲在桌上，晃着尾巴盯着他。
邵言自顾吃着自己的夜宵，一边看着许助理刚刚给自己发来的文件。
单澈的消息跳了出来：“到家了吗？”
“嗯。”邵言发了一个语音：“三只猫陪着我吃夜宵呢。”
“小心点，别被那只橘的当洗脚水了。”
“橘的今天很乖。”邵言说道：“我一会给你电话。”
邵言起身收拾好碗筷，猫跟着一起进了房间，三只猫蹲在沙发上闭着眼打盹。
他去浴室洗好澡，出来的时候三只猫已经睡得不成样子，邵言从衣柜里挑好衣服，挂好，躺在床上，给单澈打了电话。
“我以为你睡了。”单澈说道。
“是很累，但是没听到你声音，我睡不着。”邵言侧躺在床上，手机直接贴在耳边，声音慵懒。
“想要怎么做了吗？”
“既然我舅舅就想要我出面，我就出呗。穿得好看点就行。”
“需要人撑场子吗？”
邵言翻了一个身：“不需要啦！玻爸爸有。我妈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上的太子爷，便利店店员只是你用来掩饰的。”
“哪有那么邪乎。”单澈笑笑：“只是一些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