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妖道难撩>第40章 什么龙阳?

  眼看已过平旦寅时,天际翻出一抹白线,益州城主街平仄交错的瓦房从原本的灰黑一片渐渐涂抹上朱色,街市于一副死气沉沉毫无色彩的水墨画中酝出生气。

  鸟鹰盘旋于高空之上,羽翼间似乎带着落辉,洋洋洒洒引着朝晖流淌至人间。

  街市依旧静的冷清,唯有寒风卷起枯叶于这无人四下中沙沙作响。

  远处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划破这层死寂,街边觅食的野猫鬼影一般窜进暗角里,只瞪一双荧绿的眼珠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不明客。

  马行得急,不出片刻便已经飞驰到眼前,全身乌黑得没一根杂毛,马鬃高速下扬得翻飞,马蹄踏起枯叶似暗器一般叉向角落中的野猫,浑身一炸尖咂一声钻到更深之处去。

  野猫本以为消停下来可以再出去看看情形,却只隔了那么几瞬,又飞驰出几匹快马,不亚于刚刚那匹头阵的威武,健壮背肌随四蹄翻扬抖动,吓得猫儿彻底钻回到暗处去了。

  头阵一匹纯黑啸铁战马,是冯汉广少年时随父征战至契骨地域驯的野马,性子狂烈善战,不知怠倦,跑得快耐性也强。

  近些年因为再不用征战滋事也就一直被拴在马厩里,不常跑马闷得很,这会儿忽然夹紧胸肋叫它疾驰起来,路上又没人,没了拘束,反而像得了水的鱼,撒开马蹄一阵狂奔,任身后快马怎么追都追不上。

  姚十三是个弱骨子的,驱策不了冯汉广的马,此刻破例准许骑驾在将军马上驼着冯汉广的正是益州巡夜军首领韩霖,他只能在后面跟着顾长卿他们几个追。

  同为武将,韩霖此刻也还是勉强勒得住马缰,一面内心急躁着担心冯汉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不得拿自己问责,脑袋不保可得再快点,一面又驾驭不住东倒西歪,感叹着他们将军是怎么年纪轻轻驯得这种野性马来,可是急的在这腊月天里满头大汗。

  韩霖求天喊地的可算是跑到了总镇府大门前,看乌黑铁门紧闭,两侧石狮也显毫无生气。连滚带爬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立刻扯嗓高声呼道:

  “快开门!将军危急!”

  门口站哨的小兵到了这个时辰都一个个困得瞌睡连连,昏昏沉沉,听了这一声高喊吓得差点把手中长戟丢出去。

  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被这眼前景象惊得可是别说瞌睡,怕是连魂儿都不在,手忙脚乱拉开沉重铁门,一并掺着面色铁青的冯小将军往里走。

  黄土地依旧缠着风打旋儿,都仲还在梦里抱美人儿呢,直接是被闯进来的传令兵吓起的,朦胧中听见一句,“小将军为毒重伤怕是……”

  老将衣服都来不及套,光个脚就冲了出去。可真是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传令兵在后边提着袍子靴子追,都不知道凛冬天这赤脚的人怎么能跑这么快,他一个穿鞋的都追不上。

  这位平日里说说笑笑看似没个正形,年近五十的老将,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风寒恶露,面容严峻,泛出花白的发丝碎在额前,尽是沧桑。

  都仲名义上虽说只是参将,却是冯燎旧部。

  冯汉广在他眼中不仅只是简单的侍奉关系,他膝下无子,当年冤案下旧部几乎被屠尽,生者苟且相依,早已将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视为己出。

  “去哪儿!”都仲一把拦住韩霖,目光落在身后被人搀扶着,呼吸紊乱眉头紧锁的冯汉广身上,心尖猛地麻到脚跟:

  “不去喊郎中,一个个的要把将军带到哪儿!”

  “姚先生吩咐放到他房里去,”韩霖有些打怵道:“说是只有他才有解毒之法……”

  “胡闹!”都仲一声怒吼震得周围人半条命都差点吓没,“都他奶奶的什么时候了还去他那?还不赶紧去找郎中!”

  几人立在原地束手无声的,就听到冯汉广气若游丝的道了句,“叔……”

  都仲听他这么喊自己,可是心凉到一半,慌忙过去抓起他的手紧张应着,“你说,你说!”

  “听十三的,我只能信他……”

  都仲又急又气,脸都发绿,原地打了好些个转,最后停在冯汉广前边,抓耳挠腮想训斥又骂不出口,急得要命,转头看到门外又一队人马急匆匆冲了进来。

  为首的可不正是他们军师姚十三?

  都仲目眦尽裂的瞪着双满是血丝的红眼看他快步走过来,姚十三长袖遮手,一头长发也因为取下了发绳散的混乱,丝毫没了往昔沉稳大气的做派。

  参将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啪地一声——

  抡圆胳膊扇了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可是结实,鸡都还没醒的静谧清晨,响亮一声荡在这总镇府里久久都散不去。

  其实更是因为这一巴掌下去,周围人都吓得冷气一抽脚步戛然,摒气噤声了。

  顾长卿跟宋远火急火燎的跟在后边,这措不及防的一声脆响可给他俩惊得面面相觑,连步子都迈不出去。顾长卿脑子里一顿衡量,最后还是没掰扯明白……

  这不是僭越了吗?

  他陡然转头向姚十三看去,这具此刻寒风瑟瑟中更显单薄的身子竟也一声不吭,白挨了一巴掌亦是一动不动,眼皮低垂,乱发遮挡起脸,看不到神色。

  好一阵沉默之后,还是韩霖嘴快先发了话。

  “都参将此为何意!再怎么紧急您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韩霖,闭嘴。”

  姚十三冷冷道出话来。缓缓抬起头,顾长卿正站他对面,清楚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红肿起五个手指印,甚至嘴角还微微溢血,打得可是狠心。

  他却只无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默默将遮脸的长发拨到耳后去。

  “都愣做什么,扶将军去我那。”

  都仲打完巴掌气也没消,拽过姚十三的腕子扽到跟前。他自是不知道姚十三手上有伤,也没心思注意他痛得眉头一紧,只恶狠狠的问道:“你当真能治?”

  “我能。”姚十三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都仲在他面前直退了好几步,最后使劲抹了把脸,愤愤不平道,“行!要不是汉广说要信你……万一将军有何什么差池,我……!”

  姚十三知道他想说的是我要了你的狗命,话堵在一半又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抵不上。

  他正视都仲的眼,只再重复了遍:“我能。”

  这下子众人才手忙脚乱的把冯汉广往姚十三的住处搬,刚迈进半个门槛,门梁上忽然垂下来一条漂亮的银环蛇。

  吓得韩霖是一声惊叫,差点把冯汉广给扔地上。

  还没等人回过神,姚十三一个箭步冲过来揪起那小蛇狠狠摔在墙上,可怜东西翻滚几下便断了气。

  “都给我滚!”

  姚十三冲着屋里大吼一声,不知这一向懦声懦气的人是在跟谁发脾气,过会儿眼前房梁床褥到处溜出来各色毒蛇乖乖归巢,这群人才想起来姚十三是养蛇的。

  都仲在人群后面斜眼看着,神色凝重。

  他深知这条小银环平日里姚十三可是宠得很,出门总在袖子里头揣着,爱不释手的,怎么这会儿说摔死就摔死,不懂他是在撒气还是真急。

  姚十三安顿了冯汉广躺下,就叫众人都退出去。末了,还求顾长卿和宋远留下。

  “将军身上的毒中得久,再加上打斗运力一路颠簸怕是已经入骨不浅。待我配出解毒药剂后,还需一位会使气力的人将药剂以真气推满全身方可见效,十三只能求顾先生帮这个忙。”

  顾长卿当然欣然应允,毕竟这事也是因他而起。

  姚十三用纱布草草包裹了手伤便抱起血淋淋的蛇胆走到里屋去,遮下竹帘,也不知道在忙活个什么。

  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冯汉广被喂了安神的药昏睡得也香,顾长卿这会儿才容出心思和宋远聊起来。

  “这两位上下属关系可真忠义,一个个拼得命都不要。”

  宋远听了顾长卿这话,眼角一掀,神秘兮兮地悄声靠过去回道:“大师兄难不成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顾长卿颇为不解,只觉得他离这么近说悄悄话怪烦。

  “我这薄情寡义的大师兄啊,你真当这世上真有什么忠义之称?人都是利己而活的,唯二能相互卖命的关系,那不是亲情,可就是……”

  顾长卿修得乃是清心寡欲之道,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却还是从宋远表情中会意出三分意思,登时嫌恶地挑了他一眼,低骂道:

  “瞎猜忌什么呢!那是两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宋远语气委屈巴巴,神色可是个兴致盎然,手舞足蹈替他分析着:

  “哪有男人进了妓院还挤着同行男子坐的?他俩位又不是跟我们一路人,有什么不能找姑娘玩儿,我说啊要么就是一个不感兴趣,一个不敢动手。男人之间怎么就不行了,古人断袖之嫌龙阳之好,您没见过可不能说就没有!”

  顾长卿难免忍不住往那边想了想,可把自己惹得浑身一激灵。

  “行了!”顾长卿嗔怒训道,“你有品这种事的心思,怎么不多放在修身养性上!看看你在醉仙楼里激动那德行,我结的法阵都差点被你摇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