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耽美小说>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第12章 你的目的

  商场是不提供洗眼液的,沈缜索性把目光放到霍姝语脸上,女子容颜清妩,气质如梅,正适合洗涤她被简写污染了的清澈眼睛。

  系统:“......”

  而那厢,一早都被摘了蒙面黑巾和面具的八人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都注意到了对面女子分外明显的视线,心中细细想没想出什么结果,不得不各自按捺着疑惑焦灼。

  终于,被注视着的当事人实在再无法忽视那目光,抬眸启唇:“敢问阁下,何故这样看我?”

  沈缜扬眉:“女郎容貌最盛,人皆有爱美之心。”

  霍姝语被这没想到但听起来很坦荡的回答怔住,一时无话。

  而她旁边,其他人多多少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的同时又不怎么相信这个回答。甚至猜远了的裘刚忍不住细看了看轮椅上的人,见着她玉面青冠、如泼墨山水般的气质,又不由动摇了相比之下稍显龌龊的想法——这人喜好漂亮姑娘是存了将她们练成炉鼎的心思。

  他正思绪万变,却突兀对上女子转过来的视线。

  !

  裘刚迅速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

  然而女子好像并没有在意,也许是因为同一时间屋门被推开,昨夜将他们关到这屋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恭谨沉声:“大人。”

  沈缜颔首,问秦枫道:“前两日秦楼递帖了?”

  “是。”秦枫应,“周家递帖时他们也递过,大人不见,他们便歇了两日。但大前天午后又递了一封过来,大人...某前日将帖子放到了您的案桌上。”

  碍于在场还有昨晚刚找过岔子尚未处理的人,秦枫的话不好说的太明白,但沈缜也懂了他的意思。

  前几日她离开前,叮嘱秦枫未来几天将一应书信拜帖之类的东西都放到书房里,而她大前天夜里刚回来,使用任意门耗费了28%的精力值,难受得厉害,自然是蒙头大睡。后面也因为身体撑不住没出房门,直到昨夜前,宅子里的人应该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没去书房的沈缜,自然没看到秦楼管事的拜帖。但其实看没看见也影响不大,她不会交出丛绻,端王府也不会停止试探,结果是必定走到这一步的。

  沈缜问:“我掳走人家的花魁,连交谈也不愿,他们没有报官么?”

  秦枫答:“没有。”

  沈缜:“嗯?”

  秦枫道:“某听闻是周大郎拦了下来,不欲让周二郎那夜做的事传扬出去败坏周家名声。”

  ......那还需要败坏?

  江陵土皇帝的周家,如今就周岫柏颇为成材吧?只是其他人还多多少少遮掩一点,不像周岫庭,全指着家里人给他擦屁股。

  何况...在这里插了一手啊,不够。

  她叫秦枫:“这两日周家若来帖子,扣下来不予答复。”

  秦枫低头:“是。”

  以手抵唇轻咳了咳,沈缜眨眼,湮去眼中因咳嗽泛上的泪光,漫不经心般问:“现下,我在江陵城风评如何?”

  秦枫略一思量,道:“不知来历背景,可驭非常妖兽,神秘莫测的修士。”

  他顿了顿,犹疑片刻补充:“也有说,是邪修。”

  “邪修?”

  沈缜一挑眉。

  她咬着这两个字,摩挲扳指,神情藏在从侧窗泼进的光里,不辨喜怒。须臾,她低低笑开,笑意温润,却不达眼底。

  “那诸位,”周身都浸着病气、四月天仍裹着羽氅的女人看向对面被反束了双手、极力掩饰但神色间依旧透出两丝不安的几人,温言问,“便是为此而来的吗?”

  “......”

  短暂窒息的沉默后,还是裘刚先开口,“我等是为花魁而来。”

  “为花魁而来?”

  沈缜琢磨了下这个回答,浅笑摇头,“不够诚实。”

  裘刚并三四人呼吸一窒。

  沈缜悠悠叹了口气。

  厌恶还是享受温吞的进展,也要分人和事。而此刻身子不怎么爽利,一直咳还吐了血的状态,就是沈缜厌恶温吞的时候。

  不过...她视线扫过在角落兀自沉默的霍姝语,舌在牙边抵了抵,还是决定忍受下来。

  掏出瓷瓶倒了最后几颗止咳药吞下,沈缜平复了一会儿,舒服了些后方再看眉梢眼角已隐约按不住不安的几人。

  她手指摩挲,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枫立在她旁边,见状道:“依大人昨夜所言,修士某只将他们带到了这间屋内,静等大人处置。而还有武者二十有一,七个上阶,其余中阶,悉数押在西院。已查清都来自江州武盟,接金五十前来探访。”

  “金五十?”

  “是。”

  沈缜轻笑:“他们倒是大胆。”

  秦枫道:“某也惊奇。”

  “不一样。”沈缜摇头,“秦兄弟你惊奇,只是因为跟着我站在我这边看问题罢了。设身想想,若你是他们,五十金夜访我的宅邸,你做是不做?”

  “这...”秦枫思虑片刻,黝黑严肃的脸难得露出丝尴尬。

  他愧然道:“某会做。”

  沈缜笑而不语。

  她目光扫过对面那些人——倚着墙盘膝而坐,或闭眼或垂眸,看起来都是一副什么也没听到也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实则周身肌肉都在紧绷。

  这就是江湖人和修仙人惯有的差别。

  大多江湖人,尤其是某某武盟的人——即不隶属于任何江湖帮派、聚在一起建立组织接单换取报酬,类似于赏金猎人雇佣兵这样的角色——他们往往为巨额财富、功法秘籍而刀口舔血,越是挑战度高、越是神秘莫测,越容易激起他们的好胜心。

  毕竟人生苦短,自古富贵险中求。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多谨慎、即使意气上头也会小心行事的修仙人——这里泛指无背景并非气运之女之子的普通得到机缘普通踏上仙途的普通大众。

  去年,沈缜建设住处驯养狼群的空闲时间泡在新手大礼包赠予的万卷书中时,曾看见过一本科普这个世界修行常识的书,上面讲得到机缘修仙并不就成为了下阶修士,而只有当突破了一个坎,容颜和身体老去的速度变慢,才算是下阶修士。

  只是跨入下阶修士的门槛,就有了比常人更久的寿命,再往上走,号令百兽、召风唤雨、弹指间翻灭山河,谁不向往之?

  那么,或许是仙途的浩大瑰丽足令人热血滚烫无限神往、却每行一步都得注意着脚下的险峻深渊;也或许是能得到机缘的人往往就更加灵慧、一定程度上担心沾染不该的因果损了道心,他们行事通常保守的多。

  昨夜的情况就是很好的说明,沈缜主要等的对象其实就是这几个修士,那些武者她一开始都没管,只让狼群守着叫他们别靠近后院。然而修士们一发觉苗头不对就火速逃离,武者却一个没退,对上狼群意识到暴露了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扫荡了经过的每间屋子。

  如果不是秦枫事先转移了钟采等人,后果可见一斑。

  忆起这里,沈缜唇边的笑意压了下来。

  她敲着扶手,“那七个上阶,提来。”

  秦枫应下,转身离去。

  注意力再次放到对面装死的几人身上,沈缜也没了多少耐心,语气温淡:“诸位,不若坦诚相待?”

  昨夜被邀请“不若进来坐坐”到现在真的“坐”了进来,裘刚不敢再试直接拒绝的后果,他叹了口气,挺背仰头道:“阁下想知道什么?”

  沈缜点手。

  “先说说你们为什么闯我府邸吧。”

  意料之中的问题。

  关于这个裘刚也没有什么不好回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并未欺瞒阁下,我等的确是为了花魁而来。只是...只是如果可能,也想试探一下阁下是否是邪修。”

  沈缜点头,“继续。”

  裘刚吸了口气,正欲细说,却还未张口便被一女声打断,“那阁下是么?”

  !

  先是一惊,随后大震,裘刚僵着身子不敢转头,但余光瞥见说话的人是自己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同伴。

  昨日才在獬豸楼初见,互通了姓名宗门而已,根本不清楚彼此性情,但看之前表现,裘刚还以为对方是个性子冷也谨慎的人,谁知道这么勇?!

  当面询问人家是不是邪修,如果不是,扣这顶脏帽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些闻风而来的人就能落得好了?而如果是...还是不是吧。

  与同伴们或惊愕或呆愣的状态相比,霍姝语简直格格不入。她端正盘坐在地上,仰头抬眸定定看着轮椅上不答话的女人,又问了一遍:“阁下是邪修么?”

  沈缜笑:“女郎觉得呢?”

  似乎情况并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不是昨晚露的那一手、如果不是被喂下不知名药丸就怎样也无法调动的灵力、如果不是到现在内力还无法冲开这药劲,裘刚真的会觉得,面前轮椅上咳嗽声不绝的女子只是一个像琉璃盏般易碎的美貌贵女。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也万不能再怀侥幸。

  裘刚敛神屏息,仔细听那位叫霍姝语的同伴要怎样回答。

  而实际上,霍姝语又被噎住了。

  如先前没有想到这人说看她是因为她好看一样,现在她也没有料到会被反问回来。

  但对方的态度并不似野兽爆发前戏弄猎物般地只为找乐子,霍姝语便从心回答:“我觉得不像。”

  一个人,或许可以参考她的外表和性情来判断此人是否修习邪魔歪道,但并不能以此下定论,真正还是要看她出手的方式和伤人的原因及多少。

  昨夜金文囚牢,虽阵势浩大前所未见,但细想起来无非是阵法的叠加,霍姝语的水龙剑也没有自发生起浩瀚剑意,所以想来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而喂他们药丸束缚住他们灵力,也是他们擅闯私宅在前,若对方带走花魁当真情有可原,为此生气也是正常。

  于是,霍姝语再次直白问道:“阁下若非邪修,为何带走秦楼花魁并拒不交谈?”

  哪知她再次被堵了回来,对方反问:“我来江陵,从未踏足秦楼。他们的花魁如何会被我带走,各位道友不知道么?”

  “......”屋中一时寂然。

  如何不知。

  他们虽是入世游历,但在江陵停留却并非一日。况且就算原本知道的不多,接了这个案子后也难免了打听了一遭。江陵繁华,卖消息的犹多,故事的始末早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纨绔欲强/迫花魁,秦楼没把人保住,花魁千辛万苦逃掉被救。

  看起来确实和此人没多大关系,甚至她还很符合修行济世助人的道义。

  可是,真的没关系么?

  曾经出现在端王府与周家的问题同样横亘在在场几人心间。

  为什么就她那夜恰恰好好出现在那条小巷?

  须知大雨彻夜,江陵宵禁。

  问题就在这里,但偏偏这对于修士来说,又不是不能理解。寻东西也好,捉拿邪祟魔物也罢,反正雨夜罔顾宵禁对普通人来说或许还是个很可疑的点、必得问上一问,但于修士而言这种行为只是家常便饭。

  没有人伤亡,没有人上报獬豸楼,就没问题。

  霍姝语犹疑片刻,还是选择问另一件事情:“花魁毕竟是秦楼之人,阁下缘何强扣她在此?”

  轮椅上的女人挑眉。

  “强扣?”

  饶有兴味的语气让裘刚等人心中一瞬不妙。

  果然,女人下句话便道:“她是我的妻子,留妻子在身边,也叫强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