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

  听了林千诺的话, 林相忆忽然觉得那个旅馆其实是个很难走出去的局:“可是……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就算今天只是买了个不好吃的外卖,也会想,要是能重来, 我肯定不点那家了啊。”

  “人之常情,无法避免, 才是大部分旅客走不出那个旅馆的原因,当然, 还有个原因就是我带走的尖刀, 那是我自己找到的第一个宝物。”林千诺打开手机把尖刀的照片给林相忆看。

  林相忆端详了一会儿, 不觉得有特别的地方, 怎么看都像是厨房里常用的那种长刃尖刀:“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接过林相忆递回来的手机, 林千诺解释说:“我一开始只是猜测这把刀跟旅馆中的所有人有联系,但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后来确实走出去了, 重新找到了东边的那个寨子,被他们拦下后,神婆告诉我的……”

  躲在衣柜中的小女孩儿带着母亲的尸骨离开,她能离开, 就是放弃了日复一日的退缩与等待,她想去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这样的灵魂, 不符合“希望重新来过”的标准, 所以她很顺利就能离开,而且她回头再来, 大概就不会遇见完好的旅馆了。

  当时林千诺脑海中灵光一闪, 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和旅馆中其他人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仓库跟小女孩儿的房间即使重复, 他们保留下来的依旧不是原本的模样, 因为女孩儿期望的是大火过后母亲能来接自己,时间被定在火灾后。

  而其他人,包括服务员、厨师、旅客,他们都希望在火灾发生那天,自己能逃掉。

  两种完全不同时间的愿望,导致了他们在度过自己的时空,对规则的理解就产生了偏差。

  林千诺看着服务员跟厨师的时候,也真正意识到,自己也是被困在了“过去”的人,她需要思考,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说着不太流畅的语言,可她真的想就此停留下来吗?

  她失去过三次父母,第一次是自己被抱错,她从人人奉承的玄门林家大小姐,变成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普通人。

  第二次是被自己的前未婚夫灭杀满门,她回家推开门就看见了父母惨死的模样,那个血淋淋的场景在她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听见父母一遍遍问她,为什么她不回来得早一点呢?

  最后一次,是她的亲生父母,她甚至没能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临死前的一面。

  种种后悔跟恐惧,让林千诺离开华夏走到另外的国家依旧放不下,下船的时候说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重新开始,实际上,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

  旅馆的出现,对她来说像一个可以暂时放弃所有思考的地方,她走得太累了,人不可能一直在见证死亡跟痛苦后完全不会累,所以,这样一个每天都在给她机会的旅馆,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在这个拥有“重来”机会的地方,她可以认认真真考虑清楚,到底是做好了往前走的准备,还是已经……走不动了。

  看着服务员跟厨师,林千诺无法靠自己去拿定主意,于是在下午的时候,问他们:“让你们留下来的,其实是这把刀,和你们的执念,刀是机会,但你们自己的执念,赋予了这把刀能力。”

  问题肯定是在刀跟旅馆中的人身上,双方都有点问题,不被砍中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点,旅馆中所有人慢慢实验出来的规则,不至于完全是错的,不过还要加上“自己想走”这个大前提。

  服务员跟厨师面面相觑,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去理解林千诺的话,这等于是推翻此前所有认知。

  他们一天天停留在这里,是后悔那一天做过的、没有做过的事,比如说服务员之前就说“要是那天她没有阻拦母女离开就好了”,她无论是否知道凶手出现的原因,她都在后悔。

  后悔没有做得更好、没有避免那场灾祸。

  如果自己不能放下这个想法,她就不可能离开旅馆。

  至于厨师,他后悔的,大概是自己男人那般轻易就杀掉了,要是他厉害一点,把男人制服,后面也不会出现火灾,害得整个旅馆的人一起惨死。

  他们都有后悔的事,旅客们肯定也是,走不出自己的假设、放不下重来的机会、面对不了离开后的事实,这些都是他们怨念凝聚造成了鬼打墙的原因。

  而维系他们怨念的,是厨师一直在试用的尖刀。

  此前林千诺从没注意过这把刀,她那时候的眼界没到可以随便一眼就能看出宝物的程度,第一次总会有疏漏,等到被旅客们提醒,她仔细研究了刀,才发现这把刀的刀刃上闪着微弱的银光,即使在没有光线的地方,依旧可以闪烁出光芒来。

  在十一点半大火来临之前,服务员、厨师跟林千诺都在餐厅里思考着今晚要怎么办,如果决定了,就可以离开,刀说不定能留下,也可能被林千诺带走,因为他们之中,应该只有林千诺还具备离开后继续当人的能力。

  林千诺想了很多,有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将来要做的事,给自己报仇,就算要退缩,也要等仇人都死绝才能退,不然她活过来做什么呢?

  漫长的生命给了林千诺时间,然而她不想凭借时间把自己的仇人都熬死,他们凭什么在杀了她父母后还过得惬意?

  那样的人,就该过得生不如死才对。

  靠着复仇的想法,林千诺慢慢感觉到自己眼前看见的东西慢慢模糊,她随时可以离开,旅馆在她眼中不再是实体,跟她隔了一层,除了那把刀。

  晚上打烊后服务员跟厨师过来说,他们还是无法接受,不能接受自己不愿意离开的事实,也不能接受火灾那天发生的事。

  接受不了,就走不出执念制造的幻境。

  但是他们愿意把刀交给林千诺,希望之后不要再有人因为这把刀停留下来了,即使留下来的人都不曾希望自己能够离开,然而他们也不想经过自己的手,让更多人发生意外。

  林千诺同意了,等到大火来临,她带走了尖刀,去往寨子,想找到神婆,有些事情,或许只能从她那里寻找到答案。

  寨子里的人早早等在入口处,见到林千诺后拦下她,他们的语言很小众,并不是泰语,林千诺跟他们比划了半天才明白,是他们寨子里的神婆想找自己。

  于是林千诺跟着他们进了寨子里最高的一处木屋,里面的垫子上,盘腿坐着一个苍老的女人,她脸上画着火焰纹路,看得出来,服务员确实没说错,他们就是信奉火焰之神的。

  本来林千诺还担心自己听不懂语言,好在神婆会说泰语,还照顾到林千诺语言不是很流畅,用的都是简单词汇。

  她说:“你把刀带出来了吧?神明说他们无法靠自己结束一切,等待,会迎来雪白的神明,帮助他们新生。”

  林千诺无奈地说:“我不是神明,只是路过的人,不过,可以问一下,那个旅馆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自然是可以的。”神婆没有对林千诺的身份多说,反而先跟她说了旅馆发生的事。

  大部分事情跟林千诺猜测的差不多,无非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常年殴打妻子,而妻子在发现男人逐渐连女儿也想打死之后,带上女儿逃离,结果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那间旅馆被追上了。

  男人并不知道女人住在几号房间,他追了一天,很饿,于是到厨房里让厨师给自己做饭,等吃饱了,他要把那个该死女人的皮剥下来,然后挂在门口的牌子上。

  被怒火冲昏头的男人遇见了一个冷漠的厨师,他觉得厨师那个眼神总是在嘲讽自己,而且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师,居然敢不对他露笑脸,这让男人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所以一直在刁难厨师。

  厨师后来也受不了,直接带他去了仓库,用了夹着怒火的声音跟他说:“下大雨我们没法去进货,真的没有了,先生你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啊。”

  男人一听,想到了家里胆敢逃跑的女人,他开始怀疑那个女人也是这么嫌弃自己的,于是拿起了厨师放在厨房架子上的尖刀,对准厨师的脖子就是一刀、一刀,直到厨师的脖子几乎被割断。

  有良知的人杀人后会恐惧,没有良知的人只会觉得自己杀了只无所谓的阿猫阿狗。

  地上的尸体让男人产生一个新想法——他不能让那个女人死得这么痛快,他要让她体会到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不过是每天打几下而已,她都没生到儿子出来,结果还敢带着女儿逃跑了,死亡太便宜她,直接打死说不定她还挺高兴,就要让她一点点死亡才好呢。

  这时刚好服务员洗完澡出来,男人悄悄把厨师的尸体隐藏起来,自己则是躲到仓库里,他听见服务员的聊天内容,有说到小孩儿,男人就怀疑打电话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接着服务员到厨房里找食物,她没发现厨师在也不怀疑,想不到人已经死在了厨房里,平时安稳的旅馆不会发生意外事件,人不在可能是上厕所、洗澡、休息,总之,普通人想不到会是死亡。

  之后男人跟着服务员去了楼上,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开门的女人。

  送完食物服务员就回去休息了,而男人不等屋内的母女吃完一顿晚饭,直接过去敲门,直接威胁屋里的女人,如果她不出来,他就冲进去摔死那个女孩儿。

  女人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躲进柜子里,出来面对男人,结果还没关上门,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女人打懵了,耳鸣、头晕接踵而至,女人试图求救逃跑,谁知道男人立马又对着她的头哐哐几拳,成不到三拳,女人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不过意识还在。

  像死狗一样被男人拖到仓库里之前,女人嘴巴张合,希望求饶能让男人放过自己,可是事实上,她根本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来。

  很快,男人拖着她到了仓库里,看着一仓库的物品,男人想把那些东西都用来试试能不能打烂女人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折磨中,女人终于找回自己微弱的声音,跟男人道歉,说对不起,说自己不敢了。

  后面又说,她回家是想让家人给她钱,等拿到钱,她一定把钱都给男人。

  然而男人现在已经上头,根本不管女人说的是什么,疯了一样捶打女人的身体,后来女人实在受不了,她用尽力气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想让外面的人听见后可以报警。

  尖叫声惊动了下楼来找服务员的旅客,他打着胆子往厨房走,以为是厨师跟服务员发生了什么事,还问需要帮助吗,结果就看到了仓库里的夫妻。

  女人看起来被打得很惨,就算附近的女人没什么地位,还不如一头牛,打成这样也太过分了,旅客试图跟男人商量,结果男人二话不说拎起那把杀了厨师的尖刀就冲过来。

  旅客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反应过来后直接往旅馆外面跑,可是他没能跑过情绪上头、肾上激素飙升的男人,尖刀杀掉了第二个人。

  地上的尸体横在柜台前,男人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他杀了两个人,如果被发现,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

  凭什么就他跑不掉呢?

  男人不服气,就自己过得不好,做什么都不顺利,父母不能给他很多财产,妻子生不个儿子,还要逃跑,工作还总是被领导骂,这一刻,所有的恶意涌上心头。

  他想,反正走出旅馆就是死,不如一起死掉吧。

  于是男人走回仓库,拧开了仓库里的煤气罐,拧完后他注意到地上挣扎着往外爬的女人,直接过去一脚在女人的脊椎骨上。

  那一下的痛楚,女人甚至无法发出尖叫声,她像条被人钓上岸的鱼似的扭动身体,头跟肩膀疯了一样抖动,然而断裂的脊椎让她无法移动分毫,更没办法让男人的脚移开。

  男人见觉得这样还不解气,放下刀,扛起女人一下下往地上砸,本就断了脊椎骨的女人在一次次重击下,逐渐失去对下半身的感知,她模糊的意识里判断不出这意味着什么。

  扔了十来次后男人累了,他最后把女人扔到了角落,让她自生自灭。

  接着男人上楼去一个个敲开房间的门,冲进去把人都杀了,他很谨慎,每次都装作厨师来送吃的,房间里的人如果有个男性在的话,就会先打开门,给了男人机会。

  如果房间里是女性,坚决不开门的话,男人就直接离开,先去找那些愿意开门的人,想着回头再把这些门砸开。

  结果,有个女人感觉有些奇怪,在听见男人离开门前后打开了门,她正好就看到了斜对门里正对着旅客挥刀的男人,女人一下子慌了,立马高声大喊救命,旅馆里不少人都听见了,然而愿意出来的少之又少,更多人是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只要不开门,刀不会砍到自己身上。

  有人出门想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男人满身是血,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了,人们开始往外逃跑,而男人很直接,他冲到楼梯口里拿出打火机直接点燃了一楼的煤气。

  小型爆炸让第一波下楼的人被冲击得晕倒在地,男人不放心,过去一个个割断他们的脖子。

  刚割完,服务员听见声音从房间里出来,直接跟男人打上照面,她想跑,结果男人直接冲过去,卡住门不让她关。

  慌乱的服务员干脆放弃了躲回房间的计划,在男人用力的时候直接松开门溜了出去,谁知道刚绕过柜台,男人扔了把刀狠狠扎中了她的后心口。

  这一刀的位置很巧合,让服务员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加上周围的大火,服务员眼睛都没闭上,看着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男人不慌不忙走过来,拔出那把尖刀后去厨房里又打开了所有的煤气罐,这时候他已经不会想自己死不死的问题了,他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这些人都死在这里。

  拎着刀去了楼上,男人一个接一个分开杀掉旅馆中的人,楼上的人听不到楼下的动静,都安安静静睡着了,等到男人熟练地撬开门冲进来,有些人还没睡醒,要不是刀口cha入身体的疼痛,大概不少人都在睡梦中死去。

  处理完之后男人下楼,想封死旅馆的大门,结果看到服务员在打电话,她居然还有力气,可是那一刀确实让她的心脏支撑不了太久,不得已拖到了男人下楼。

  男人直接又捅了服务员一刀,此时电话还是接通了,他捂住服务员的口鼻,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旅馆着火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派车上来?”

  对面的声音有些懒散:“大概要明天早上吼,下雨了,山体有点滑坡,火灾不会烧太久的,你们可以利用雨水减少财产损失哈。”

  得到回答的男人笑起来,将刀狠狠往里推了推,服务员的瞳孔逐渐涣散,倒在地上。

  之后男人还在旅馆里进行了火势转移,争取把火点到了四楼,就是他直接在内部把能点燃的地方都点燃了,所以大火还是把旅馆烧得只剩个框架。

  而男人,死在了四楼上,跟其他尸体混在一起,被警方当成了其中一个受害人。

  枉死的人们无法接受自己被杀死的事实,怨恨凶手、怨恨没能逃掉的自己、怨恨那把捅进自己身体里的尖刀,在怨念缭绕之下,刀汇聚所有人的想法,逐渐衍生出重复一天的能力,被它砍到的人,只要希望自己重来,那就会重复经历被刀砍到的那一天。

  灾难注定发生,寨子里的神婆知道那家旅馆会出现死亡,却没想到在很久之后,居然因为旅馆中所有人的怨念,让旅馆再次出现。

  神婆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去查看,同时告知自己的族人,千万不能靠近那片区域了,宁可绕路都不过去。

  到了旅馆后神婆跟旅馆中的每个人对话,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于是告诉他们每个人,想要结束的话,就让旅馆回归死亡。

  意思是,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并且愿意走出去,然而,他们看似都能接受自己的死亡,说着好像顺其自然死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愿意离开。

  他们走不掉,还得后来的人,也渐渐停留下来。

  每一个到来的人,都要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愿意向前走了,走不掉的,就会被困在每天都重复的幻境中。

  神婆还告诉林千诺,那把尖刀并不是谁都能接触的,使用它需要付出代价,重来的机会那么难得,世界上想要重来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有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

  林千诺问神婆:“那代价是什么?”

  “是关键性记忆,你也发现了,旅馆中的每个人,在重复的日子里,会忘记最关键的信息,重复的次数越多,忘记的信息就越多,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们会连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旅馆都忘记了。”神婆发出深深的叹息。

  这样想来,其实重复也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比如说旅客们忘记的事情就是如何离开,服务员跟厨师则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死亡以及自己为什么留下,他们都因为走不掉,而逐渐忘记了自己坚守的理由。

  就跟神婆说的一样,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把所有事情都忘记,甚至忘记自己。

  “可是我已经把刀带走了,以后他们会怎么样呢?”林千诺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放下,迎接新的人生。

  神婆摇摇头,说:“刀带走了,也不代表他们能走出来的,刀是机会,愿不愿意走出来,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走不出来,即使刀带走了,但只要刀的效果存在,就会一直重复。”

  存在于旅馆中,就是无解。

  带走刀,顶多是之后不会再有跟他们一样被困在旅馆中的人,却无法解决已经被困的。

  他们要自己想明白。

  之后林千诺就带走了尖刀,用包自己身体的同种白布包裹上刀,避免有人触发它的被动,刀不好过海关,后来还是林千诺找了朋友才让自己带那玩意儿回国的。

  ——

  “带着那把刀,我之后做的许多事情,都告诉自己不要留恋,要记得向前走,你自己不愿意往前走,哪怕没有这把刀,其实也是被困在原地了。”林千诺感慨着说。

  林相忆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要是自己都不愿意往前走,那别人做什么也没用,自己想走的话,再厉害的鬼打墙,也是能走出来的,那你现在有带着这把刀吗?”

  听了一晚上的故事,林相忆很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刀,具备这样的能力。

  可惜林千诺耸耸肩,说:“不是带不带的问题,是我把它卖掉了。”

  “啊?卖掉了?”林相忆震惊到声音响彻整个车厢,要不是这车厢就他们两个,估计要被人骂了。

  林千诺点点头:“对啊,我不需要再用它来提醒自己往前走,自然就把它卖掉了,还是挂在了风水集市的拍卖会上卖掉的,有人出了五百万,买它换重来的一天。”

  其实所谓重来,不过是假象,花五百万一场黄粱梦,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亏本。

  “这样啊……”林相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能理解林千诺的,如果自己用不上的话,不如换钱,而且那把尖刀的效果本身就是类似进入鬼打墙的状态,要不是真的想见什么人、什么事,买来不过是个安慰,十分鸡肋。

  “是啊,说起来,这把刀确实陪伴我度过了最迷茫混乱的日子,后来我其实有点舍不得的,但是想想它的作用,我觉得我应该卖掉它,毕竟,它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人们,别停留,往前走。”林千诺说着,脸上还是有一丝怀念的笑容。

  能在自己不知道方向在哪里的时候遇见这样一把刀,算是她倒霉多年里的幸运吧。

  林相忆听后猛点头:“确实是这样,‘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古人的话确实有道理。”

  闻言,林千诺笑起来,想着,果然道理都在书里,奈何真面对事情的时候,大脑总是一片空白,学过的知识仿佛又回到了书里,竟是一点痕迹没在脑海中留下。

  说完这件事已经很晚了,林相忆还想听林千诺说,不过她明白,任何事都不能过分,于是看时间差不多后就跟林千诺说了晚安,睡觉前她一直祈祷去找金芊倩顺利。

  顺利与否,林千诺无法保证,她安排许多事情,一直没空去实地探查,地理位置过远,消息传递有时差,并不能保证所有消息都是准确的。

  火车在早上六点五十的时候进展,那是铁路的终点站,算是在一个比较大的镇子上,出了这个镇子,林千诺跟林相忆想再往山里走,租车都不行,得去找人租马。

  夏季最热的时候从南方跑来西北,温度并没有什么变化,早上林千诺还是提前被热醒,对面床的林相忆睡得四仰八叉,被子都踢到了床脚去,满头是汗。

  林千诺看了下时间,快入站了,干脆叫醒林相忆,趁现在起床,她们还能洗漱一下,顺便清点东西。

  大清早被人叫醒,林相忆迷迷糊糊的,刷牙的时候都差点栽洗手盆里去。

  好在洗漱后人清醒不少,两人背着行李在床铺下面等待入站的通报。

  林相忆手里拿着地图,再次确认她们接下来要怎么走:“出了火车站,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去找镇子上的集市问问能不能租两匹马……”

  十七八岁的时候林相忆并不会骑马,家庭条件不允许,回到林家成为大小姐后很多课程都重新学习,至少用来秀的马术、高尔夫、音乐等科目不能不会。

  下了火车后两人就近想找地方吃饭,然而小地方的火车站周围没什么像样的餐馆,都是小摊子,所幸两人不挑,随便找个种类齐全的摊子,各自买了些形状奇怪的薯类食物跟玉米,又去买了两瓶水,带上东西直接往集市赶。

  不怎么到乡下来的林相忆看啥都新奇,林千诺倒是走过更贫瘠的土地,所以不算惊讶。

  在林相忆又一次对着地上的木制品感兴趣时,林千诺忍不住问:“你没见过吗?我记得你是历史系吧?难道你去考古的时候,不会接触到这些吗?”

  林相忆不好意思地解释:“历史系也分很多学派,我是专门研究文字跟绘画的,没怎么跟导师一块下地过,他更爱带其他方向的学生,我就是个写论文工具人。”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办的地方,林千诺看林相忆的眼神有种“孩子你好惨”的味道。

  “你别这个眼神啦,得亏我是个工具人,不然今天还没法请假出来呢,我师兄师姐头秃得跟地中海似的,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林相忆想到那些光滑的额头,打了个寒颤。

  纵然有林相忆插科打诨,林千诺还是顺利找到了租马的地方,林千诺跟对方商量要三匹马,最好包一份详细点的山中地图。

  卖家看她要的数量多还不砍价,直接乐呵呵地给了她两份地图,其中一份备用。

  等牵着马离开租马的地方,林相忆看林千诺牵着两匹马,不解地问:“为什么要三匹马呀?”

  “以防万一,去陌生地方,交通工具很重要,一旦我们两人的马出什么问题,这第三匹马还可以顶上,要是我们运气差点,三匹马都阵亡了,咱们就走路吧。”林千诺一边说一边摸马儿的毛,让它熟悉自己的味道。

  林相忆捏着缰绳,十分疑惑:“说起来,千诺你好像……非常谨慎,这次的事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你记住一句话,‘所有的提前准备都是曾经吃过的亏’,”林千诺抬眼含笑看着她,“我走过很多地方,每次发生意外的时候都会懊恼自己怎么没提前想到,不过,就算准备再齐全,还是有可能发生从没遇上过的意外,想想就令人挫败。”

  像林千诺这种跑遍大江南北的人,旅行途中遇上最多的,大概就是意外,所以在去往陌生地方的时候,多准备肯定没错。

  就这样,林千诺拖着不太有经验的林相忆骑上马,按照地图上标记的位置走。

  根据资料,金芊倩之前来到山里的一个村子,应该能称之为村子吧,虽然真的很小,小到说是个小寨子都不过分。

  丁君莫提供的地图显然是某缺德地图下载的,还没走到一半,路线就不对了,如果她们用的是手机导航,大概还会来一句“接下来的路线将由X度地图为您导航”,反正指错路一定不是自己缺德的问题。

  林相忆在马上地图看得抓耳挠腮,感觉自己都要把指南针给摇烂了,还是觉得地图好像跟路对不上。

  旁边林千诺用的是租马铺子给的地图,比那份缺德地图好点,唯一的问题是,不标注距离,所有的距离全靠估计,是不是走那么远,也不清楚。

  好在林千诺当年可是徒步从热带雨林走出来的女人!完全可以靠别的办法来确定怎么走。

  林千诺直接下马,提着裙摆一边走一边查看路边的树木。

  从林千诺下马的时候林相忆就发现了,她觉得林千诺好像那里跟自己不一样,看了一会儿,发现是衣服——来这种地方,林千诺穿的是吊带大摆长裙跟布鞋,仿佛不是来找人,而是来踏春的。

  看着林千诺那几乎落在泥土里的裙摆,林相忆忍不住问:“千诺,你怎么穿的裙子?在林子里走动会被虫子咬的。”

  林千诺抬头看她:“你被咬了吗?我背包那个打开的小层里有放药水,你对着自己喷一喷,蛇来了都不咬你。”

  很好,这些林相忆明白为什么林千诺可以跟踏春似的,人家准备齐全,自然可以!

  检查回来,林千诺利落上马,宽大的裙摆拉出漂亮的弧度:“接着往前走,应该会有一个小村子,但不是目的地,你的地图上有显示,那个村子可以落脚给马准备点吃的,然后继续往前走,马才有力气上山。”

  闻言,林相忆重新看了眼地图,发现还真是:“欸?千诺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地图都没路线。”

  “鲁迅有句话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附近好几个村镇交通不便,基本就是靠山吃山,对他们来说,上山的路安稳就意味着自己有饭吃,所以与其跟着模棱两可的地图走,不如跟着当地人上下山的痕迹走,他们走的路,不一定是最快的,但一定是最安全的。”林千诺一一给林相忆解释。

  “经验之谈啊!”林相忆佩服得五体投地,得亏这次带上林千诺了,不然她别说七天解决问题,她就是花七十天说不定都找不到金芊倩在哪儿。

  有了方向后再看地图就简单了很多,两人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小村庄,跟路过的人家买了不少粮草喂马。

  卖粮草的女人看她们穿着不像本地人,就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们来这里是不是旅游,如果是的话,可以住她家,费用给一点就好,比去招待所便宜很多的,而且她可以包饭。

  林千诺摇摇头,问林相忆要了张金芊倩的照片,跟女人说:“不是的,我们来找人,她是我们离家出走的表妹,走这么远我们不放心,来带她回家的,你有见过吗?”

  如果金芊倩目前的地址没有错误,那她应该会路过这个村子,不然就是附近的几个,她不可能在不歇脚的情况下直接到达,除非她的马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那种。

  女人愿意卖粮草,证明她平时就会做这种生意,路过的旅人她都会招待,想赚点外快,那金芊倩到来的的时候她肯定也拦下过。

  “这个女娃子啊?”女人接过照片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过,她说她去教书啊,你们别是拐子吧?”

  见女人警惕起来,林千诺便给她解释说:“我们不是拐子,是这样的,她来教书,没跟家里人说过啊,这跟离家出走有什么区别?况且来这么远的地方,她爸妈就是给她介绍了个不太好的对象,她生气就跑这么远来了,我们看看她,要是她过得好,我们也就回去了。”

  互相为女性,最懂父母上头给自己介绍垃圾时的心情,女人顿时松了脸色:“那确实得跑啊,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哪能跟个烂人在一块?你们啊,找到人也别劝人家回去,缺德!”

  林千诺跟林相忆对视一眼,急忙点头应下:“是是是,我们就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女人还是给了她们答案,金芊倩确实来过这,不过买了粮草很快就走了,要去大山那边支教,那边的乡村多,并不清楚金芊倩具体在哪个村子里教小孩儿。

  “山里其实没学校的,孩子想念书,都是送到有学校的村子里,早上四五点就得出发,下午三四点下课往家走,一起还有摔死的,现在路好歹是能走了,可还是难啊,你们去的话,不一定能遇上人,多问问吧。”女人难过地说。

  最后林千诺多给了她点粮草钱,还买了一些干粮跟肉脯,可以留着路上吃。

  离开这个村子后,林相忆对孩子们就学的情况感到难过,却也不得不担忧,她们不一定能找到金芊倩。

  “千诺啊,你说得对,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人……”林相忆叹了口气,她开始想,要是她们找过去后每次都跟金芊倩错过,那怎么找人啊?

  林千诺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查看地图,过了一会儿才说:“地图上标注的村子四散在附近,一共十八个,隔得远的有两座山,近的半座,我们肯定不能一个个找,所以,得知道金芊倩走动的规律。”

  闻言,林相忆眼睛一亮:“你是说,找到她教学的规律?只要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个村子,我们过去等就行了?”

  “对,她既然是支教的,那附近的村子肯定都希望老师在自己村子里教书,她要是不想被村里人给关起来,就只能一碗水端平,或者……她哪里都不去,挑个中间的地方,让别人把孩子送过来上课,就跟建立补课班一样。”

  作者有话说:

  【此章完】

  林千诺:当你不知道某句话是谁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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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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