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妖道难撩>第18章 诛神力酿大罪

  诡貘发疯大叫,说不出因为痛,或是愤怒,

  盘在身上的紫电仍在继续下裂,活生生要将它割成碎片,哪里说得出话。

  顾望舒找不到停手的法子,使出如此强力一术并未抽空真气,甚至毫无动荡,

  这让他心里生悸,开始怀疑这股力量到底是从何处施展出来的。

  “快说。”

  诡貘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喉咙中嘶嘶发不出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诡貘竭力叫道:“凡胎肉体何以施上神仙术!”

  顾望舒并未作答,只静静看着诡貘挣扎惨叫,浑身分寸碎裂,骨骼缝隙中燃烧熊熊天火。

  等不到回话,电光四射如金蛇狂舞,照耀四野,深夜和白日一般通明刺眼。

  冷光散去,顾望舒揉了揉眼。

  他被闪光晃得发昏,缓了好一会儿神,发现自己已是站在后山的山崖头了。

  哪还有什么山洞,刀翼引蝶,和长鼻子猪的影子。

  多半早成了灰。

  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顾望舒预感不好,抬头朝天望去。

  目光骤地一沉。

  笼着后山的强悍结界竟被他刚刚那一招绝杀扯开了一个大洞,开口处仍有残留的紫电火与金光纠缠作响。

  一切都在昭告刚刚的术法并非做梦,自己是真的唤出了天雷。

  顾望舒忽然想起什么,迅速回身,见艾叶筋疲力竭昏倒在身后,左臂上入骨的伤口还淌着血。

  伸手探了探艾叶的鼻息,松了口气。还好,没死,活着。

  就是得赶紧把他带回去,不然光这样任其流血也流干了。

  顾望舒拿脚尖轻点了他几下,没有动静。

  张口犹豫喊是不喊片刻,心道算了,睡便睡吧,蹲身想去搀扶。

  却不想膝盖才打弯,胸腔内遽然涌上一股热流,未等作出反应,毫无防备吐出一大口血!

  顾望舒折腰捂嘴,很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不轻,飞速运功压制血脉,不想气海一虚,不仅没激发出半点内力,反倒猛地一口吐出更多。

  奇怪的是吐出这么多血该当受了极大内伤,然并未没觉得哪里痛,血就是一口接一口的不停往外涌,伴随猛烈的咳嗽,

  血气倒涌呛得人喘不上气,口鼻中满满都都是腥味,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接着吐出好大一口。

  顾望舒伏在地上剧烈喘咳了好一阵,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吐干了似的,胸口堵塞感方才勉强止了下来。

  他惶恐抚了抚胸口,确定自己确实无痛无伤,只是略许头晕眼花。

  低头看去,地上的血已经积了满满一大滩,连泥土地都一时半会吸纳不下。

  这是……反噬?

  遥想自己当年读这天书神术之时,明明记得全篇也没有提过半句反噬之说,不过罢了,有也不足为奇。

  毕竟以凡人之躯强行施谪仙之术这种反纲常理义之行,要说什么代价都没有,才更奇怪。

  顾望舒抹一把嘴擦干血渍,摇了摇艾叶的身子。

  他倒是昏得彻底了,自己刚吐出那么大动静也一动不动,一副甩手掌柜似的生死由天,不得不烦闷叹气,弯下腰一使劲打横给他抱了起来。

  “还说什么要与我结仇算账。”顾望舒半哑着嗓:“该被扔下山头的无情人是你。”

  他抱着艾叶自后山往下走,倒也没显得多么吃力。

  顾望舒虽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魁梧精悍,但毕竟常年习武,力气还是够用。

  抬眼望夜月明星稀,后山安宁静谧,很难想象得到刚刚他与这妖如何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

  他并未走来时钻的野山洞子,而是选了条石阶大道,端着怀中伤患踏得稳当。

  夜凉如水,冷冷清清得只有脚步空冥回响再山中。行了许久,盘山的山路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是露出面平地,接近出口。

  顾望舒蓦然停下脚步,抬起眼来。

  禁山的入口处,即便是天际还未泛明的后夜,早已经布了一大队的守山道士围在这里,顾长卿一身白氅迎风凛凛,背后几十人无一不是寒刃出鞘,横眉冷对。

  跟着顾长卿来的那些个见了来人是他,纷纷神色慌乱,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顾望舒泰然道:“好大的阵仗。”

  顾长卿剑指胸口:“就知道是你们。”

  顾望舒朝众人道:“对不住,深更半夜打扰诸位清梦。”

  顾长卿一扫视面前两个狼狈不堪的,挑眉示意结界上的破洞,不爽问:“不解释一下,这都是个什么事。”

  后山结界由四大法门长老联合设成,极为复杂结实,非常人之力可打破,而今明晃晃一个破洞在天上。

  “有什么可解释。”顾望舒讪讪道:“后山禁地是我闯进来的,结界也是被我破的。诸位亲眼所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是我,我认罪。”

  “算你有点良心。”顾长卿直言正色,朝身后严声下令,道:“还不快拿下!”

  “等等。”顾望舒退后半步道:“这妖伤重,可否让我先送他回去,事后我自会到祠堂领罚,逃不到哪儿去。”

  顾长卿眼中微妙一闪,他师弟这话语中分明有恳请的意思,然自小到大二十余年的水火不容,哪次交谈不都是以一顿拳脚结束,何尝听得到他口气先主动服软的时候。

  “休要与我耍什么小聪明。”顾长卿回手命众人退下,收剑瞪眼道:

  “我同你一并去。你要知道今日闯了多大的祸,四大法门齐手设下的护天结界为你这么一后辈所破,且不问你是怎么做的,但罪名足以在法门除名、剔除慧根的大罪,谁也担待不了你。”

  “说得好像师哥何时担待过我似的。”顾望舒失语笑道:

  “你呐,恨月人入骨,无奈碍于师兄弟情分动不得我,而今好借大罪之名要我沦落,岂不欢喜。”

  顾长卿眉头一皱,啐道:“可惜我早知你会酿下大祸,不出奇,不惊喜,内心并无波澜。”

  “哦。”顾望舒摇摇头走上几步,回头又道:

  “师弟有一事是真的好奇,明知我非妖却要口口声声叫我妖人,真只因我生的奇怪碍了您的眼吗?还是月人究竟伤过你什么——难不成杀你全家,恨到要你把那恨意,反感,偏见,全转嫁我身。”

  “何来偏见。”顾长卿不由咬紧槽牙道:“是你本就性劣难移,自幼惹事生非,搅清虚观清名,拖众人后腿。”

  “好吧,好吧。”

  顾望舒并非继续追问,他在梦魇中回见了十五岁时的自己,适时少年张扬气魄,路见不平,却被污蔑成清虚观不加管束,仗法术欺人的劣性妖道——

  即便咬碎一口血牙拒不认错,加之师父相护,并未被逐出山门,本以为就此守得住清誉,

  可无奈人传一,一传百,说得全是那观中养了伤人凶恶的妖人,到最后散出去的流言仍叫清虚观两三年香火大减,妖道的声名更是传到千里外的话本里去。

  他往怀中艾叶脸上看去。妖卧在臂上昏睡不醒,一顿打斗下来发冠到底是撑不住那头松软细发,碎散满头,软绵的灰白撩得掌心发痒。

  向来认定是自己相貌异于常人,是我生得有错。

  顾望舒心中惘然,遇他之前从未有人告诉自己并不古怪,或许这其实是凡世庸人短见薄识,心胸狭隘的错,我既生来如此,问心无愧,何以为罪。

  “我问心无愧。”

  顾长卿跟着他的步子一滞。

  ——

  守夜人手中的锣声三响,一句“平安无事”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益州城设有宵禁,三更前街上必须清空。白日里再鳞次栉比人欢马叫的街市,深夜之下还不是繁华落尽,万籁俱寂。

  益州军的护城兵士每夜都与巡夜人一同巡查,益州地界还没有哪些百姓贵族,亦或官家敢挑战益州军的权威偷摸跑出来浪荡,街上自然冷了下来,除却守夜人手中的锣响,就只剩下夜鹰桀桀,叫声回响。

  总镇府里也相同,除了些值夜的兵士,再无人走动,就连因知州府还没重修竣工而迟迟无法接任,就只能一直借住在这儿的高德一家也因为无所事事早早就睡下。

  唯有总镇将军的窗影还摇摇晃着烛光。

  冯汉广身披檀色大袄,胸口松散,坐在桌前借烛火批阅成堆文书,眉头忽松忽紧,不时向后仰起,松松因长时间低头而发涩的颈肩。

  前任知州死于非命,新来的知州还未正式上任,这段空档期益州大大小小文事武事,大到贡品择选军薪发配,小到市井纠纷,都得他一人代劳,着实是辛苦了点。

  门轻扣两声。

  “主子,军师到了。”齐铭在外头贴着门小心道了句,生怕打断主子思绪。

  冯汉广稍微往后坐了坐,埋头道:“请人进来。”

  夜半风凉,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难免会有寒气入房。

  姚十三裹着青碧色大氅慢步走进来,比起身量更为纤瘦的身姿颇有些撑不起来这宽大的大氅,衣肩都是垂落下来。

  借烛光昏黄,让人有种想直接一把扯下来的冲动。

  他欠首含笑行了个礼,冯汉广忙着手中文书,并未抬头,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下。

  待到最后一个小卒闭紧了门,方才直起身,凝凝注视姚十三缓踏到自己身边。

  冯汉广松了脸上的严肃,饶有兴趣勾唇拍拍身边垫子道:

  “可算舍得来了。”

  姚十三坐到他身旁,一只手覆在他正握笔的手上,用另一只手取了他手中狼毫。

  有意无意偏靠过去,侧下脸自下而上的,用一双湿雨水杏样的眼吟着笑盯起冯汉广,好一会儿,应道:

  “十三替您看吧,这么晚,将军该歇息了。”

  冯汉广剑眉一挑,反手扣住他那还没一掌粗的手腕顺势扯进怀里,翻身一压便将姚十三半个身子牢牢锁在身下。

  他这幅瘦小身子在常年习武的冯汉广面前柔弱单薄的简直就是个纸偶,一推便倒,根本无力反抗。

  后背没留神磕在桌角上,痛得没咬住,一声闷哼了出来。

  “疼……”

  “是啊,这么晚了你才来。”冯汉广往前捞了一把,随手把刚刚磕疼他的红木桌案推远了些,桌上文书遭这一晃散了满地。

  “还是不够心疼我。”

  “是啊,比不及将军疼我。”姚十三咬着背后撕拉拉的痛,眼里水盈盈抱着委屈。

  掌劲大的人,永远不知道自以为的“轻轻一推”是有多要命。

  冯汉广一只手撑在折纤细腰下,边说边伸手顺着高挺的锁骨而下,一路探到怀里去。

  久持兵器的指尖盖着层薄茧,摩擦捻着板回张行峻言厉的脸。

  “军师夜半专程来见,是该有什么回我的话。”

  姚十三被捏了一把,脸像吃醉一般泛起酡色,身子微颤,气息也随即发抖,一排皓齿叼起紧闭嘴唇,挤笑道:

  “急什么。”

  “嗯?”冯汉广用鼻息哼出个嗯字来,猛地扯开衣襟,露出片起伏不停的胸膛。

  他挑眉向下,心道一个男人,却生得是粉妆玉砌,肤如凝脂,腰姿软得像水,不怪出去要被人认成姑娘。

  姚十三沦进股掌之间未露局促,三两下坐起身拉合衣襟,肘搭桌案撑脸缓道:“高德,我试探过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