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是连作为凌幼驯染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曾了解的时间。研二说过,那段时间的凌,是在修行。

  现在来看,组织让他们调查的,凌那无人知晓的三年,跟那个叫历史修正主义的势力,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是在七年前消灭了历史修正主义?”

  降谷零察觉到,在他所知道的月野凌这一世的人生轨迹中,时间线上出现了一段空缺。

  “凌,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阵平说你刚刚闭关修行回来。那么七年前你消灭了历史修正主义后,接下来的两年时间,你在哪里?”

  以凌的性子,在解决完棘手的敌人,会迫不及待地跑回来跟好友家人炫耀,就算不能明说其中的内容,也要拐弯抹角地说他有多厉害。

  无缘无故消失两年,很明显除了历史修正主义外,还有其它让凌脱不开身的问题。

  能够拖住凌两年的时间……是所谓的“命运”,还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因素?

  “那两年我在睡觉啦~”

  月野凌用手摸了摸鼻尖,目光瞥向茶几上的易拉罐,又盯着地毯花纹,随后瞧着电视柜上闪烁的路由器,就是不看自家好友的脸。

  降谷零见青年心虚的样子,双眼一眯。

  “两年的时间,都在睡觉?”

  虽说河神一睡睡几十年的情况,在神明之中应该不说稀奇。但凌现在是有着躯壳的人类,不至于会发生因睡觉而忘记时间的事。

  就比如说,进食和补充水分都需要醒来,凌没道理不去看日期。

  月野凌眼神飘忽不定。

  “因为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对于妄图改变过去的家伙的怒火,连带着怀表被偷的焦躁一起爆发了……”

  “所以那一年打得有点上头,用了不少神力,导致躯壳崩坏得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的严重……”

  青年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无限接近靠拢,试图让两位好友相信,自己真得只是那么一点点问题。

  诸伏景光在这两指之间,看到了一个宇宙。

  没错,是亿点点。

  手臂上出现裂痕都能让月野凌睡了两天,他无法想象能让青年睡上两年的伤势,究竟会有多严重!

  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诸伏景光的心脏蓦地感受到一阵寒意,冷得发痛。

  降谷零不想理会青年明显是在欲盖弥彰的解释,但要独自忍下心里的火气,显然是不可能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多么令人感动的牺牲精神啊……你是想要夸奖吗,凌。”

  打一年睡两年,游戏官方都不敢设计出冷却时间如此长的技能。如果对象不是凌,而是自己的下属,这种不管自身死活的做法,自己高低会直接把人从前线撤下来,扔到档案室里让他整理资料到退休!

  月野凌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与降谷零之间还隔了一个茶几,但好友使出的是精神攻击。

  这哪是在夸自己啊,他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青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身体忍不住向身边诸伏景光的位置挪了挪。

  在刚解开封印,躯壳还在适应阶段的时候大幅度大规模使用神力,是自己冲动了。可结果是好的啊!至少怀表抢回来了,现在的时间稳定了,也没有混蛋想去改变历史了。

  自己只是睡了两年而已,相比之前度过的时光来说,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

  总得来看,其实挺划算的。

  不过这些话,月野凌的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能跟自己的好友讲。

  回去之后,他还想吃景光和零做得爱心甜品,所以所有能影响到两人做小蛋糕心情的问题,都要从露出苗头时就给掐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古有源博雅为了撸猫,吹笛一夜勾/引三花,今他月野凌为了小蛋糕,跟好友诉苦卖惨,又有何妨!

  过程重要么?重要的是结果!

  “你是要怪我么,零?”

  月野凌小心地伸出手,拉住诸伏景光的袖口,给自己增加勇气。纤长的睫毛微垂,遮掩住琥珀色的眸子,仅泄出若隐若现的一缕水光。

  实际上是反射灯光出来的亮色。

  降谷零眼底刚升腾起来的怒火,蓦地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随之而来的,是令人脑子发蒙的不可置信。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

  凌听到自己的反讽,要么是没理解话中的意思,天真地跟他讨要夸奖,要么是理解了,然后炸起毛来跟自己争辩两句,而不是……

  像此刻这样,可怜巴巴地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没有那么凶吧……

  降谷零犹疑地摸了下自己绷住的脸。

  凌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就算不看幼驯染,降谷零也能猜测到诸伏景光看着自己的眼神,肯定是充满了谴责。

  你就惯着他吧!hiro!

  没有留给降谷零多余的吐槽时间,月野凌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可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怀表是我的伴生法器,对我来说比自己的心脏都重要,被人偷走后我没有安全感是很正常的吧?”

  “还有改变历史这件事……过去是绝对不能改变的,不说这种行为是对其他人的不公,是对时间的蔑视!过去但凡改变了一点点,产生的蝴蝶效应,便足以给现在造成无法言喻的灭顶之灾。”

  “本应前途光明的天才会在幼时夭折,本应统一的国家会徒然分裂,政权交替,党派之争,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月野凌鼓起脸颊,“所以早点把隐患消灭干净,才是最优解吧!如果拖得久,真的让那些家伙得手了,零,你会不会出生都是个问题。”

  果然,装委屈是装不了多长时间的,说到最后,仍是那个让人手痒痒的凌。

  降谷零冷哼一声,虽然被怼了一下有点不爽,但看青年恢复活力的样子,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很不擅长面对那副模样的人,更别提那个人还是凌!

  正直的公安先生双唇紧抿,被掩在金发下的耳朵,蔓延上了一抹红晕。多亏了深色的肤色,才让这抹红晕不甚明显。

  可与降谷零从小一起长大的诸伏景光,还是从对方不太自然的眼神中,发觉到了自家幼驯染心理的别扭。

  关心的话,要主动说出口才作数啊,zero。

  诸伏景光无奈地看着幼驯染,见对方一时不打算再开口,便反手握住月野凌拉着自己袖口的手,温声道:

  “那你现在的情况呢?凌?”

  “如果以后不再遇到像土蜘蛛那样的敌人,你是不是就不需要大规模使用神力,从而给躯壳增添负担?”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会想办法查出大妖怪的封印地点,提前做好加固,以免在所有人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蹦出来,最后还得让凌出手。

  神力,凌能少用点,就少用点吧……

  花开院家顶着现今第一阴阳师世家的名头,总不能一直遇到问题就来找凌,他们倒是躲在后面无事一身轻。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月野凌点了点头,“但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真有哪个没眼力见的舞到了自己眼前,自己还能装作看不见?

  那必然是要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先消灭了,再说其它的问题!

  ……

  接下来,诸伏景光又提出了几个自己感到疑惑的点,月野凌全程都很配合地帮忙补充细节,让两位好友短短的时间内,收集到了比前三年加在一起还要多的情报。

  大多都是非科学侧的信息,与组织基本没任何什么联系。不过他们却大概猜测出了,组织到底想在月野凌的身上,谋求什么……

  【时间】

  之前在月野凌敷衍他们说,【时间回溯】是阴阳术的一种时,他们便有了粗略的猜测,但不能肯定。现在得知只有神明才能掌控时间,并且还不是所有,仅有天常立尊和凌有这个能力。

  天常立尊已经陷入了沉睡,那么凌,在组织眼里,就是那个唯一。

  唯一能够在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就能实现他们野望的存在。

  可奇怪的是,组织为何会知道凌的能力?

  据观察,不知是有意无意,凌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神力。今天要不是凌坦白,他们也不会知晓神力与灵力的区别。

  那么组织,又是从何得知的呢?当初琴酒派给他们任务所提供的情报中,也没有提到。

  “凌,最后一个问题。”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第一次主动询问起了月野凌,关于组织的问题。

  “你跟我和zero卧底的这家公司老板,是什么关系?”

  月野凌闻言一怔,没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会如此简单。

  前几个问题又是神明,又是躯壳,又是命运,搞得他怪紧张的,生怕哪句话有歧义,让好友们误会。

  此时最后这个问题一出现,让他觉得格外的清新脱俗。

  是景光和零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担心牵扯到自己,才事先在自己这里打探情况吧?

  涉及到了好友的工作,自己当然要全力配合了!

  “放心吧!我跟这家公司没有关系,要是硬说的话,也只是单纯的委托人和被委托人关系。”

  月野凌决定要向好友们表明立场,一心做好友们最坚实的后盾!

  “你们要是查到了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或是其它的什么,尽管上报好了,不用在意我。”

  “你们也知道,我的委托人多得是,没了乌丸这个长期委托人,对我构不上什么影响。”

  只是少了个冤大头而已。

  “乌丸?”

  降谷零眸光一凝。

  这是他在组织里没有听到过的姓氏。

  “嗯,就是公司的老板。”

  月野凌没意识到不对劲,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可能没见过,他很宅的,基本上不会去公司里视察工作,你们完全可以无视这个人。”

  但是景光和零已经卧底三年了,竟然还不知道公司老板的姓氏吗?

  连公司员工不认识,乌丸这个老板当得真失败,怪不得会有警察上门。

  电视下的插排发出的电流嗡鸣声,在骤然陷入沉静的房间内,异常突出。冰箱压缩器开始运行,空调依旧尽职尽责地吹着冷气。

  乌丸……

  以月野凌对假名的敏/感程度来讲,没有特意强调,那就是真实的名字。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曾想过,会在月野凌口中,轻而易举地就得到组织Boss的姓氏。

  这么重要的情报,打得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诸伏景光一把扣住月野凌的肩膀,海蓝色的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暗色。

  “凌,你知道他的全名吗?”

  知道真名的话,让警视厅公安部或者警察厅去调查,一定会得到重要线索。这会使他们彻底拔除掉组织这块恶瘤的进度,更进一步。

  “全名嘛,我记得是叫……乌丸乌鸦?”

  月野凌蹙着眉,仔细回忆着脑海中与乌丸莲耶接触的,为数不多的时间片段。

  “不对,不是乌鸦……难道是乌丸椰子?乌丸香耶?乌丸……耶?”

  太久了,根本就想不起来那家伙的名字了……

  诸伏景光的心情,从月野凌吐出来的一个个名字里,逐渐冷静下来,最后默默地打断了青年。

  能记住姓氏已经不错了,名字忘记了这很正常。

  因为是凌嘛。

  “凌是怎么认识他的?也是通过委托么,还是托别人介绍?”

  诸伏景光选择转换思路,换一个方向打探组织Boss的情报。

  月野凌眨眨眼:“是他主动找过来的。”

  “准确点说,是他碰瓷我。”

  降谷零:“展开说,他是怎么碰瓷你的。”

  月野凌想了想,脸上露出了茫然。

  “当时我在公园给阵平疗伤,那人突然凑上来拍了我一下……”

  青年不知该如何描述,双手对两位好友比划着,试图让自己说得更形象一些。

  “就……很突然……然后我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控制住神力,把乌丸的时间也顺便回溯了。”

  “那家伙很奇怪,变了副模样,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反而一脸惊喜。怎么说呢……除了阵平和研二,我第一次碰见不怕身体被改变的人,所以好心问他用不用帮他恢复,但是被拒绝了。”

  月野凌吐槽道:“后来乌丸介绍给我很多委托,我也就没管那事。真是的,重新长大一次有什么好的,无法理解。”

  好在当时自己被吓的一瞬间,就放开了阵平的手。不然一口气回溯一百多年的时间,阵平会当场消失的。

  咦?一百多年?

  月野凌惊讶地想,乌丸还挺长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