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一下名字。”一名民警坐在单澈面前，问道。
“单澈。”
“本地人？”
“嗯。”
“谁先动的手？”
“他们。”单澈回答。
听到这句话的陈羽再也坐不住了：“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先动的手！”
民警拍了拍桌子，大声呵斥：“坐下！给我安静一点！”
“不是！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看他身板，再看看我的！”
“坐下！”民警招手，让人把陈羽一拨人带到隔壁的办公室里坐着，自己则是继续询问：
“说一下事情的经过。”民警说道，“把你看到的，做过的的都说出来。”
单澈其实也不太确定应该说是谁先动的手，因为自己会打人完全是因为陈羽的话，一时间也沉默。
“慢慢想，不急。”民警开口说道，此时又听见隔壁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夹着几句带着脏话的训斥，民警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向隔壁：“再闹就按妨碍公务处理！给我安静！”
说完重现坐会位置，“想好了吗？”
单澈点点头。
“行，把经过说一遍。”
“原先我和店长在店里，他突然带着身后的人走来，说找店长有事情，然后店长就带着他们进屋聊了。”
“嗯，然后呢？继续。”
“当时我们都在外面，具体聊什么只有店长知道，期间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就一直没进店长室，后来实在是需要用到店长室里的电脑，我们才靠近的，接过隔着门我们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动静挺大，我们担心店长，情急之下就推了门。”
“听他们说你们进来的人有六七个。”
单澈想了想：“当时我们三个人是准备进去的，还有一个人是朋友，来送饭的，其余的人应该是听见动静之后从仓库过来的。”
民警一一记下，单澈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仓库就在店长室隔壁。”
“你们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因为什么打起来了？”
单澈盯着笔尖：“进去之后就看见那几个保镖围住了店长，我们就上前拦下，他们不依不饶还在挑衅我们，因为之前店铺出了事，我们也不想惹麻烦，于是和他们说已经报警了，想要让他们回去。”
“嗯，继续。”民警记录着，“继续。”
“然后就动了手。”
“是你先动手的？”
“不是，他先上前对着我朋友动了手，我就让他放手，接着那几个保镖就上前拦住我，然后就打起来了。”
“他们说他们脸上的伤都是你打的，这是真的吗？”民警看着单澈的嘴角还有微微脱皮的手：“你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单澈摇头：“不用，小伤不碍事。”
“他们脸上的伤是我造成的，之前在部队里呆过。”
民警还想说些什么，门口被人敲了敲：“老肖，报案人和他们的律师来了。”
单澈抬起头，之间姐伊和时艺齐齐出现在门口：“您好，肖警官，我是便利店老板刘先生的律师。”
单澈知道时艺是来做什么的了，果然刘裴然对陈羽的警告不是开玩笑的。
肖警官回握住时艺的手：“您好。您是来......”
“今天是受了刘裴然刘先生的委托，想和您说一下关于陈羽陈先生的事情，这个请您过目。”
肖警官接过时艺递来的纸张：“时律师这边请。”
伊姐：“你去吧，这边我在。”
见两人走远，伊姐走向单澈，在他身边坐下，从兜里拿出棉签：“脸转过来。”
单澈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沉默，乖乖转身。
从前林降在的时候也这样。
“脾性大了？还一打三？”伊姐给单澈上着药：“你自己数数，我把你从这里捞出来几次了？”
单澈依然不说话。
“把手拿过来。”伊姐说道，单澈伸出手，被疼得皱了皱眉。
伊姐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也不管单澈疼不疼，继续擦着药。
“知道你是想护着邵言，但你也不能这么冲。”
“对不起。”单澈开口：“但是那个王八蛋就是招打。”
“招打你也要看场合，他们那么多人呢，你就只有一个人啊？还是想要我们集体打群架啊？”
“你们不能上去，会受伤的。”单澈说道。
伊姐伸手敲了一下单澈的脑袋：“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打架不疼不会受伤呢。”
单澈捂着脑袋：“疼。”
“疼死你算了！”伊姐起身将棉签丢掉：“我也省心！”
“邵言他......”单澈顿了顿，“还好吗？”
我不在，邵言还好吗？单澈心说道。
“刘裴然陪着邵言，你放心吧。”
可单澈还是担心：“我什么时候能走？”
“给我乖乖坐着，时律师那边还没结束。”伊姐想起刚刚陈羽说完话之后邵言和单澈的反应，连刘裴然都慌张了，心里更加疑惑：“单澈，你实话和我说。”
“说什么？我是真的爱邵言。”
“认真点。”伊姐看着单澈：“为什么陈羽说完那句话之后你们三个人反应那么大？”
单澈装傻：“什么话？我不记得了，我只是知道我很想打他而已。”
伊姐叹了一口气，思考了片刻，再次开口：“那个李燃，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单澈：“哪能有什么关系？又不认识。”
伊姐看着单澈，不说话，心想肯定在撒谎。
单澈躲开伊姐审视的目光，只是拿着刚刚肖警官落下的笔，在白纸上比划着，他知道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只能开口：“我能，替邵言保密吗。”
伊姐拍了拍单澈的肩膀，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自然不能在追问下去：“保密吧。那当我也没问。”
“谢谢。”
“你坐会，我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半小时之后，单澈终于可以走人了。
刚签完名字，就看见陈羽一脸黑地走出来，原本嚣张跋扈的样子收敛了不少，单澈看了一眼，没说话，直直往前走。
“哎！你拽什么？真以为老子不敢动你？”陈羽在保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跟在单澈身后骂着，他根本不理会。
“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把你......”
“在局子里还敢闹？”肖警官见惯了这些人，插着兜从门口走出来，“把单子签了。”
“好好好马上。”陈羽签完名，立马转身走出去，可单澈早就跟着伊姐搭着时艺的车子一起离开，连个背影都没有留下。
陈羽一怒之下踹向边上的垃圾桶：“妈的！”
“陈总，那小子动不了啊，两家人护着。”
“我知道！”陈羽疼得捂着自己的伤口：“快送老子去医院，疼死我了。”
此时，另一辆车子也缓缓行驶在马路上，刘裴然表面专心开着车，其实一直在偷瞄遮邵言的动静，但又不敢问，纠结得只能不停地动来动去，仿佛座位上扎着针。
“专心开车。看路。”邵言说道：“我没事。”
刘裴然看了邵言一眼，后者闭上眼睛，脑袋一歪。
刘裴然心想他估计是休息了，也渐渐放松下来。
没过多久，只听见邵言又开口问道：“你知道了吧？”
刘裴然心里一惊，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啊？知道什么？”
“别装了，不然你之前的行为都太不合理了。”
“是，在生日宴那天我给知道了。”刘裴然坦白：“我谁也没告诉。”
邵言：“谢谢你之前帮我。”
刘裴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作为兄弟，应该的。”
“去单澈家吧，不回别墅。”
刘裴然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刚刚单澈的过激反应不得不让自己多想了一些，邵言肯定也起了疑心。
“没关系......吗？”
“他总会知道的。”
“好。”刘裴然将车子调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况且，我还要喂猫。”邵言开口，盯着窗外说道。
单澈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机。
时艺在前面和伊姐说着刚刚的事情，时不时看向单澈。
“然然送邵言先回家了。”时艺说道。
单澈回神，将手机翻了一个面：“嗯，我知道。”
“然然说你一会不用回店里了，让我直接把你送你去，先好好休息。”
单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邵言不在安建，刘裴然应该是送他回去了邵家。
“学长，帮我给刘裴然道个歉。”
时艺先是感到不解，然后立马明白单澈的意思，笑着说道：“道什么歉？你又没做什么。”
单澈抬起头：“我不应该动手的。给你和刘裴然添麻烦了。”
时艺：“这个不怪你，你不在然然也会动手的，说不定正是因为你，我少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那我这个......”
“你的没什么，对方挑事在先，我们手头也有证据，属于正当防卫。”说完将车子缓缓停下，“到了。”
伊姐把衣服丢给单澈：“你的确不该当场动手。”
“啊？”单澈手里的动作一停，看着伊姐。
“你就该暗地里出手。找个人没人的地堵他。”
“姐，当着律师的面咱们就遵纪守法一点，行吗？”
伊姐把手里的饭盒丢给单澈：“今天中午给你和邵言做的，拿着饭滚回去休息。”
单澈下了车，缓缓走回小区，在门口突然看见两只正在玩雪的猫，不知道怎么的停了下来，因为下了雪，猫窝会被小张放在值班室，一起分享暖炉，今天是天气挺好，出了太阳，两只猫从温暖的值班室里跳出来，正在，雪地里玩着掉落的树枝丫。
他拎着饭蹲下，因为经常和邵言一起喂猫的缘故，两只猫已经不怎么害怕单澈了，但是白猫还是会匆匆逃离几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凑近，猫闻到饭香，凑近闻了闻，他看着三花微微抖动的胡须，想到了每次开饭前蹲在炉灶边偷偷摸摸“品尝咸淡”的某人。
单澈伸手摸了摸三花毛茸茸的脑袋，白猫也凑个过来，用脑袋蹭来蹭他的裤腿，因为小张带着它们洗过几次澡，白猫已经不是单澈初见时灰扑扑的模样，它是一只很漂亮的白猫，还是异瞳，看似怕生，熟悉了会非常粘人。
单澈伸手把两只猫都挠了挠，喃喃自语：“我今天没有带吃的。”
两只猫叫了几声，仿佛在埋怨着他来居然不带罐头！
单澈起身，和两只猫招了招手，“我回去了。”
小张从值班室里探出头，和单澈打招呼：“哎，澈哥，你回来了？”
“嗯。”
“言哥刚刚才下来喂猫呢……哎澈哥！”
不等小张说完，单澈在听见邵言的名字之后就立马往家里跑。
—邵言在他这里。
本以为邵言会直接回家，而且单澈已经做好了将会一段时间见不到他的准备。
单澈慌张地跑上楼，从兜里拿出钥匙，好几次都没有插入钥匙孔，“咔嚓！”门开了，他拉开门就往屋子里跑，连钥匙没有拔。
邵言手里端着一碗猫粮一脸疑惑地看着单澈：“叔叔？你......”
单澈看见邵言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邵言弯腰放下猫粮，看见没关的门，便越过单澈，从门上拔下钥匙，关好门，把钥匙挂回墙上：“叔叔你是老年痴呆了吗？钥匙也不拔。”
单澈换好鞋，将伊姐送的饭放在桌上：“我是为了给你送饭。”
“送饭也不用跑那么快。”邵言蹲在乐乐身边看着它吃饭，指着猫说道：“我又不是这只。”
乐乐只是抬起眼皮看了邵言一眼，算是警告，然后继续低着头享受美味。
邵言起身，拎起桌上的饭，拿起加热，看到饭盒有些眼熟，于是问道：“是伊姐做的？”
“嗯。”单澈走向邵言，看了看锅里正在煮的汤：“你熬了什么？”
邵言合上微波炉，拿过单澈手里的锅盖盖好：“大杂烩。”
“能吃吗？”单澈问道。
“能，吃不死人。”邵言说道：“要真的吃出问题了，我给你打120。”
单澈：“......报销医药费吗？”
邵言在跨年夜来临的前两天就回了家，因为严云女士说走就走的旅行即将结束，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来机场亲自接送。
但他还是担心严云女士会提早回国，给自己一个“意外惊喜”，还是决定提早回去。
“明天再回呗，早上直接去机场就行。”单澈劝说道。
邵言将衣服塞进洗衣机，“要回去换辆车。”
单澈将洗衣液递给邵言，不说话，万恶资本主义。
“我怕我妈突然提早回来。”邵言说道。
单澈：“应该不会吧？”
“你是不了解我妈，一贯随心所欲，她要是此时突然想吃美国的汉堡，马上改签飞过去也不是不可能。”邵言说：“所以，我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你都要做好提前或者延期的准备。”
“你妈，还挺潇洒。”单澈感慨。
好在这次严云女士十分守约，在跨年的当天到达。
一时间的温差让严云女士穿上了夏天海滩裙，外搭着毛茸茸的厚重大衣，脚上依然穿着人字拖。
同行的陈音和刘翠翠女士也是如此，集体沙滩裙加着毛大衣。
邵言将车上温度调高，笑着和严云聊天，问玩得怎么样，邵阳同样在厚外套里搭着印有椰子树图案的T恤，他发现自己老爸好像晒黑了些。
想起之前在电话里对话，邵言便将话题转到了邵阳身上：“爸，你好像晒黑了。”
邵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好像是这样：“嗯，那边太阳太大了。”
严云一听也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放在自己老公的胳膊边上对比了一下。
邵言看见了，便笑着说道：“妈，你没黑。”
严云满意地将袖子放下：“嗯，我知道。我就想看看你爸有多黑。”
邵总一脸黑线。
邵言无奈地笑了笑：“妈，晚上想吃什么？回家还是去外面？”
邵阳轻咳了一声，严云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意思是自己现在的穿着可能不太适合去外面吃饭。
严云看了看自己的，其实自己的还行，看不出什么奇怪的，转头又看见自己老公怨念的脸：“儿砸，咱们回家吃吧。”
说完给家里打了电话，让人准备好饭菜，心说道这会吃饭还早，回去一趟换衣服是来得及的。
邵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拿出手机看着消息，然后默默地删掉一个跳出来的对话框。
“哎，咱们还是要出去吃。”严云突然开口。
邵阳脸色一沉，仿佛预料到了一番。
邵言注意到邵阳的神色变化，只是觉得好奇，怎么了这是？
“你舅舅说今天跨年，要一起吃个饭，顺便帮我们接风。”
邵言在后视镜里偷偷看了看他的反应，邵阳只是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看向窗外：“那让他们晚点到吧。”
邵言一直摸不太清楚邵阳对自己舅舅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既不是信任，也不是厌恶，就是十分的中立，不主动联系，也不拒绝，你问我就答，但是我就是不主动开口。
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严云拖着箱子回房间整理化妆，邵阳换好衣服之后就进了书房坐着，邵言想了想，拦下准备给书房送茶的佣人，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
邵言推开门，将茶放在桌上：“爸，先喝点茶吧。”
“嗯，放着吧，我一会喝。”
邵阳缓缓开口：“好，那一会要走的时候叫你。”
“好。”
邵言在想要不要开口，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问。
邵阳端起茶，看了还在站在原地的邵言：“怎么？有事情和我说？”
邵言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想找您借几本书。”
“自己挑吧，看上的拿走就行。”邵阳说道。
邵言应了一声好，开始看着书架上的书，他看似专心找书，偶尔随手抽出来几本翻开几页看看，但其实心里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摸到第三个书架的时候，邵言胡乱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走到邵阳面前：“我拿好了。”
“嗯。”
邵言手指轻轻点着书的背面，缓缓开口：“您现在有空吗？”
邵阳合上文件，“坐吧。”
邵阳坐下，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之前已经打好的草稿：“爸，您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哪些......”
此时书房门被敲响了，换好衣服的严云推门而入：“你们俩个说什么呢？咱们要走了。”
邵阳摘下眼镜，从座位上起身，“好，来了。”说完看了看还坐在沙发上的邵言：“不去吃饭吗？”
邵言回神：“我先把书放好。”
“先放书房吧，一会吃完饭再过来拿吧。”邵阳说道，一边走出书房，问着严云：“他们都到了？”
“嗯，就等我们了。”
“我穿这个好看吗？”
邵阳头也没回，“好看。”
邵言瞬间就明白了邵阳的意思，对着书房门口应了一声好。
圣诞之后接着便是元旦，刘裴然为了能在这两个节日里能够挣回之前的店铺的损失绞尽脑汁，再加上今年的春节比往年提前了，整个店铺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年会，总结，明年的计划......
虽然刘裴然的店没有像其他企业那样有着繁琐的手续，但年底的这段时间他面对的事情还是很多，即使有着伊姐和单澈的帮忙，但两人秉着“老板领头”的核心思想，做着辅助的工作，坚决不插手“老板”该做的事情。
今天严云回国，邵言是不能来送饭了，刘裴然此时此刻正趴在地上，等着休息时间到来。
单澈一推门就看到刘裴然的样子，拿着文件敲了敲桌面：“我发给你的东西都看完了？”
刘裴然举起双手：“放过我吧，今天可是跨年，我对象还要忙着工作心疼心疼我吧。”
单澈把手里的文件丢给刘裴然：“搞得我能和我对象一起过一样。”
刘裴然将自己脸上的文件拿下：“邵言回家啦？”
单澈：“嗯，严阿姨旅游回来了。晚上他们一家人聚餐去了。”
说完问刘裴然：“你们家不一起聚个餐什么的？”
刘裴然回答：“聚，但是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全是我姐在应付。可能已经在饭店里了吧。”
单澈看了看时间，“那你还不过去？”
刘裴然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晚点再去。我不想那么早过去，听人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