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班上班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店铺，单澈站在前台往关东煮里放丸子，一边和下班同事打招呼。
人也越来越少了。
单澈搅动着丸子，心想着邵言现在是不是已经吃了几块鸡翅，思考着自己回去之后满屋子的炸鸡味还在不在。
冷不丁的被拍了一下肩膀，单澈回神，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你啊。”
叶小辉站在单澈身边，拿起剩下的丸子，往不辣的锅里倒。
“刚刚那是店长的朋友吗？”
“谁？”单澈抬起头，问道。
“就在门口等店长的那位。”叶小辉开大火力：“我看总是来接店长呢。”
“你才来几天？就知道店长天天有人来接了？”单澈笑着说道，一边把手里的勺子交给叶小辉：“火别开大太，慢慢煮。”
叶小辉轻声应着，接过单澈递来的勺。
“其实......”叶小辉轻轻开口，单澈疑惑的看向他，此时店里的电话响了。
单澈：“等等啊。”
送货的师傅到了，单澈从店长室里拿单子。
叶小辉心不在焉的搅动着丸子，叹了一口气。
单澈在店门口跟师傅确认单子，叶小辉就在店里隔着玻璃看着。
送货的师傅和单澈一起搬着一层层的塑料筐进店。
叶小辉见状连忙从前台里出来，转身就要往门口跑，搬箱子。
“诶，那个。”单澈突然一下子忘记这小孩叫什么名了。
“嗯？”叶小辉看着单澈。
“没事，你回去站着。”单澈把筐子放好：“店里得有人在。”
“好。”
送货的师傅拿着自己单子和单澈手里的一起核对，他想了想，还是把叶小辉叫来，教他怎么核对。
随即又教他核对完之后又需要在哪里签名盖章。
“因为需要签名的地方比较多，我们就都刻了一个名字章。”
“澈哥是自己刻的吗？”
“没，淘宝，五块一个，当时我们集体团购来着。”
夜渐渐深了。
来便利店坐着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大学生，要么是在回宿舍前坐一会，要么就是在等着人准备集体去通宵的，其中有几个还是叶小辉的朋友，便聊了几句。
单澈也不催，让人聊着，毕竟也没多少人在买单。
等人确实已经排起队了，他才在对讲里喊了一声。
但最后也没有责怪。
单澈素来就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新人初上岗大部分都是他来培训的，遇到不清楚的开口问就成，有问必答。
除了邵言，喜欢和自己瞎抬杠。
“不好意思啊，澈哥，下次我会注意的。”
客人消失一批，店内又冷清下来。
单澈笑了笑，“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那店长.......”
他失笑，店长只想压榨员工给他当店长：“他？更不会，他能来店里坐着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别多想啊。”
叶小辉笑了笑：“澈哥，我是第一次值夜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什么注意的，能保持清醒就行。”
“好的，澈哥。”
“其实也不一定要强撑，要真的熬不住，可以去休息室睡会。”单澈从前台走出，继续摆放着送来的面包和便当。
“没事，我挺能熬夜的。”叶小辉跟在单澈身后，帮忙。
单澈笑了笑：“能熬夜也行，不过大部分新人一般不会申请上夜班，想尝试的很少能坚持住不睡的。”
“我主要是想试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夜班工资高！哈哈。”
另一边，邵言抱着猫，侧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男主角背着自己妻子在酒吧撩妹的场景。
邵言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怀里的猫，一边喃喃自语：“你单爸爸估计这会也在店里撩汉呢，唉，连个电话都不打。”
这边的单澈打了一个喷嚏。
估计遭人惦记着。
“澈哥，这个应该要怎么放啊？”
“补满就成，你用机子查一下还有多少货，我记得应该还有一箱，拿出来补了。”
“好。”叶小辉立马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单澈又把人喊住了：“你会看是哪个部门的吗？”
“会，但不熟。”
“没事，慢慢找，找不到在对讲里喊我。”
凌晨两点半。
叶小辉正在收拾着餐桌上遗留下来的饭盒和酒瓶，一边打着哈欠。
“去休息一会吧。”
“嗯？”叶小辉抬起头，看向单澈：“没事的没事的，我还能坚持。”
单澈点点头，心想能坚持就行，要是邵言在这和自己一起熬夜，肯定早就抱着手机蹲在仓库角落里，估计白天站着都委屈，板着脸说欢迎光临也是挺可爱的。
莫名被说成什么也不愿意做的邵言此时依然在熬夜。
他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正准备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滋生睡意的时候，单澈的消息发来了。
“睡了？”
邵言思考了三秒，决定不回，假装就已经睡觉了。
不然第二天单澈又有理由可以吐槽。
“真睡了？”
嗯，睡了。邵言心想。但还是点开了和单澈的聊天界面。
“没睡。怎么了。”
单澈笑了笑，心想就知道邵言肯定还没睡：“临时检查。”
“上班玩手机，小心我举报你啊。”
谁知邵言在发完这句话之后单澈便再没有回复。
邵言正疑惑，心想不会真的被抓了吧。
正准备发消息询问的时候，单澈的电话打来了。
“怎么了？”
“为了告诉你，我上班不仅能玩手机，还能打电话。”
“你幼稚不幼稚，几岁啊。”邵言舒服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干嘛呢你。”
“核单子呢。”单澈回答。
邵言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随即说道：“核单子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这叫实时监督。”单澈盯着面前的监控，看着店里的情况。
“实施监督我可是要收费的。”邵言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睡意。
“客厅茶几抽屉里，自己拿。”
抽屉里的钱可都是我一直在往里补的。邵言心想。
邵言看了看时间，担心单澈和自己聊天太久忘了工作，本想和他说要不然就先挂了，反正自己也差不多要睡觉了。
“宝。”
“嗯？”邵言应了一声。
“你先睡吧，店里来了几个醉汉，我得出去了。”
“好。你小心点。”
“好，睡吧，晚安。”
单澈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邵言躺在床上，萌生出的一丝睡意被他说的话打断。
喝酒的人往往都要冲动些，尤其是喝醉的。
邵言想起之前单澈有次值夜班，第二天起床之后胳膊上青了一大块，起床套着外套遮住。
邵言觉得奇怪，这人恨不得天天套背心满屋子跑，便多问了一句，单澈这才挽起袖子，说是半夜拦醉汉的时候被砸的。
“你没还手吗？”邵言小心翼翼的给单澈擦药。
单澈笑了笑：“哪能还手啊，知道喝多了。上次也是这样，人家第二天带着东西上门赔礼道歉了。”
邵言没说话，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嘶！轻点！疼死了房子也不是你的啊。”
邵言瞪了单澈一眼。
“别气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关我屁事。”
想到这里，邵言不仅隐隐担心起来。
店里来了三人，两名醉汉，和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人。
叶小辉本来在货架边上好好收拾着，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听前辈们说过半夜总是会有一些喝醉酒的人进店，一般分三种，第一种，进来买酒。
第二种是喝多了进来缓缓，有的缓过劲了就会离开，没缓过的就倒头大睡，遇见这种类型的，不去打扰就好，要么上前把人叫醒，帮忙喊来亲人好友送回就可以。
第三种，喝了酒我进店就是大爷。
不闹事的忍着离开店就好，而闹事的，要投诉吵架的理由就有千千万。
今天进店的三个人属于第三种醉酒客人另加闹事型。
叶小辉笑着对人喊了一声“欢迎光临”之后就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三名客人进店之后就开始大声嚷嚷，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服务员！”
“拿酒！”
叶小辉：“......”
这可不是餐馆，而且也不叫服务员。
叶小辉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还是彻底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蹲着的时候，醉汉们又说话了。
其中一人拉着另外两名，含糊着说道：“哥，可不能喝了，这是超市。”
“超市怎么了？超市也有酒，也有服务员啊！”
叶小辉眉毛一皱，第二次无语。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叶小辉决定不去理会。
谁知道自己刚起身，坐在位子上坐着的醉汉突然猛地一起身，指着叶小辉就一吼：“这不是服务员吗？！”
叶小辉僵硬的朝三人扯出一个微笑：“您好。”
此时，只见其中一名醉酒男子怒气冲冲的向货架走来，抬起手用力的砸向棚版，指着叶小辉破口大骂：“为什么我刚刚喊你你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醉汉见叶小辉没有回答，立马说道。
叶小辉没有回话，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按下对讲，想要把单澈喊来。
男子却一把扯下叶小辉的耳机。
被粗暴扯下耳机的叶小辉怒气直直上升，刚刚在聊天的时候三个人聊天的内容就围绕着看不看得起人这个话题，话语里满是粗鄙讥讽之语，听得他脑壳疼，只想翻白眼。
情急之下叶小辉一把扯回自己被扯走的耳机，但一想此时还在店里，并不想闹事，决定忍忍，于是转身就走，却被按住了肩膀。
“你这是什么态度？顾客是上帝知不知道啊？”
“信不信我马上找人来砸了你这破地方？”
醉酒男子依依不饶，还在吹嘘着自己的背景如何如何。
同行的两人上前拉住醉酒男子，另一名连站都站不稳了。唯一尚存理智的拼命的拉着两人。
“大学生读过书了不起啊！还不都是爹妈的钱！”
两名醉酒男子依然骂骂咧咧。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激怒了叶小辉，捏紧拳头转身，直盯着面前的人。
随即身后出现一只手，挡在中间，拦住了闹事的男子。
“先生，您喝多了。”单澈跨步上前，顺便轻轻拍了拍叶小辉的手腕，示意他冷静。
“你谁啊？”另一名醉酒的男子含糊着说道。
“店员，看您喝得不少，出来劝劝您。”
“你们那服务员，就那个！”醉酒男子伸出手指指向单澈身后：“就他，什么玩意，看不起顾客！”
单澈微微笑了笑：“我们店员似乎也没有对您做了什么不符合规范的事情吧？”
“在您喝多的情况下似乎会有一些不清醒的想法和举动。”
“我不管，他就是看不起我。”醉酒男子拉开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一把推开前来拉走自己的男子：“你别管我，我清醒得很！”
“哥你喝多了，咱们走吧。”
“今天就要讨个公道！”
“老三，你要是想走就走，别在这碍事！”
单澈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但身为服务行业，基准还是要遵守的。
他依然上前，耐心的和三名男子解释道：“顾客，我们店里不太适合您休息，建议您早些回去休息比较好。”
“你也看不起我？”男子睁开眼，看了单澈一眼，朝他哼了一声，伸出腿踢翻了边上的椅子：“你们老板呢？把你们老板喊出来。”
单澈无语，老板这会估计起不来。
“喊不喊？”另一名男子拿起椅子用力的往地上一砸，怒气冲冲的指着单澈：“我大哥当年走路上都没人敢抬头看，你就一服务员还看不起我大哥了？”
单澈：路人估计没眼看吧。
“并不是这个意思，您先冷静一下。”单澈尽力地劝说着两名男子，叶小辉站在他身后，靠近三人里唯一有点理智的另一个人，小声说道：“要不你打个电话，把人先带回去，您这样我们真的很难做。”
“好好好，我马上打电话。”
“你在边上和我兄弟说什么呢？”
叶小辉可没有单澈那样的耐心，也不想回答一个醉汉的问题，转身直直就走。
“诶你这小兔崽子！”坐在椅子的男子起身，另一名男子踢翻了椅子，大骂了一声，猛得就往前走。
单澈和清醒的男子拦着醉酒的两人，推搡之中他后背撞上了货架，单澈吃痛，手里力道加重了些，差点使出了军队里学的擒拿术。
可醉酒男子依然不依不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然后立马认为是他动手推人，单澈心想大哥刚刚那一撞疼的可是我啊，开始后悔没有用擒拿。
“澈哥你没事吧？”叶小辉担心的问。
单澈揉了揉肩膀：“没事，带手机没？不记你违规。”
叶小辉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
边上男子彻底发怒，开始砸起座椅，货架。
单澈起身劝阻，扭头说道：“报警。”
男子举起椅子，直直砸向叶小辉，他侧身躲开，椅子砸在了边上冰箱，玻璃碎了一地。
前台摆着的东西也全被推掉，关东煮和温好的面点洒在一地。
完了，刘裴然要哭了，这几个人估计要赔钱赔到老了。
单澈半边胳膊在阻拦的时候全被泼上了热腾腾的汤汁，手臂也被溅起的玻璃划出几道口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邵言还等着自己回去□□觉呢。
于是扭了扭手腕，跨步上前，自己这样也算是正当防卫吧？
突然，一个垃圾桶向单澈扔来，直直砸在那名男子身上。
男子吃痛，另外两名男子闻声赶来。
“大哥你没事吧？”
“嘶，哪个狗玩意砸我？”
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你邵爷爷动的手。”
邵言穿着居家的衣服，头发松散着，俯视着坐在地上的男子，眼神凌冽。
邵言踢了一脚垃圾桶，“我已经报警了。”说着走近单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擦了手上的汤汁。
“你又不还手？是打算直接把房子过给我吗？”邵言看着单澈被烫红的胳膊，火气蹭蹭上涨。
“别擦了，衣服脏了你穿什么。”
“穿你的，你又不怕死。”邵言冷声说道。
“别气了，回去我.....小心！”
被邵言击中的男子不服气，拿起掉在地上的铁架子就往他的头上砸来......
邵言专心于擦拭单澈的胳膊。
而单澈专心于给自己擦胳膊的邵言。
在椅子砸下的那一刻，单澈把邵言护在怀里，顶住了这一击。
邵言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红，举起地上的椅子就要往男子身上砸去：“我去你妈的！”
随即被赶来的叶小辉拦住：“警察来了。”
店门外响起警车的声音，两名警察走了进来，“已到达现场，请立马派救护车到达。”
叶小辉帮着把椅子放下，拍了拍邵言：“先去看看澈哥，警察我来。”
“谁报警？”
“我。”
救护车上。
单澈满脸是血的躺在床上，邵言坐在一边，毫无血色。
身上穿着刚刚给单澈擦过汤汁的外套。
白色的外套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上面除了油污，就是单澈的血迹。
邵言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铁架子重得很，砸在人身上肯定很疼。
单澈肯定很疼。
“先生？先生？”护士小姐轻轻的晃了晃邵言。
邵言回神，抬起苍白的脸，望向护士。
“先生，你的手在流血，需要包扎。”
邵言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掌心不停的在滴血，伤口被血遮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深不深，有没有单澈的严重。
邵言木讷的伸出手：“包扎吧，谢谢。”
伊姐赶来了，两人见过面，并不陌生，邵言起身，被伊姐拦下：“坐，我听到电话就来了，小澈没事吧？”
邵言摇了摇头。
伊姐叹了一口气，注意到邵言手上的纱布：“小言你没事吧？”
“小伤，不碍事。”
“我去给你倒杯水。”伊姐起身，邵言哪能是没事，脸色苍白。
此时又有两个人匆匆赶来。
邵言似乎听到了他们在问单澈的名字。
“店长？时先生？”伊姐喊了一声，两人双双回头。
“这是？”刘裴然见到邵言，有点疑惑，问。
“这是小澈的朋友。”
“你好，我是单澈的店长，刘裴然。”
“时艺，算是单澈的师兄。”
“邵言。”
三人互报姓名，算是认识了。
“医生怎么说？”
“没有危及性命，但人还在昏迷。”伊姐回答道。
刘裴然是被电话吵醒的，但他选择了无视，继续睡。
睡在身边的时艺无奈，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您好。”
“您好，是刘裴然刘先生吗？”
时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叹了一口气：“是的，您说。”
“这边是北立公安，您的店铺被损坏有些严重，有一名员工也受了伤，具体情况需要当面告知您。”
刘裴然赶到店铺的时候瞬间傻眼，这好像不是我的店吧？
尤其是看到地上那一番血迹之后。
“大律师，给我讨公道啊大律师。”刘裴然揪着时艺的胳膊，一脸真挚。
时艺无奈，心想你不说我也会这样的做的：“好好好，然然你先冷静一下。”
叶小辉正在店铺里，和警察说着情况。
刘裴然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全部情况。
“那三个没长眼的流氓呢？”
“三名醉酒男子我们已经带去局里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您看您是现在过去谈还是......？”
“等他们清醒之后我们会有律师去和他们谈的。”时艺淡淡的说道。
时艺是当地有名的律师，也有一家自己的律师所。
“时先生。”助理匆匆赶来。
“嗯，好。这边先交给你了。我们去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