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希也只当他随口一问, 点头:“嗯是他。他今天进组,就给我发了几张开机照。”
说着又补充:“好歹我也是他的老板,就当是打卡工作进度。”
轿车外, 城市昏暗的夜景光线折射进了池封的眼底,他眸光晦暗, 简单扫了眼燕希递来的手机照片,便重新将视线转到前方红转绿的路况上。
他问:“你给我妈准备了什么伴手礼?”
“其实你不用准备, 你知道她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燕希飞快给陆停词回了几条短信后, 才关上手机:“说是这么说,可大学的时候,阿姨关照我了不少, 礼貌也不能缺。”
池封:“嗯, 你以后有空经常来看她就好。”
*
燕希买房的时候图近, 名下几套基本都在市中心,而池封则考虑到自己母亲喜清静,是在郊区买了一幢连带花园后院的别墅。
平日里也安排了不少家政看护,陪母亲打发时间。
燕希手上提着老人专用的补品,刚下车, 徐阿姨便热切地出现在别墅门口:“哎呀,是小燕吗?快来快来。”
燕希上前,扶住她:“徐阿姨,你怎么不在家里坐着?”
徐阿姨与池封有七八份相似,两鬓花白,她眼角笑弯:“这不是池封说你今天要来, 我坐不住嘛。”
“好久没见,你是不是又瘦了?”她冲池封埋怨道:“他也真是, 不帮我看着你,让你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池封将车钥匙交给其他人,接过燕希手中的补品,眼底罕见的出现一丝温馨笑意:“好了妈,晚上风大,你先和燕希一起进屋吧。”
徐阿姨:“嗯嗯就属你关心小燕。”
徐阿姨是个热情的人,知道燕希喜欢吃家常菜,就特别叫人煮了一大桌子的菜,比年夜饭还丰盛。
而燕希平时虽咸鱼,懒散不爱动的样子,但私下和长辈见面,嘴也甜,挑的都是他们这个年纪爱听的话,
把徐阿姨老人家哄得可开心了,往他碗上叠了不知多少菜。
这时,池封拿了一瓶红酒出来,问:“今晚要喝酒吗?我之后可以让司机送你回去,又或者你直接住这。”
“今晚我也挺高兴的,喝吧喝吧。”燕希说:“不过明天公司还有事,我就不在这过夜了。”
“那也好。”
池封只好眉眼带着沉默的笑意,默默将玻璃高脚杯满上。
“你下次人来就好,可别再带补品了!是生怕我吃不完吗?”
“阿姨你怎么还和池封说一样的话。”
徐阿姨她却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略显惆怅,“你俩从大学一起走过来,并肩创业,徐阿姨我啊也看在眼里……小燕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也多来看看我,这样啊,池封他也会开心的——”
“唔。”
燕希正听徐阿姨说着话,一转头竟无意将池封为他倒上的酒杯给打翻。
一瞬间,殷红的酒液便在白色衬衫上迅速晕染散开,犹如一朵绚丽妖冶的黑色玫瑰。
池封伸手抽了几张纸,按在被溅湿的衣衫上:“抱歉,你没事吧?”
燕希想接过他手里的纸:“没事,之后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就好。”
徐阿姨见状,说:“衣服脏成这样怎么处理?池封你屋子里不是有衣服吗,小燕你待会就去拿一套新的衣服换上吧,总不能今晚都是脏兮兮的。”
燕希正想说不用,池封就接过话:“好。我的衣帽间就在二楼……算了,我领你一起去吧。我妈说的有道理,你不会想今晚都这样吗?”
燕希也不想:“……那好吧。”
*
池封的衣帽间很符合大众对大多数精英总裁的印象,风格奢靡而低调。
左右两侧的灯条橱窗内全挂着数十套私人订制的高级西装,各种场合的应有尽有。休闲的衣服可谓是少之又少。
眨眼看上去就像是私人定制店一样。
“右手橱柜的衣服都是我这季度新买的,尺码你应该穿得上,随便拿一件就好。”池封嘴角微抿:“我就先在外面等你。”
“好。”
看到衣帽间被人关上,燕希一时感觉哪里奇怪,可还是先按照池封刚才说的,在最角落挑了件纯黑款的T恤。
“……”
是错觉吗?
燕希将T恤从衣架上取下,等看清标签上的字母后才发现不是错觉,这件T恤居然是他大学时期常常穿的那件同款。
就像大家会戏称程序员人手一件格子衬衫一样,燕希在大学时期基本每天都在穿这款黑色T恤。
上表白墙时,大家也几乎都会戏称他为“黑衣男”。
这是巧合吗?可在燕希的印象里,好像从没见池封穿过这种版型的T恤。
不容多想,燕希还是硬着头皮换下衣服,接着他忽然感到一阵条件反射的头皮发麻,因为他在这件衣服上居然嗅到了自己的味道!
“……”
“燕希,你好了吗?”
门外传来声音,燕希只好关上门和自己的思绪:“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注意到池封第一眼看的不是自己的眼睛,反而是身上的这件纯黑T恤,在他的眼中,燕希似乎看出别样着迷的情绪……
他从未在池封眼里看到过这样陌生、热烈的情绪。
不等燕希说出心中巧合,他眼角微眯,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会挑这件。”
“我还以为是我想错了,原来真是我大学穿的那件?”
“嗯,而且你还没发现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吗?”
燕希:“……你是指味道?”
二楼的走廊长而空阔,就只有墙壁上两侧橙黄色的壁灯在亮着不够耀眼的光芒。
池封长身站在门口,目光异常明亮地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原来你注意到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还以为你这么放松的状态是不会发现的,嗯,就是你从大学开始用的香水。”
“……”
简短几句话,就让燕希背脊瞬间发毛起来,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可他又怕是自己自恋多心,装傻:“可我不用香水。”
“嗯,你不用。可你大学到现在,身上的气息都是同一种……我很熟悉。”池封的面容隐匿在不太真切的光影之中:“所以我特地让人调了出来。”
“…………”
燕希就算没恋爱细胞,也听得出这gay里gay气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这是花市文世界,但池封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自己和他会发生什么关系吧!
燕希被惊到难以言喻,愣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哈哈哈,你怎么发呆呢?”
最终还是池封笑出了声,破冰这诡谲的尴尬:“我开玩笑呢,你忘了?我们家政都是同一家公司的,买的洗衣液都是同个牌子,味道当然像。”
这么细细一想,燕希恍然大悟:“好像还真是。”
池封眼尾上扬:“那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以为我是暗恋你多年无疾而终的变态?”
“……”
别说,刚才燕希还真是这么想的。
燕希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调侃道:“哈哈怎么会,我又没这么自恋。学长你这么优秀不缺女生男生喜欢吧,哪像我又懒又只爱打游戏的……游戏还打不好。”
话虽然这么说,可燕希却觉得自己这样过得超好。
怕话题继续诡异下去,燕希干脆越过他,往楼下走:“嗯?徐阿姨呢?”
别说徐阿姨,刚才还在一旁服务的家政什么的,现在也都一扫而空。
池封有条不紊的跟在身后:“太晚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让她先回房休息。之后你可以再在白天的时候过来。”
“看你现在应该也不饿吧?”
“是不饿……”
正以为刚才一切是幻觉,能结束时。
“燕希。”
燕希下意识嗯了声。
转身便见池封换了一副面色端详着自己——他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学长。
记忆中的学长总是一副笑盈盈,被人戏称笑面虎也不会恼怒的模样,而现在他目光灼灼,像是某种蛰伏的毒蝎般,准备着将人一击毙命……
“这几个月你好像变了很多,应该是从认识陆停词后开始的。你以前从不会把钱花在不用之人身上,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劳累。”
池封问:“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又是怎么和他认识的——燕希,我以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会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燕希:“……”
果然直觉没错。
聪慧如燕希,他就知道池封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意思,并且这种感情隐藏了很久很久,甚至都没被燕希发现!!
“学长?”燕希僵了僵嘴角:“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我们不还是好友吗?是哪里生疏了吗?”
话也才没说几句,他就有些把持不住的语调开始发颤。
也没什么,主要是太令人措手不及了——任谁发现相处多年的学长暗恋自己,都会感到很奇怪!
池封紧抿着唇瓣没出声,他幽幽看着燕希,空气像在此刻无声的僵硬住。
片刻后,他忽然变回了正常的模样,说:“对啊,我们还是好友,只是你最近有了副业,也只和刘峙濬私下交流,这不就让我多想吗?”
燕希愣了愣:“这有什么多想的,峙濬他什么样你不是清楚吗。”
忽而,池封笑出声来,关心问:“刚才是吓到你了吧?”
燕希很真诚:“是有点……看我的眼神比谈融资失败还容易吓到人。”
池封脸上溢出熟悉的笑容:“那不好意思,我最近散光有点严重,看起来眼神会有点奇怪。”
燕希:“…………”
不过这句话说来,气氛好歹是缓和了不少。
接着。
池封若无其事的走到餐桌上,拿起刚才还未倒上的红酒瓶,自顾说道:“其实在物欲得到满足后,人的贪欲就会划分为好几种分支,我认识的有些人他们就会养一些‘小宠物’,但这也无伤大雅。”
“你说对吗?燕希。”
小宠物?燕希拧眉,他不确定池封说的“小宠物”是指哪种。
“陆停词?”他犹豫问出声。
池封嘴角扬的更甚:“你知道我说的。”
真的是他。
忽然,燕希撇下嘴角。
他知道自己现在被牵着鼻子,可心中还是充斥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郁闷。
在池封比喻下,燕希想到陆停词似乎确实像是被自己豢养的小宠物。
虽然他打着避免破产结局的名号,对陆停词各种好,给他砸钱砸资源,可说来说去不就因为自己“乐意”吗。
因为“乐意”,才会随便给予他一切。如果哪天他不开心了不乐意了,就能轻松夺走。
而这一切也都是基于陆停词能“取乐”到自己。
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养成游戏的心态帮助陆停词,哪怕后续变成了希望他能真正变好起来。
看他这样,池封也蓦地露出了然神情。
他在高脚杯中重新倒上酒液:“Eddie的婚礼延迟了到八月份了。你想的怎么样了,准备去吧?”
燕希回过神:“如果卢娜不介意的话,我是会去的。”
“她当然不会介意。”池封双眼含笑:“我相信她也会乐于见到你身边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