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马小帅虽然鼓足了勇气，一直在坚持。但是他的内心，是有些害怕赵教授的。若非是许思行执意坚持，赵教授一直都不想收马小帅进实验室。后来许思行离开，赵教授安排王苑接替许思行带马小帅，那个时候马小帅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王苑性格较为冷淡，不会像许思行一样悉心地关照马小帅的学习进度，顾及他的心里感受，所以在马小帅留在实验室后面那两年，几乎是依靠和许思行写信才挺过来的。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马小帅发现，带自己的王苑师兄，其实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如果非要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的话，可能要用极度自尊来形容。
“我跟他相处了差不多两年时间，一开始是真的被他这人的冷淡给吓退了，不过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实他人还不错，只不过自尊心强的过了度。要不是他研二那年家里出了事，实验室为他集资，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王苑师兄的家境是真的不太好，上军校是因为军校生有补贴，还不用交学费。他家里父母都是普通农民，还有个常年需要吃药治病的妹妹。”
许思行蹙了蹙眉，这些事情他还真的不清楚。
马小帅见许思行对王苑的事情好奇，便继续开口说道“以前他不参与集体活动，不出去玩，也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聚餐，我们都觉得他是冷淡孤僻，那次的事情之后，才明白，其实他是没有钱去做这些事情，而他又不愿意吃白食。我毕业那年，他也硕士毕业了，原本他已经拿到了薪资不菲的offer，准备离开实验室了。不过那个时候，因为赵教授这边又立了新项目，急需人手，他为了还赵教授这些年帮他的恩情，便留下了。”
马小帅在师属侦察营这些年长进了不少，至少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比起以前长进了很多。他看出许思行似乎对王苑有超乎寻常的关注，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师兄，你怎么会忽然对王师兄这么关注，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不愉快么？”
许思行摇了摇头“没，就是随便问问。”
许思行相信马小帅不会骗自己。如果这个人是可疑分子，想当年，应该根本就不会去找工作，也就不会有放弃offer留下这一出了。最重要的是，今天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借机取走那些资料，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目前他的嫌疑已经能够基本洗脱。
“对了，师兄，咱们实验室是收女研究员了么？”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今天在305B那里，遇到了一个面生的姐姐，看着大概三十多岁，打扮的挺时髦，看到我找不到路，她还挺热情的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想着咱实验室的资料不能随便交给不知根底的人，就没答应，正好王苑师兄叫我，我就跟王苑师兄走了。”
许思行心中警铃大作“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这……我还真没注意看，嘿嘿，我可是结了婚的男人，怎么能盯着别的姑娘看呢！”
许思行被他这幅样子逗笑“行了，下回见到你老婆，肯定替你美言几句。”
送走马小帅，许思行回到了实验室，刘丛、王苑和陆韬都在忙，唯独李文斌不见了踪影。
“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开会了，李哥人呢？”
“送他老婆去了，唉，你们俩都有人关心有人疼，我们三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就只能献身研究事业了。”
许思行看向陆韬“李哥老婆来了？”
“上午就来了，说是家里有事，在这等了李文斌一个多小时，俩人才走。”
许思行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王苑“刚跟小帅一起吃饭，听他说上午在305B那边遇到了个漂亮大姐姐，该不会就是李哥的老婆吧！”
王苑点了点头。
许思行感觉自己终于探到了真相，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次日，赵教授的办公室里。
“下周六，欧洲国际防务展就要召开了，你觉得，你们研究小组谁去参加这次展览比较合适？”
许思行蹙了蹙眉“目前，从我个人角度，我是比较推荐李文斌去参加的……”
赵教授目光锐利“你确定？”
许思行没有点头“嗯，不过，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漏了，教授，反正还有几天，让我再好好想想。”
“行，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忙吧！”
许思行转身离开，忽听赵教授复又开口“等下，忘了跟你说，今天接到了你齐桓师兄的电话，说是外出公干，后天会路过这边，能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当年不是关系最好了么，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见不到人，过后埋怨我这个当老师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教授！”
许思行带上了赵教授办公室的门，抱着东西便往家走，后天齐桓就会来与他同步下个阶段的工作部署，他必须在他来之前，给出最准确无误的判断，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那里不对。
当晚，许思行又一次看着本子发呆，虽然仍旧没有找到直接证据，那台曾接入U盘的电脑始终没有联网，但无论从时间线、行事动机、影响因素各个方面推导，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结果--李文斌。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太对劲儿呢？许思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不知不觉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梦里，许思行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秋天，那时的他还没有上学，只能在家里找家教补习功课，为了能快点追上高城的学习进度，许思行每天做完作业，与高城玩耍后，睡前还主动要求要再做一小时的数学题。
“爷爷，我还是没检查出来，我已经数过好多遍了，B选项全都符合，这道题的答案怎么可能不是B呢？是不是标准答案印错了啊？”
爷爷摇了摇头“不会，爷爷刚才算过了，答案是对的。”
十岁的许思行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思，当你一遍遍演算确认没有问题，就要想想，问题不一定是出在计算上，而是破题思路上，也许，你再完整地读一遍题目，就会有新的收获。”
“完整地读？”
“对，连着题干和选项，每一个都认认真真的审阅。”
许思行沉下了心，又认真地读了一遍题，恍然间发现，在选项之中，除了B选项，还藏了一个同样满足题干要求的D选项。
“这，怎么可能，这道题怎么会有两个正确选项？”
“思思，你看，这道题上面的标识是什么？”
“选择题。”
许老爷子笑了起来“小傻瓜，你被自己的思维惯性给骗了，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不特意强调多选，大多数人会默认选择题只有一个答案。可是，谁又规定多选不能叫选择呢？”
梦里，10岁的小思行恍然大悟。梦外，28岁的许思行陡然清醒。
是了，国安那边只说研究结果发生了泄露，但并没有说到底是几个人泄露出去的。铁队那边说揪出可疑分子，没有人说，可疑分子到底是几个，他被自己的思维惯性误导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件事里处处透着诡异。
许思行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认真地将每一个人的时间线重新滤了一遍，这一捋，瞬间发现了问题。
那天下午，最终执行了偷窃行为的李文斌，成功的前提是要找到一个只有他的时间段。若他是唯一的那个可疑分子，除了要尽量早地赶回，保证外出办事的王苑还没回来之外，他必然要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将同行刘丛和陆韬支开。可他什么都没做，最终反而是依靠一个偶然事件--刘丛忽然而至的腹泻，达成了成功，这一切太过巧合了。许思行不相信可疑分子行事是靠运气。而若非运气所致，那么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李文斌知道刘丛会帮他，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石出
首都国际机场人头攒动，许思行与赵教授几人在贵宾休息室里候机，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跟赵教授打了声招呼便只身前往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