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海风比白日的凉,尤因心里却热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久没碰到这么真诚坦荡的人了吧,娱乐圈的人,不能说全冷冰冰的,可人与人之间往往很多防备,特别没意思,总之他是没遇到过这么大腕儿还这么平易近人的艺人。

  南少虔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可查看日期,于是他一直往下翻,看了一路,也乐了一路,格外有意思的,实在忍不住,就点了赞。

  南少虔还挺有趣,责备南红不珍惜粮食,面无表情抓住南玄的爪子修剪指甲,还会在制作手串的时候还会征集大家的意见,问哪个颜色的配珠更精妙。

  这条下面可以看到何箴的回复:意见同上,紫的别致。

  而统一回复是:多谢各位的建议,已选定烟绿,由南玄抓阄选出。

  合着其他人的建议还没一只猫的有参考价值。昏暗的人行道上,尤因的肩膀一耸一耸,左手握拳抵着嘴笑出了声。

  走在后面的毛洽听到这爽朗的笑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然后突然惊觉路上行人居然越来越稀少,背后突然一阵发凉,赶紧快走两步赶上了尤因。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的,尤因虽然人瘦弱,性格也古怪,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该死的让人有安全感。

  尤因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有了根小尾巴,他一心沉浸在南少虔的朋友圈里。

  南少虔的这些爱好,奇特,古旧,田园,在他一堆看国际画展,飞巴黎走秀,晒大牌奢侈品的通讯录好友里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他自己是个潮男,能欣赏赛博朋克制造,品析奢侈名牌穿搭,可那些传统文化,除了高中以内教科书上学过的,其他的他是一点儿也没兴趣,连南少虔转发的京剧提到的程派梅派里的程和梅到底指谁其实他都记不太清了,艺考时候大概是背过的。

  就像他不会对他爸爸或者爷爷的朋友圈感兴趣,看到南少虔的朋友圈,他仿佛一只脚踏进另一个世界,陌生得像在看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旧文物。

  但或许是南少虔太高高在上,太神秘了,让人很想窥视他的生活,又或许他只是单纯对这个人好奇,这些在他看来的“旧东西”,他竟然津津有味地全部看了一遍。

  也是因为这些日常,他觉得自己离这位年纪轻轻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巨星好像更近了些。

  不是物理距离,也不是阶级距离,是心和心的距离。

  南少虔惜字如金,表情也比较匮乏,实在让人有点捉摸不透。

  但他现在知道了,可能就是慢热吧,热爱生活的人品行不会有大问题,在不断的翻阅里,爱恨此消彼长,尤因速速推翻了最初对南少虔高岭之花的印象,和南少虔交朋友的欲望倒是愈加高涨。

  或许是点赞太多被看见了吧,他收到了南少虔的又一条消息。

  【南老板:不是说了路上不要玩手机么,朋友圈回去也可以看。】

  尤因脸上挂起笑容,退回聊天页面,运指如飞。

  【尤布鲁:别担心,路上没啥车!南老板你家的鸟和猫好cute。】

  半晌没收到回复,反而收到了其他提示,朋友圈互动提醒,整整十五条,他点进去一看,是南老板的点赞。

  礼尚往来吗这是?

  尤因脑袋晕晕的,简直要被萌出血,这哥们真的太有意思了。

  互动消息的数字还在增加,没多会儿,停了,尤因点进去看,噢,他设的是半年可见,南少虔赞到头了。

  然后收到南少虔姗姗来迟的回复。

  【南老板: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尤布鲁:好啊哈哈。认识你真高兴,明天见,晚安!】

  打字的时候心情特别好,比白天面对面和南少虔交谈的时候轻松很多。

  并不是因为隔着网络他的胆子大了,而是什么东西变了,尤因也说不清是什么影响了他,可能因为南少虔的朋友圈把他从低落的情绪里拽了出来,尽管南少虔根本无意。

  单方面,他偷偷认证了南少虔为他的朋友。

  韩语的朋友,与亲故二字谐音。

  以前在韩务工时语言老师教过他们理解和记忆这个词,他当时没仔细学,现在突然觉得中国有个很好的成语可以做它的释义:倾盖如故。

  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要不是现在还不太熟,他真的会跑去问南少虔一句早上是不是还喜欢提着鸟笼出门遛弯,要是南红不跟人打招呼,会不会像家长一样批评它不懂礼貌。

  如果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朋友的话,这些话就可以随意问出来了。

  人烟稀少的人行道上,尤因深呼吸一口气,发自内心地嘿嘿笑着,真希望会有这一天,某天南少虔也把他当朋友。

  但大概率是他异想天开,这场合作以后,他不会再留在这个花花世界,离开,也就不会再有和南少虔见面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咧着的嘴角失落地垂了下去,不过那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能认识南少虔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放眼望去,哪个歌手能请得到他拍MV呢,这人连综艺都很少参加。

  只有他有这个福气。

  他又嘿嘿笑起来。

  被灵感喂养成神的雕塑,懵懂而美丽地睁眼,他挣开雕塑的束缚,从母体里走出来,浮在空中,静静俯视着他的创世神。

  尤因趴在凉丝丝的地上,安然枕着自己的手臂做酣睡状。

  两分钟后,导演喊了过,他睁开眼,还没爬起来,手撑着地支起上半身,先抓着南少虔的裤脚紧张地问了句:“怎么样?我眼皮没动吧。”

  在此之前,他刚NG了一次。

  南少虔背后是绿布,垂下眼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珠,嘴角隐约有赞赏:“没动。”

  伸出手把人拉起来,又说:“做得很好。”

  “要命,有你这句话我就舒坦了。”

  别人的夸奖或许有水分,但南少虔向来是有一说一。拍到今天是第三天了,南少虔从一开始时时皱眉,到现在对他的批评越来越少,表扬越来越多,尤因得意极了,尾巴都要翘天上去啦。

  尤因拍拍手上的灰,想起南少虔刚刚拉了他一把,又抓过南少虔的手,低头给他拍拍手里的灰。

  南少虔的手比他大很多,看上去可以一次性抓他两只手腕,手背筋络浮起,特别有男人味。

  他再看自己细长的手指,这对比,显得他真像个纤细的女孩儿。

  继上次羡慕完南少虔的宽肩,短短几天,他又羡慕上南少虔身体的另一个部分。他头也没抬,说:“妈呀,你的手也太大了,臂展能有……”顿了顿,他头一歪,估出个数:“两米?”

  南少虔居高临下地盯着尤因戴着八角帽的头顶,眼神里有浓厚的东西,想把人怎么样的那种欲望。

  他一动不动,轻声说:“没测过,你要给我测一下吗?”

  “没尺子呀。”尤因遗憾地放下南少虔的手,“你打篮球吗,我高中在校队打球的时候测过,臂展1.85米呢。体育老师说我起码长到一米八。”

  南少虔攥了攥垂在腿边的手,手心隐隐发烫,“实际呢。”

  这就戳到他痛处了,尤因摆摆手,往后退了三两步,很怕南少虔目测出他的身高,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实际也一米八。”

  其实一米七九,离一米八就差一厘米!

  每次想到这该死的微弱距离他就痛不欲生,很想穿越回到骨骺线还没闭合的年纪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每天早上要偷偷把牛奶倒掉!

  走远了,回头示意南少虔转移去下一个场地:“走啦,还有一点点,拍完杀青吃饭去。”

  南少虔慢慢跟上,远远看着他纤佻修长的身影,神色温柔含笑。

  画作进入了拍卖环节,还未流入市场就声名鹊起,画家很高兴,但总觉得身边随时随地好像伴随着一个朦胧的身影,神秘,美丽,虚无缥缈,却并不让人感到危险。

  正式拍卖那天,画作价格炒得很高,第三捶即将落下的瞬间,不知道受什么指引,画家焦虑地喊了停,冲上去抢回了自己的画作,人群开始骚乱,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场起了大火。

  画家站在火场中央,他应该害怕,但抱着自己的画作,他感到无比安心。

  画框里,雕塑俊美的脸庞正贴着画家的胸膛,火苗里,雕塑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从蒙昧中挣扎苏醒,化作一道高大的实体身影,在火舌扑来时,翻了个身,将画家护在怀里,把他从火中托起送出了火海。

  画家被热度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抬头去看,雕塑还是雕塑,怀里的画框,纸面却是空白的。

  画家茫然了,站在一片虚无里怅然叹了口气,画里的天神是否真的来过呢,还是他只是做了场梦。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一些道具要真的做烧损处理,所以导演在拍摄时候把画家梦醒和拍卖场起火的拍摄顺序调换了一下。

  杀青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昏迷的画家躺在为他挡火的神祗怀里。

  南少虔的胸膛很厚实,尤因自己没有胸肌,事实上除了四块腹肌,他其他地方的肌肉都不明显,总之他没见识过,还以为胸肌会是硬邦邦的触感,枕上去才发现不是,但也不是女人的胸房那么柔软,是QQ弹弹的,像某种很甜的软糖。

  一个男人,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胸肌上,很怪,但否认不了,真挺舒服的。

  多宽广的胸膛啊,有南老板这样一个老公,得多安全,多幸福啊,他一个男的都羡慕南少虔以后的老婆。

  为什么是以后?

  尤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不定现在南老板就有女朋友呢。

  南少虔的心跳稳健有力,尤因表面上乖巧地贴在他的胸口,心底里却阴暗地猜测人家床帐子里头的事儿:南少虔的朋友圈倒是岁月静好,禁欲持重,看上去不像爱玩的,但其实白天撸猫逗鸟耽误夜夜笙歌吗?

  不耽误。

  继而酸酸地想,南少虔要是有对象,肯定不会像他的对象一样,因为肯定没人会觉得南少虔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再挑剔的女人大概都挑不出南少虔的刺儿,这人,到目前为止,他都觉得很完美,如果他有个未婚的姐姐或者妹妹,交给南少虔,他一定是放心的。

  这个镜头拍得有点久,主要南少虔在拥抱他之前还有个在空中翻身的动作,本来是要用替身的,但南少虔说自己可以,尤因尊重他的意见,让他上了。

  总共拍了三次。

  第一遍导演就喊OK了,南少虔看了监视器不太满意,才又多拍两遍。

  南少虔的每次点地都特别利落,白色纱袍随翻身的动作像竹叶纸条一样柔韧地散开,那身段,专业,漂亮,不像舞蹈,因为不那么柔,也不像武打动作,不那么硬,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南少虔是京剧演员出身,这刚柔并济的身段,估计是京剧里的动作。

  对于南少虔的坚持,尤因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不费他的力,南老板的胸肌又很舒服,这几天下来,他越来越喜欢跟南老板呆在一块儿玩,乐得和他贴在一块儿。

  有点忘乎所以了吧,导弹喊收工的时候,尤因缓缓睁开眼,无意识舒服地蹭了蹭南老板的胸膛。

  那一下,跟调戏也没有分别了,尤因清楚地感觉和他的脸庞只隔着一层薄纱的南少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胸肌也因为主人的情绪起伏而变得紧绷坚硬。

  生气了吗?

  会打他吗?

  尤因有点吓坏了,立马从南少虔的怀抱弹射般挣脱了出来,然后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家的表情呢,先迷迷瞪瞪红着脸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南老板,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