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一華和冢部三人组对视一眼, 轻抿下唇朝着卡佩老师的方向而去。

  在钢琴旁站定,仁王一華朝着看过来的卡佩老师微微颔首,“卡佩老师。”

  卡佩老师看了仁王一華好久, “一華知道歌剧的核心是什么嘛?”

  仁王一華闻言微怔, 尽管不明白卡佩老师询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还是乖巧的回答了,“是音乐。”

  卡佩老师点点头,“没错, 歌剧的核心是音乐,歌剧表演要求演唱者具备超高的声音技巧、准确识谱能力以及各方面与音乐相关的素养,以确保歌剧的流畅性与动感。”

  “很显然,一華在音乐上展现出的天赋已经达到了歌剧表演者的要求, 但——”

  说到这, 卡佩老师停顿了一下, 她偏转过头,示意仁王一華朝着窗边一边开嗓, 一边深情对望,手舞足蹈的三人看去。

  卡佩老师, “音乐是听觉艺术,歌剧却是视听结合的艺术, 并不是说音乐天赋高就能胜任歌剧表演者。”

  “对比天草小姐三人, 一華的表演欲以及对外抒发情感的欲望太低了, 声音上过于重视,在情感上却表现得落后,以声掩情, 不仅会影响歌剧中人物整体形象的塑造,还会影响情节发展、戏剧冲突和音乐流动起伏的相融合。”

  仁王一華望着冢部三人, 听着卡佩老师的话若有所思。

  的确,就像卡佩老师说得那样,她的表演欲和对外抒发情感的欲望太低了。

  对比她,冢部三人虽然总是一副戏精的中二模样,但却能在音乐和谐的基础上通过肢体、语言表达出角色的个性特征。

  这么想着,仁王一華就看到天草红绪捧起舞原千鹤的手按在胸口,满眼深情的用着她所不能接受的油腻语气开口,“铃兰君子能感受到吗?”

  “我的内心翻涌着爱意,想奔向你,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

  下一秒,天草红绪松开舞原千鹤,面带不舍与挣扎地退后两步,“但是不行,情感一旦暴走,便会显得没有风度,我该是默默守护,一辈子成为你的骑士。”

  舞原千鹤眼里带着星光,语气动容,“蔷薇君。”

  天草红绪,“铃兰君。”

  仁王一華:“……”

  仁王一華抬手遮住额角,她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她们这种既肉麻又辣眼睛的戏精模样。

  卡佩老师看着仁王一華的表情,像是无奈,又像是真的被笑到了,“我给一華提个建议怎么样?”

  仁王一華疑惑的看向卡佩老师,“您说。”

  “去试试街头表演吧,实践能积累经验,有了人前表演的体验,便会得出教训与经验,使事情做的越来越好。”

  仁王一華面露难色,眉头拧起却没有直接拒绝,显然是在思索卡佩老师提议的可行性。

  卡佩老师将手指搭在琴键上弹奏出一段流畅的乐曲,“如果一華觉得难度太高,可以先从单纯的乐器演奏开始,然后加上歌声,最后再到歌剧形式的表演。”

  “站到人前,表演的同时去观察街市里人们生活的百态,或许,一華会看到一个区别于内心的崭新世界。”

  仁王一華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等到仁王一華按照卡佩老师的建议站到巴黎街头,事情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

  不是仁王一華脸皮薄拉不下面子进行表演,而是她的表演与其说是表演,不如说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采取的某种行动。

  这天晚上,仁王一華按照寻常那般来到巴黎街头,繁华的灯光下,纤瘦白静的少女垂眸调试着带过来的小提琴。

  抬手将小提琴架到肩上的一瞬,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大叔出现在仁王一華视野,对方脸上带着笑用着语速略显缓慢的法语和她搭话,“嗨,漂亮的东方少女。”

  法国人对自己的国家和语言拥有着非比寻常的骄傲,尤其是巴黎人,他们说的一定是法语。

  仁王一華听着大叔过于缓慢的法语,尽管不明白他上前搭话的意图,见他顾虑到她东方人的身份放慢语速和她交流,还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您好,街头偶遇的先生。”

  大叔一愣,随后惊喜的挑了下眉毛,显然是没想到仁王一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东方小姑娘能流利地说出一口完全不输巴黎人的地道法语。

  通过大叔的自我介绍,仁王一華得知这位大叔名为格尔,是一名街头艺人,早在一星期之前就关注到了独自走上街头进行表演的她。

  格尔大叔,“你的音乐演奏水平真是令人惊叹,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有天赋的美丽少女。”

  仁王一華:“感谢您的称赞。”

  被人称赞了,但是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开心。

  格尔大叔和仁王一華说了很多,直到最后,他像是终于说完了,收敛了过于夸张的表情,转而变成了温和的笑。

  “知道吗,少女,如果你能用更加认真的态度和饱满的感情对待你现在所进行的表演,你会成为更棒的街头演奏者!”

  说完,格尔大叔摘了头顶的帽子扣在胸前,他弯腰,朝着仁王一華作出邀请的姿势,“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少女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进行一场合奏?”

  仁王一華微怔,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当然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格尔大叔的多变。

  起初,他放缓语速搭话的模样有些笨拙的真诚,随后他夸赞她的时候又变得激昂兴奋,再到现在,弯腰邀请的动作显得那么绅士。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仁王一華答应了格尔大叔的邀请,“我的荣幸。”

  格尔大叔面露欣喜,他抬手示意仁王一華等一下便急匆匆地朝着远处跑去。

  不多时,格尔大叔回来了,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他的萨克斯和一辆装有音响等设备的红色小拉车。

  格尔大叔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从小拉车上翻找出什么朝着仁王一華走过来,“小提琴专用的拾音器,希望你能喜欢。”

  握着手里质感微凉的拾音器,仁王一華垂眸将其安装在小提琴上。

  小提琴专用拾音器……

  今天的邀请怕是早有预谋。

  见仁王一華将拾音器安装好,格尔大叔抱起自己的萨克斯站到仁王一華一侧,“继续演奏你昨天的曲目可以吗?”

  仁王一華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格尔大叔最后朝仁王一華看过去一眼,是正式开始演奏前的提示。

  下一秒,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萨克斯深沉的管口发出,带着一点老旧唱片机的声音瞬间将整个空间填满。

  萨克斯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仿佛洗去疲惫的泉水包裹住耳膜,让行人忍不住驻足为其停留,享受片刻的来自音乐的沉醉。

  看着驻足的人群,仁王一華微讶,以往她的演奏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场面,但……

  仁王一華的目光回转落到格尔大叔身上,年近四十的大叔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抱着萨克斯尽情演奏,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浓厚的情感。

  他的音乐不只是音乐,更是传递内心情感,引起周围人共鸣的一种方式,而这些恰巧是她的音乐里所不具备的。

  格尔大叔抱着萨克斯朝仁王一華靠近,仁王一華会意,抬手将琴弓搭到弦上,流畅的接上正在演奏的曲调。

  小提琴的声音清脆悠扬,偶尔带上一些尖锐的音质,不刺耳,反而显得独到。

  仁王一華演奏的琴声好听吗?

  好听的,一比一完美还原被人们最广为流传的版本。

  能演奏出好音乐和能演奏出带着自己情感特色的好音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演奏结束,周围接连响起掌声,仁王一華却盯着手里的小提琴若有所思。

  格尔大叔凑到仁王一華身边,“明天的这个时间,还要一起吗?”

  仁王一華点头,“麻烦您了,明天我还会过来,对了,格尔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仁王一華。”

  ……

  集训进展到八月中旬,卡佩老师望着已经能和冢部三人进行对练的仁王一華眼底划过一抹肯定。

  课后,卡佩老师在仁王一華帮忙整理教室的时候来到她身边,“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样?”

  仁王一華抿唇带出一抹笑意,“还算不错。”

  这是实话,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格尔大叔不仅是社牛,还是话痨,在和他一起进行演出的过程里,仁王一華碰到了很多人,见识了很多事儿。

  格尔大叔带她见识的是街市上的世间百态,一个区别于她社交圈与生活的全新世界。

  如果不是曾亲眼目睹,仁王一華大抵不会相信比戏剧更具戏剧性的会是这个世界所上演的一切。

  大抵是见识过,经历过,渐渐的她能感觉到自己和演奏的音乐都在改变,像是被赋予了灵魂,逐渐苏醒。

  ……

  “一華,这边。”

  格尔大叔坐在花台上朝仁王一華招手,在他身边摆放着最心爱的红色小拉车。

  仁王一華走过来,格尔大叔立马递过去一盒冰激凌,“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仁王一華接过冰激凌,整理过裙摆坐到格尔大叔身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巴黎这边已经很好了。”

  “岛国那边要更热嘛?”

  “对,比这边热的多。”

  “那真是太糟糕了,巴黎的夏天我就有些受不了,岛国还要更热的,我不敢想那是怎样的高温。”

  仁王一華被格尔大叔夸张的表情逗笑,“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很少有人会在高温时段待在室外——”

  说到这,仁王一華微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她敛了眸子,沉默的吃起手里的冰激凌。

  格尔大叔眉头微动,这段时间仁王一華经常露出这样的神情,本来他不打算窥探小姑娘的隐私,但——

  “最近的一華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仁王一華朝着格尔大叔看过来,“也没有不开心,可能最近的训练会比较辛苦些吧,笑得少了。”

  格尔大叔挖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不对,比起训练带来的疲惫感,一華表现出的更像是一种思念。”

  “思念?”仁王一華下意识摇头,“怎么会呢。”

  她只是……

  格尔大叔看向仁王一華,眼神像是看个无知的孩子,他明明可以戳破她的心思,却故作轻松的站起身,“巴黎被称为浪漫之都,我曾见证过很多浪漫的故事,今天试着演唱首深情的曲目怎么样?”

  仁王一華抿唇,但她还是点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格尔大叔有意为之,这次的曲目与暗恋有关。

  萨克斯响起,仁王一華镇定心神,演唱的同时加上了用于抒发情感的动作,就像卡佩老师当初要求的那样。

  从单纯的乐器演奏到演唱,再到歌剧形式的表演。

  歌剧表演的情感抒发上,她或许还不能称之为合格的歌剧表演者,但最起码,她在进步,朝着好的方向,一点点进步。

  一曲结束,仁王一華保持着微仰的动作看向远处建筑上交错亮起的灯光,恍惚中又想起了某个少年。

  全国大赛已经接近尾声,她却还在集训,约定好的葵百合也只能联系花店在赛后送到他手里。

  好在意。

  不知道是在意约定,还是在意与她作出约定的少年,只知道想起他的次数在不断增加。

  肩头被拍了一下,仁王一華回神,她垂眸看向周围为她驻足的人群,回荡在耳畔的掌声久久不曾散去。

  格尔大叔,“一華藏在曲调间的感情,大家都感受到了。”

  仁王一華微怔,感情?

  是爱恋吗?

  她喜欢幸村精市?

  脸上的温度因为这一设想逐渐升高,心脏也在不争气的狂跳。

  是啊,那么频繁的想起他,一定是喜欢的吧。

  情感的暴走就像蓄势已久的潮水,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一触即发,顷刻便能满上沙滩,带走一切顾虑。

  想明白,仁王一華突然就很想很想回去岛国,但是不能,最起码不能一声不吭的抛下这边的一切离开。

  仁王一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说服冢部三人与集训中的全部老师让她提前回去。

  起初她们是不同意的,但或许是将近一个月的集训中都不曾见她展露出过这样的急态,最终她还是取得了所有人的支持。

  当然,她还是有所隐瞒,毕竟,冢部三人对男生的抵触她曾有幸在樱兰见过。

  踏上返回岛国的航线已经是8月22日的晚上十点,而对于和巴黎有将近八小时的东京来讲,此时已经来到8月23日的早上六点。

  8月23日,是全国大赛总决赛的日子,也是立海大再次迎战青学的日子。

  仁王一華放好行李,坐到位置上,考虑到下飞机已经是岛国的将近晚上七点的时间,于是她掏出手机给仁王雅治发过去一条消息。

  轮到幸村精市的时候,她想了想,刚编辑好便刚有空姐提醒将手机关机或调整成飞行模式,仁王一華点击发送,随后按照提示将手机关机。

  另一边,早上六点多,立海大众人已经陆续起床,准备去食堂吃些东西。

  仁王雅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谁啊,一大早的给人发消——”

  看到仁王一華的备注时,仁王雅治收住到了嘴边的话,扯着唇角扬起一抹笑,“亏那家伙还记得我这个哥哥。”

  听见仁王雅治的话,柳生比吕士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一華发的?”

  仁王雅治点头,将手机递给柳生比吕士看,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这次获胜后的奖励就和上次一起好了。]

  看着这句话,柳生比吕士想起半个月前突然得知仁王一華去了巴黎后仁王雅治的状态,不满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是完完全全的[怨念]。

  至于现在,柳生比吕士心下好笑,看雅治这只蠢狐狸的笑,显然是被妹妹一句话就顺了毛。

  幸村精市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不动声色往手机上瞥了一眼,抿唇笑着装回了口袋。

  时隔近一个月的再次在总决赛的球场上相遇,无论是青学还是立海大都抱着夺冠的必胜信念。

  但只要是比赛就会角逐出胜负,立海大与青学,注定只有一方能得偿所愿。

  经过长达一天的比赛,立海大总共拿下四局的胜利,对比上一次的关东大赛,再显精进。

  拿到全国大赛冠军的那刻,幸村精市知道在这片被他所热爱的球场上,立海大已经将所有光辉绽放,带着最炙热的温度,在历史的车轮中烙印下他们的足迹。

  全国大赛三连霸,立海大毫无死角!

  晚上的时候,立海大众人将庆祝的地点选在了烤肉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实现立海大三连霸的目标,总要犒劳一下。

  幸村精市在位置上坐下,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了两下,他垂眸,视线扫过凑在柳生比吕士身边看菜单的仁王雅治,唇角挂上笑意。

  这一次,他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个。

  幸村精市掏出手机,目光落上去的一瞬,他眸底的温柔不受控制的开始蔓延,将轮廓染成一片柔和。。

  桌上的其他人点完餐,真田弦一郎抬手欲招呼服务员过来,幸村精市按住他的手,“我拿过去吧,正好要出去下。”

  真田弦一郎蹙眉,一边好奇,一边将勾选好的菜单递给幸村精市,“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幸村精市摇头,“没有,出去拿点东西”。

  真田弦一郎了然,“行,辛苦了。”

  幸村精市将菜单拿到前台交给服务员后,直接付款,“后面不够吃的话,添的那部分再单独付。”

  交代完,他转身往仁王一華告知他取花的位置而去,上一次因为心境,他没能好好看她,明明想着这一次能仔细看上一看的。

  幸村精市垂眸,肩上披着标志性的外套抬脚踏进路灯下映出的阴影。

  幸村精市的步子不大,身下的影子便对着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他不经意的抬眸,一眼对上了远处路灯下抱着葵百合而站的少女。

  少女穿着白色的T恤衬衫和略显宽松的经典款牛仔裤,怀里的葵百合花束娇艳却远不及她与他视线相触一瞬露出的笑。

  怎么办?

  他好想将她拥进怀里,抛却一切的规则与沉着。

  仁王一華看着愣在原地的幸村精市,看一眼身侧的行李箱,率先抬脚朝着他而去。

  眼前的这段路,总有一个人要率先朝着另一个靠近才会迎来最终的相见。

  仁王一華在幸村精市身前站定,眉宇间染着笑,那双眸子里映出满是他的身影。

  仁王一華将手里的花递给幸村精市,随后扬起手机给他看着今天下午的报道,“虽然通过报道的配图才能看到立海大夺冠的一幕有些惋惜,但我还是想说…”

  “幸村精市,恭喜夺冠!”

  幸村精市接过花,带着清浅笑意的眸子却是看向仁王一華,“谢谢。”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躲闪,属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可能会有些唐突,但——”

  “我喜欢一華,请和我交往。”

  仁王一華顿住,又听幸村精市继续,“早就该说的,抱歉到这个时候才和一華表明心意,但我真的不想等了。”

  少年慕艾,眼角眉梢展露出的欢喜,是黑夜万千星光也无法比拟的璀璨,令人心动……

  仁王一華眨了眨眼睛,倏地笑起来,“可惜你抱了花,没法抱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