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一華回来后,除了第一天去了趟图书馆借书,晚上跟着仁王雅治吃了烤肉外,几乎时时刻刻都宅在家里。

  这天晚上,仁王贞美和仁王平野难得不用加班,一家六口聚在一起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饭后,母亲仁王贞美提议大家一起出门散步消消食,不出意外得到了父亲仁王平野的赞成。

  仁王由奈靠在沙发上用手里的砂条打磨新修剪的指甲,“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仁王贞美看着大女儿仁王由奈,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脾气还算不错的她和丈夫会生出由奈这种性格的孩子。

  用最近从部门年轻小护士嘴里听来的词形容就是:屑!

  她家这个大女儿,屑到没边了!

  既然仁王由奈不想去,仁王贞美也不强迫她,仁王雅治见自家大姐可以留下,心思一动,正要开口,突然听母亲提起了幸村精市。

  这边他的耳朵竖起来准备听听下文,就见母亲张罗起了出门的事儿,仁王雅治叹气,他母亲还是他母亲。

  他们家这边的住户不算多,夜晚的街道不可避免的显得有些冷清,昏黄的路灯照下来,拉长一家五口的影子,雅雅小跑着在前面带路,画面倒也温馨。

  仁王贞美深吸一口气,“偶尔出门散散步感觉真好。”

  仁王雅治点头,“是呀是呀。”

  仁王贞美看着仁王雅治这副表情,低低地笑起来,“行了,知道你想些问什么,你们部长是今天下午办的出院手续。”

  “看那孩子的态度估计是准备回家疗养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我猜他这个周末结束就会回去学校。”

  说到这,仁王贞美的脸上带出几分感叹,虽然她和幸村精市接触的时间有限,但看得出对方是个骄傲的孩子。

  不愿在外人面前露怯,将所有的伤痛变成了深夜病房中一个人压抑的忍耐。

  仁王贞美侧头看向身边的仁王雅治,张扬的银色炸毛,眼睛里带出纯粹的狡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眼多。

  看得眼睛疼,仁王贞美怕自己忍不住催这臭小子去剪头发,转而将目光放到恬静的仁王一華身上。

  察觉到仁王贞美的注视,仁王一華偏侧过头,清澈灵动的眸子望过来,像是蒙了层水雾,对外透出疑惑。

  仁王贞美温柔的摸了摸仁王一華那头细软柔顺的长发,每次把这对双胞胎放到一起,她都觉得小女儿更顺眼些。

  路灯下,仁王贞美露出真切的笑容,她往怀里掏了掏,翻找出今天托朋友搞到的美术馆门票递给仁王一華,“明天美术馆有场展出,具体的妈妈也不太了解,但妈妈觉得一華应该会感兴趣。”

  仁王贞美语气温和地这么说着,仁王一華微怔,借着夜晚不甚明亮的灯光低头打量手里的门票。

  门票上印有美术馆的标志性建筑,右下侧写有时间和展出内容,从中,仁王一華得知明天的展出主要以印象派画作为主,是她比较喜欢的一种绘画风格。

  仁王一華沉下眸子,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掩去眸底的温和,本该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情绪的表情,微扬的樱粉色的唇瓣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将门票妥帖地收好,仁王一華动作轻柔的环上仁王贞美的手臂,嗓音清甜,“谢谢妈妈。”

  仁王雅治语气酸酸的在旁边学着仁王一華的语气重复,“谢谢妈妈。”

  仁王一華朝仁王雅治递过去一个凉凉的眼神,后者冷哼,脸上还是那副不服气的表情,嘴巴却是乖巧的闭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就让她这一次。

  仁王贞美将两孩子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感慨,收拾雅治还得看一華这孩子。

  因为头天晚上收到了自家母亲的美术馆门票,仁王一華早早起了床。

  整理好床铺,习惯性用消毒水将房间喷洒过一遍,仁王一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光亮透进来。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照亮这个世界,透过水洗般的蓝色天空不难看出今天的好天气。

  洗漱后找出一套合适参展的衣服换上,收拾背包的时候,仁王一華突然想到相机似乎是放在了父母所在的主卧。

  今天是辛苦工作的父母难得的休息时间,仁王一華有些苦恼,蹙眉思索两秒,她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的风景拍了一张照片。

  看到成图后,仁王一華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相册,她参观画展有拍照的习惯,除了部分禁止拍照的展出外,所有画展上拍出的相片都会被她洗出来装进相册。

  将图片和相册里相机洗出的照片对比,虽然效果上没相机拍出来的好,但这种程度也勉强够用。

  这么想着,她也就不打算去主卧那边打扰休息的父母了。

  下楼简单做了份早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仁王一華背上包出门,打车前往这次举办画展的图书馆。

  下车后,仁王一華站在路边往美术馆的方向看了看,因为来得早,美术馆前宽敞的广场上,只零星地分布着一些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和胸前别有绶带的志愿者。

  她眉眼舒展,踩着脚上的运动鞋,步伐轻快的走过去,出示门票后,门口站着的志愿者从一旁摆放的手带中取出一个白色递给她。

  仁王一華不动声色地扫过其他手带,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造型设计上很是漂亮,毕竟是美术馆提供的纪念品,注重设计也很正常。

  接过手带,仁王一華将其佩戴在左手手腕,并对志愿者礼貌道谢后才不紧不慢的走进美术馆的展厅。

  美术馆有三层,共计七个展厅,一楼展厅作为最显然的存在,是这次印象派画展的主要展厅。

  在参展之前,仁王一華仔细阅读了展厅旁的参展提示,各个展厅都允许参展游客在不影响其他游客的前提下进行拍照,其中特别注明禁止使用闪光灯。

  看到最下面,仁王一華了解到一楼原本的展出作品被转移到了二楼的展厅。

  另外,三楼原本闲置的七展厅被举办方作为体验画室,美术馆对外提供画布和颜料,有需要的游客可以通过额外购票获取资格。

  仁王一華早先就参观过一楼原本的那些画作,虽然重新参观一遍也没什么不好,但要等她参观完一楼主展厅。

  不过,说实在的,仁王一華对于这次的体验画室有些兴趣,如果参观完时间还算充裕,可以考虑去体验一把,毕竟这次回来她因为没准备待太久,平时的绘画工具就留在了圣罗贝里亚女子学院那边。

  理清楚这些,仁王一華不再犹豫,抬步进入此次的主展厅。

  印象派作为仁王一華比较喜欢的派系之一,其特点也是相对显著的,不同于追求细节刻画的超写实画派,印象派更追求绚烂的色彩与纯粹的光影。

  印象派的画作大都讲究画面颜色之间的相互影响,生动明亮的画面效果和相对纯粹的视觉感受是亘古不变的重点。

  走到一楼展厅战线一半的时候,仁王一華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变得热闹起来。

  或许在这里用热闹形容这种情景并不合适,来往参观的游客,除去某些附庸风雅的家伙,大部分都是对艺术有所了解的。

  视线流转间,透过耸动的人群,仁王一華突然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先前病房内见过的少年。

  今天的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长裤修身却并不能勾勒出腿部的线条,带出一股子禁欲感。

  只是,要说最先开始让仁王一華注意到少年的是什么,应该是肩膀上那件不好好穿在身上的运动外套。

  原来是不喜欢好好穿衣服的少年嘛。

  仁王一華将目光移向少年对面的画作,画作很美,但少年的身影却没能彻底从她视野内消失。

  察觉到什么,幸村精市回头,目光略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准确无误地落到仁王一華脸上,看清她装扮的瞬间,幸村精市怔住。

  她的上衣,是他很喜欢的水蓝色。

  比普通的蓝色更浅一点,更淡一点,就像海水般清澈凉爽,又像天空般沉静平和。

  水蓝色的上衣,同色系单肩包,搭配白色阔腿裤,最后加一双休闲的浅色系运动鞋,少女整个人都透出让人一眼沦陷的休闲感。

  两个人正对着,视线不期而遇,幸村精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意识笑了,透着温和。

  对于幸村精市的笑,仁王一華却是没有回应,她有些恍惚,先前少年背对她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他转过来,脸上洋溢起平和的笑,如画的神颜,让她有种错觉。

  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眼前飘忽不定的是他,还是他身后色彩绚烂的画作。

  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都是位像画作一样极具观赏性的少年。

  来往的游客中,不知是哪一位沉浸于画作的欣赏中没有注意到站立不动的仁王一華,猛地被撞到,不等她反应,往前踉跄两步,跌倒前已经被人用胳膊虚虚地环住。

  与之而来的,像是很浅的,那种长期待在医院后,突然离开没能及时消散的消毒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