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阳别过脸，不再去看唐易。
“我没事。”
“听温屿说，你们晚上的飞机，回卫海。”
“嗯。”
许向阳淡淡应了一声，把面巾纸丢进脚边的垃圾桶，他想出去，然而与唐易擦身的时候，他的手腕被唐易握住了。
唐易掌心的热度很温暖，许向阳动了动，想要收回手，然而挣脱不开。
“唐老师，麻烦松手。”
唐易看着许向阳此刻发白的脸颊，声音沉抑：“你别走了。晚点我送你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许向阳的手指蜷了蜷，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我真的没事，放手。”
空气寂静，气氛凝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暗暗较劲。
外头热闹的声音变得更加喧哗了，大概是剧组打算留个杀青照作为纪念，剧组工作人员跟演员一起。
“剧组一起拍个照吧。诶，唐易呢？”
“唐易老师——！”
“没看到诶，他先走了吗？”
“让江野给唐易打个电话吧。”
外面一言一语，特别清晰地传了过来。
许向阳低声提醒：“唐老师，他们在找你。”
唐易烦躁的目光瞥了眼外面，还想说什么，然而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不用猜，肯定是江野打来的。
许向阳再次冷声提醒：“唐老师，你的手机在响。”
无奈之下，唐易接了电话。
江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唐哥，你在哪儿啊，剧组准备拍个杀青照。”
唐易摒着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江野：“就来。”
半晌，终究是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唐易没再说什么，他抬手，想把那盒晕机药递给许向阳。
然而，许向阳似乎对他的警觉度特别高，余光只瞥到唐易抬手的动作，便下意识往另一侧躲了躲。
唐易伸在半空的手僵在了那里，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轻声叹了口气，最后将那盒药放在了盥洗台上。
很熟悉的药盒子，正是许向阳需要的那种晕机药。
“药，记得吃。到了卫海，早点休息。”
许向阳没吭声，往外面走，准备回大厅。
末了，唐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补上一句。
“没事了的话，给我发个消息吧，我不放心你。”
许向阳听到了，往外走的脚步微顿，他没有回话，只是加快了步伐。
江野看着许向阳回来，手里拿着某个药，问道：“你去买药了？”
许向阳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低头给温屿发消息。
【许向阳：没事，屿哥，我还行。已经买到晕机药了。】
江野看着那个药盒，总觉得有些眼熟，他盯着那盒药，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想了好半天，终于是灵光一闪，江野语气惊讶：“原来是这个药啊，你早说啊，唐哥那边有，他时常在身边备着一两盒，早知道我去给你拿了。”
许向阳打开药盒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他的神色带着些可惜之意，语气却是十分附和。
“哦？是吗？早知道我就不去买了，药店离这好远。”
江野似乎也察觉出某些不对劲：“不对啊，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唐哥也不晕车也不晕飞机，偏偏老在身边备这种药……”
这么说着，思绪竟有了些眉目。
江野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眼神微眯，审视起眼前的人。
许向阳面色镇定，拧开一瓶矿泉水，若无其事地把药服下，顺便岔开了话题。
“江野，你打的那个moba游戏，我最近也在玩，搓一把？”
江野眉梢上扬，很意外：“呦，你终于肯玩了。搓，肯定搓，看爷爷我不把你打趴下。”
许向阳不屑：“上号。”
晚上，飞机按时起飞，许向阳跟着温屿回了卫海。
当天去当天回，实在太累了。
他洗了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提前吃药的缘故，他这一趟在飞机上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手机上有新消息弹出，是唐易给他发的，发送时间在十分钟前。
【唐易：到卫海了吗？身体好点没？】
满室黑暗，只有手机的屏幕白光。
床头柜摆着那盒晕机药，许向阳默默看着这条消息，指尖停在下方的输入框中。
算了。
最终还是已读不回。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楠木谣》剧组顺利转去南林，继续后续的拍摄。
南林地处西南面，昼夜温差较大，干湿季节分明，偶尔会有多雨的时节，所以那一带多以树林、丛林植被为主。
《楠木谣》是古装仙侠剧，剧组力求真实的画面，在勘景这块也是费尽心思，他们第一个拍摄点位于南林的一片浓密树林，整片树林的面积很广。
之前也有剧组来这里取过景，人工规划好了可进入的区域，再深便会有标识提醒，那里还未经开发过，存在安全隐患。
除去日常拍戏，整个剧组都驻扎在树林边上，晚上收工了再回酒店，为期一周。
第二天，那个四人小群再度响起新消息。
【唐易：@温屿，我到南林了，剧组前期工作还在收尾，正好有空，明天下午来找你，方便不？】
许向阳看到这个探班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着如何拒绝，奈何他左右不了，只好祈祷着屿哥能回绝掉。
半个小时后，拍完戏的温屿在群里回复。
【温屿：方便，欢迎唐哥~】
“……”
好吧。他的祈祷落空了。
化妆师在帮着温屿卸妆，许向阳在一旁等着收工。
有一道挺秀的身影从林间走了出来，卓弦羽似乎在跟谁打电话，神色有些为难。
“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工作，不太方便，情况怎么样……”
到最后，他只能妥协道：“好吧，那我明天去机场接一下。”
随后卓弦羽挂了电话，视线正巧与许向阳相撞，正打算说什么，剧组有工作人员跑出来喊他，卓弦羽无奈，只好先进去拍戏了。
第二天下午，唐易如约来探班，顺便给全剧组准备了下午茶，午后困顿的气氛瞬间活跃了很多。
江野远远地就看到在树林外的许向阳，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剧组棚下，跟剧务人员对着什么表。
等了一会儿，见工作人员拿着表离开，江野这才笑着走上前，拍了拍许向阳的肩膀：“呦，忙着呢。”
又将一杯咖啡递给他：“喏，唐哥准备的下午茶。”
许向阳接过咖啡，看了四周一眼，某个身影不在：“谢了，唐老师呢？”
江野下巴朝树林的方向扬了扬：“去看屿哥拍戏了。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咋那么客气，跟我一样喊唐哥就行了。”
许向阳抿了口咖啡，并不接话。
他跟唐易之间，还是生疏些比较好。
许向阳随口问道：“你们在南林待……”
“卧槽！”江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蹦三尺高，面色慌张地盯着自己的手臂。
循着视线，只见一只硕大的类似蛾子的飞虫，扑闪着翅膀停在了江野的手臂上，并沿着手臂飞速往上爬。
山林地带潮湿又阴冷，多生飞虫蚊蝇，许向阳这两天已经见怪不怪了。
江野拼命甩动着臂膀，企图把飞虫甩走，然而那虫子纹丝不动。
“拍掉它！帮我拍掉它！”
许向阳笑着替他捉住了那只飞虫，丢向远处，随后用水冲洗了手，语气轻蔑。
“多大的人了，还怕虫子，没带防虫喷雾吗？”
“没带！”江野这才缓过劲来，问得理直气壮，“怕虫子可耻吗！”
许向阳随口附和，调侃他：“不可耻，不过你那么怂的样子，我可记住了。”
江野恨恨盯着许向阳，打算转移话题。
“说起来，卓弦羽今天在不在剧组？”
江野探头探脑，四处找寻着某个身影。
“不在，今天下午没有弦羽哥的戏份。你找他？”
江野面露遗憾：“我小侄女喜欢他，想要他的签名。拜托我一定要弄到。”
许向阳看了眼通告表，确认没有卓弦羽的戏：“那你下次再过来吧。”
就在这时，身后有一道柔柔软软的声音，然后许向阳的衣角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向阳哥哥。”
小小的女孩穿着白净的小裙子，长而柔顺的黑发被束在脑后，编成单尾麻花辫，显得俏皮又可爱。
“昙昙？你怎么来了？”
许向阳回身，很意外，他蹲下身，平视着昙昙。
“弦羽哥哥带我来的。”
昙昙看了眼一旁陌生的江野，见对方也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迅速低下了头，回避开视线。
这样的环境下，她显得有些拘束，神情慌张。
闻言，许向阳又朝昙昙身后看去，卓弦羽正在不远处向他走来，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许向阳抱起昙昙，走了过去。
“弦羽哥，昙昙怎么在这里？”
“杨院长给我打电话，说最近昙昙情绪不太好，不愿意交流，食欲也在下降，吃得很少。她跟护工老师之前说过，想见我，也想见你。”
卓弦羽温柔地看着昙昙，伸手逗了逗她的小手。
“没有办法，杨院长今天坐飞机带她过来了。另外我们也想着，能不能试一下她对陌生环境的适应程度，还有看下社会交往的恢复情况。”
许向阳转头，看着面前乖巧趴在他肩头的昙昙，内心柔软一片。
正巧，温屿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正跟唐易往棚这边走。
剧组人来人往，唐易却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小女孩的许向阳，以及站在许向阳身旁，温和笑着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唐易的错觉，那个男人看向许向阳的那种眼神，温柔礼貌，笑意浅淡。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无端让唐易心底生出几分沉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