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末世之作死>第264章 再见

  簿泗走上二楼后,才发现整个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四面墙与一扇门都是刷的黑漆,连门把手也是黑色的。

  他扶着楼梯扶手,低下头来,抬手抓过脖子,三条血痕一闪而过,皮肤表面瞬间又恢复了无暇,几番折腾下,在疼痛的提神下,他才停下动作,仰首向前,步伐决绝。

  按下门把手,房门向后一开,眼前无边缘的蓝黑空间丝毫排斥都没有,只接受同类归家一般将簿泗收纳了进去。

  簿泗的耳后响起关门的声音,他并没有多加注意,只盯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空间。

  他的面前是一个比星空更加璀璨,比宇宙更加深邃的无尽头世界,往远方望去,无边无缘,如同未末世外的虚无新世界。唯有稳稳立在脚下的一张大床,一把圆形软沙发,一挂落地窗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在簿泗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巨大的黑铁材质画架,上面立着一幅被精神力空间凝结起来的拼图。

  正是簿泗送的那一幅。

  认真得观赏完宫三昼所创的空间,簿泗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做犹豫,他闭上眼,轻易地感受到空间隐藏的入口,寻着方向轻步走上前,他伸手向上,修长的手指放柔了动作,缓慢地拨开面前的一片星影。

  眼前,宫三昼正漂浮在月白色云团里,他身上一丝不挂,蜷缩成一团仿佛胎儿徜徉在羊水中的姿势一样惬意,他的双眼此时并未阖上,眼眶里也没有瞳仁,只有两丛浓雾,好似深渊在里面扎根。

  簿泗的目光一丝一痕刻在宫三昼的身体上,他现在的感觉跟看到照片时不太一样,这是真实的,是可以触碰到的。

  他看见宫三昼浑身上下数不尽的伤痕。这些伤痕有浅有淡,有深有厚,每一条疤都昭示着簿泗曾经做下的残忍作为。

  宫三昼本是双系异能者,两年前他便是未末世空间异能者和暗系异能者的最高阶首位双系异能者。如今更无人知道他的异能阶数到底升到各种境界。按常理来说,他的精神力已经足够修补好他的身躯,所有旧年的伤痛会尽数痊愈。

  但那些带着年份的伤口让簿泗知道,它们无法被愈合,留疤已经是最好的救治结果。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将宫三昼伤害成这样的,除了他,没有人能将A基地最强者毁成这样。

  簿泗的气息依旧是隐藏着的,如上次那样,他从踏入A基地开始,就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他缓步走近,站在宫三昼的面前,盯着宫三昼胸口那个如老树年轮、沼泽毒眼的伤口。

  突然,簿泗抬起手来,径直挖进了自己的心脏处,一点湿润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被他完整地拿了出来。

  簿泗将血淋淋的心脏举到眼前,转动着,凝视它上面的纹路,拼起来一一都是宫三昼的名字。

  密密麻麻的,但又可清晰看清。秀美稚嫩的字迹刻在上边,没有浪费任何一个角落,凌乱却规矩地占满了整颗心脏。

  簿泗仍旧想不起来这是宫三昼什么时候刻下的,他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宫三昼有了这样决绝的想法,敢将精神力弊端刻在别人的身上,把自己的生死送给伤害他的人。

  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它上面围绕着一团沉到彻底的精神力黑气,下一瞬它被送到了宫三昼的身体上。

  那只握着它的大手,毫不犹豫地将它捏碎了,血肉猛地裂在他的掌中,鲜血的红色如同泉眼涌出的溪流一般慢慢流淌到宫三昼的脸上身上,落在了他胸前的伤口里。

  这时候,宫三昼的双眼仍是处于浓雾气中,他的瞳孔还未回来,看不见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那些流出的血液好似有了生命一样,分解成一颗一颗血滴,朝着不同的方向滑去,所到之处的伤疤上都失去了原先的狰狞。

  在血液一层一层的洗涤下,宫三昼身上的伤痕像是可以被清洗的图画一样,随着鲜红的层层滚动,开始变得越来越浅,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下雪白的皮肤表面。

  那些血珠渐渐流到了宫三昼的脚背处,此时它们没有再继续往下流走,只汇聚成一团存在脚背上面,等待下一滴血珠的到来后再一起融入宫三昼的皮肤下面,随即钻入了雪色下,一点痕迹不留。

  等到最后,簿泗掌心的血肉不见了,鲜红也没有了,再次干净如初。

  现在,那些在簿泗看来十分刺眼的伤痕已经全部褪去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单是这样看过去,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似乎都被抹去了,直白的证据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控诉他了。

  宫三昼这下真的像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干净无痕,他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那双桃花眼中的深色雾气开始散了,徐徐地露出眼瞳一角。

  簿泗专注地盯着他的脸庞,他的双脚像是被固定在地面,再没有离开的动作,也不会躲藏起来。

  无辜美丽的桃花眼再次落入簿泗的眸中,簿泗凝视着那双眼,他嚣艳飞扬的眉眼仍旧让人看不见其中的温和,只有冰冷的琥珀色的在流淌,里面只有看不见的畏缩心虚。

  浓雾统统散去,宫三昼终于恢复了清醒,他看到站在面前的簿泗,脸上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喜极而泣,更没有仇恨。他无比平静地望着簿泗。

  宫三昼看了他许久,见到他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眼中才浮现了喜悦和温柔。

  他像是等到了自己期望的结果一样满足,他的那些准备已经做得非常充足了,若是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一定是因为他在做梦,正在做一个噩梦,只要梦境醒来了,他依旧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如此刻。

  簿泗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笑容,只能看到宫三昼温和的表情,宫三昼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簿泗不由得伸手抓了抓脖子,抬起来脸来朝宫三昼露出一个扭曲非常的笑容。

  他眯起来的眉眼锐利危险,尖锐的牙齿似乎马上就要冲上来咬碎面前人的脖子了。

  “噗哧。”

  见到簿泗为了他挤出来的笑脸,宫三昼的脸上终归有了可见的喜悦,他的眉眼半弯起来,不再像簿泗两次看到的委屈可怜那样,他笑得纵容又快乐,天使这两个字开始在簿泗的脑中有了画面。

  原来自己被哥哥困了五年,他从来没有自由过,他从前的那些自由不过是建立在哥哥的容忍之下。

  簿泗第一次意识到这样的事实,他直到今天才重新获得自由。

  开心到要起飞,但他的五官无法做出快乐的表情,簿泗急于用肢体动作做些什么,他想要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可惜那些看不清楚内容的记忆教不了他如何表现出来。

  但簿泗记得该怎样用动作诉说爱意,像他的妈妈告诉他的那样。

  簿泗倾身向前,单手便环住了宫三昼的腰,另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脑勺,将宫三昼抱紧了,塞进自己的怀抱里面。

  终于可以将自己思念了如此之久的人拥在身体里,既跑不掉也不会离开,簿泗两只手臂上的力道忍不住加重了,可他又担心弄疼了宫三昼,就只稍稍放松了些,将宫三昼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肩颈内,揉着他香软的头发。

  宫三昼默默地承受着骨头上的疼痛,他想,他的梦想已经成真了。

  “对不起。”簿泗闷闷地说着,他的声线冰冷依旧,可真挚的感情为他的声音填充了色彩。

  宫三昼愣了愣,想抬起头来看看簿泗的表情,可簿泗抱紧了他,不肯让他看。他知道自己身边那些关心他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他和簿泗再有多余的接触,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愿意把他蒙在失忆里一辈子。

  但宫三昼不愿听从,他清楚,他宁愿惨死在此刻,也不愿意平安的终老。

  “我想你。”宫三昼抱住了簿泗的腰,没有回答他的歉意。

  明明他已经和簿泗差不多高了,现在没有穿衣服,他的身躯也是看得见的精壮,腹肌二头肌一样不少,但被完整包裹住的感觉让他舒服地找不着北了,他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脆弱。

  得到了另一句答复的簿泗静静地听着,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三个人跟他说这句话。

  比起簿良给他的懵懂亲情,簿允冉给他的变质兄弟情,簿泗更听懂了宫三昼的表达。

  因为他也感同身受。

  “我也想你的。”

  说完这句话,簿泗就将宫三昼从怀中拉出来,他从衣服下面拿出那个蓝色的档案袋。

  簿泗指着上面的内容,让宫三昼翻开来看看。

  “是我做的。”簿泗说着承认的话语,眼里也蔓延上了沉痛的情感。

  宫三昼摇摇头,没有去翻开那个档案,“我早就知道了。”

  簿泗瞬时瞪大了眼,那稀少的睫毛向上翘起来,他的表情就像画中的人,含蓄又夸张。

  “我相信你。”宫三昼抱紧了他,语气比宣誓更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