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讨论有向争论发展的趋势，孔昭晖一拍桌子，这边两人吓了一跳，相握的手放到桌下，竖起来的剧本也放平。
傅时清垂眼看他们的手。宁柏舟的手指有点凉，掌心却很温暖。
“你冷吗？”傅时清问。
宁柏舟轻轻摇头：“没事。”
傅时清又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希望让他暖和一点。
他心中疑惑：室外三十多度，室内空调是体感舒适的二十五度，宁柏舟的手为什么会凉？
傅时清暗暗记下，准备会议结束再细问。
那边三人终于结束讨论，宁清艺按了按太阳穴，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们认为吴卓尔这个角色，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宁柏舟的角色，大家的视线自然汇集在他身上。
宁柏舟没有反应。
傅时清悄悄晃了一下他的手，他还是一言不发。
“呃，我觉得吴卓尔是孙文巧的对照组，让她看到，一个男性的、更顺遂的、更自我甚至自私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傅时清硬着头皮回答，有一种替同桌回答老师点名的感觉。
“嗯。”宁清艺还是不置可否，又顺着去问其他人。这回大家的观点基本一致，王秋阳和孔昭晖也只是补充了傅时清的观点。
趁他们大谈特谈剧本创作技巧，傅时清低声问：“怎么了，不许说‘没事’。”
虽然他以前和宁柏舟没有工作上的合作，但如此消极怠工，还是在自己母亲的电影里，不像宁柏舟的作风。
“一击必杀”也不是这样杀的啊。
宁柏舟顿了一下：“真的没事。”
不让说“没事”，就加两个字再说是吧？傅时清抬头瞪他，却看见宁柏舟脸上带笑，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
真的没事？怪怪的。
傅时清仍旧狐疑地看着他，宁柏舟悄声道：“会议结束说。”
他正要回应，就听见宁清艺说：“那边两个，专心一点。”
……被“老师”点名了。
傅时清：“知道了，清艺姐。”
宁柏舟：“哦。”
傅时清有点想笑，他偏头看了宁柏舟一眼，又不敢再说话。
他想了想，拉了一下宁柏舟的剧本，用左手颤颤巍巍地写：不良校霸。
“霸”还写的拼音。
宁柏舟回他一个“good boy”。
他汉字写得端正，两个英文单词反而龙飞凤舞，傅时清正在偷笑，背对他们宁清艺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这下他俩都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他们的会议开了几个小时，只讨论了三四个问题，完全没到进入角色的步骤。后来傅时清虽然没有偷偷和宁柏舟玩，但也没再说话。
论阅历和见识，他们两个还不能插进那边三个“大人”之中——他也没想到，年近三十还能有这种小孩子的待遇。
宁清艺宣布会议结束，让大家好好休息。傅时清忙着给宁柏舟的“good boy”拍照，动作慢了半拍。
“小傅，你留一下。”宁清艺突然叫住他。
傅时清一愣：还有“留堂”。
他下意识看了宁柏舟一眼，宁清艺笑了笑：“别看他，和他没关系，是我想和你说说话。”
宁柏舟用眼神安抚他，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傅时清没看懂，不过他猜“我在门口等你”一类的。
宁柏舟出去以后，准备室里只剩他和宁清艺两个人。
傅时清端出自认为最乖巧的微笑：“清艺姐，你找我什么事？”
宁清艺温和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第一次读本，感觉怎么样？”
她的笑容十分亲切，傅时清也如实说：“还好，我挺珍惜这次机会的，之前好几年都没有这样读过剧本了。”
宁清艺：“会不会不习惯？”
傅时清：“没有，我觉得大家都很好。”
这话有点假，聊到后期，场面基本被王秋阳和孔昭晖把控，别说傅时清和宁柏舟，就连宁清艺都很难插上话。
“小舟从小跟着我跑了不少剧组，很熟悉，我怕你不适应。”宁清艺小小地玩笑道，“我看你后面都没在听。老是扯理论也挺烦，对吧？”
傅时清惊讶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宁清艺会注意到他的走神——不只是因为宁柏舟，更是因为另外两人一口一个听不懂的词。
“是的，感觉我又回去上学了。”傅时清也跟着玩笑道。
“不用在意他们，你有自己的理解就行。”宁清艺关切道，“你和小舟，关系不错吧？”
说到这个，傅时清就心虚起来，谨慎道：“嗯，我们是朋友。”
“有空的时候和他聊聊剧本，他今天没怎么说话。”宁清艺顿了一下，又笑道，“要是他不想听，就算了，让他好好休息。”
傅时清愣了一下才说：“好。”
他心里的羡慕更深，宁清艺真的很贴心。
“我收拾一下。”宁清艺示意他先走。
傅时清心中百感交集。直白地问他关于父母的问题，他会烦躁、愤怒，然而面对宁清艺对宁柏舟的关心，他只有羡慕。
他走出准备室，左看右看，没发现宁柏舟。
傅时清有点失落，又不知道怎么联系宁柏舟，只是徒劳地拿出手机。
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傅时清猛地瞪大眼睛。
宁柏舟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又看了看准备室，小声说：“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傅时清不明所以，被他带着狂奔起来，绕过七拐八拐的走廊，期间路过了好几个写着“宁柏舟”的房间——再度佐证了傅时清的想法。
能在工作室大楼安排这么多与宁柏舟有关的房间，宁清艺真的对他很好。
不过宁柏舟通通无视，带着他来到一个逼仄的角落。
在宁清艺工作室大楼和宁柏舟待在一起，安全系数可想而知。傅时清调侃道：“小哥哥你怎么这样，我好害怕。”
宁柏舟没接茬，认真道：“先加好友。”
傅时清一愣，不明所以地扫码，屏幕上跳出熟悉的主页：昵称是一个句号，头像全黑，朋友圈背景全黑，没有签名。
他下意识点开朋友圈。
【。：
开工。重逢。】
傅时清忽然有点想哭，忍着鼻酸点击“添加为好友”。
六十多天的自说自话……原来他并不是那么不在意。
傅时清不想被宁柏舟看出来，故作镇定道：“你这两个月真忙。”
宁柏舟沉默片刻，只说：“我换号了。”
他给傅时清发了一条消息。
*【。：您好，我在】*
傅时清再也忍不住。
他第一反应是跑，然而宁柏舟把他堵在角落，根本跑不掉。
在大脑产生第二个方案前，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宁柏舟的黑色卫衣十分柔软，即使直接接触脸颊也不会感到不适。
“我没事。”傅时清闷声闷气道。
宁柏舟：“嗯。”他的手轻轻搭在傅时清脑后，
在他颈侧，傅时清渐渐平静下来。他忽然不想再试探着问“怎么了”。
人的勇敢是有限度的。
人总能再次勇敢。
他顶着通红的眼睛和鼻子，抬头问：“宁柏舟，你现在有空吗？”
“有。”宁柏舟轻轻点头，“回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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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好友那段指路3章结尾、4章开头，“人的勇敢”34章。
我感觉情绪情节都到位了，所以他们开诚布公地聊聊不突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