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末世之作死>第260章 见(3)

  在宫三昼的精心拼图下,就算速度一拖再拖,准确的放置位置也让最后的成果提前完成了。

  宫三昼站在整副拼画的左下角落里,从顶端看,他整个人还占不到两张画纸接起来的范围大小,大约二十平方的空间都被沾满了,不论是从哪一方向俯瞰过去,这幅拼画都在视线的摇晃间产生了三维画面,纸上姿态各异的花朵都如同脱离了纸面的浮物般扮演自己的展现职责。

  上面的成图如同宫三昼期望的那样,是一张他熟悉非常的脸。

  五年前他刚醒来的时候,记忆只到7岁的他总是对自己少年人的身体感到非常好奇,明明睡着前还是稚嫩孩童,苏醒后便忽然一夜之间成长了。婴儿肥的脸蛋褪去稚嫩,瘦削的下颚开始呈现即将成年的一小块。

  从前宫三昼总是忍不住对着镜面细细打量自己的模样,他也好奇自己的模样,别人到了这个年纪,明明该是拔高长壮的,而他却瘦弱到风吹就能倒。

  那拼画上的脸,是十五岁时候的宫三昼,也是现在的宫三昼看着感到陌生的。

  那张脸笑盈盈的,咧开嘴,露出虎牙,眉眼像天上月牙一样弯着,快乐得像一只得到舒适抚摸的猫咪。

  这就是簿泗眼中的自己吗?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真好。

  藏起来的簿泗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他被宫三昼脸上的神情诱惑了,宫三昼喜欢他送的画,簿泗的脚步开始往前移。

  宫三昼痴痴地望着那副拼画,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和作画者仅有五米之隔。

  他半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明明身材很是高大,平日里披上黑色斗篷神秘又深不可测。

  但现在斗篷失去了笔直肩膀的支撑,腰背一佝偻,近看也是错觉他瘦弱无比,那可怜模样牵动着簿泗那颗鲜有波澜的心脏。

  原来,就算没有外部攻击,内部也无受损,他的身体也是会感受到痛觉的。

  如今的簿泗已经选择性屏蔽掉了自己的隐藏范围,他一脚踩过了分线,只想靠近过去。

  蓦然间,宫三昼如同被风吹草动惊喜的捕猎者般,起身的速度快似闪电,深蓝至发黑的精神力几乎是同时从他身上迸射出来,千丝万缕向外逼近,好像天罗地网一样地盖住了整间屋子,在这样的包围下,他要捕捉的猎物应该是藏不住的。

  “为什么?你不想见我吗?”

  可惜,即便宫三昼的反映再快,他也没能抓到簿泗。原本的欣喜一下褪去,委屈蔓延而上,露珠般的泪水在桃花眼眶内凝聚,盈满得要掉不掉。

  本来宫三昼已经接受事实了,而今又再给了他破灭的希望,实在过于残忍。簿泗眼看着宫三昼在屋内惊慌失措、四处寻找的悲伤样子,他再次感受到宫三昼对自己的百分百影响性。

  没有簿允冉的精神力控制,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就已经对宫三昼的一举一动这样沉迷了吗?

  “我想见见你。”

  “求求你,让我见见你。”

  “我已经不贪心了,只要让我看你一样,我就满足了。”

  几番查找未果,对着空气喃喃乞求的宫三昼早已泪流满面,因为暗系异能的原因,他肤色如雪,平日里总像面具冰封那般毫无人气,从未彻底展现出被触动的神情,偶尔露出的柔软笑意已经足以让旁人惊叹。

  但此刻这张完美的面具就像活了一般,满是悲伤迷茫,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哭泣,手也不去抹掉眼泪,只带着满面湿润,就想要展露出自己的泪迹斑斑,让人心疼。

  这样的执着会是恨吗?

  簿泗已然失去说服自己的自信,他立在墙角上,不敢再拉近距离,唯恐自己又会被发现。他扪心自问,他何德何能让这个曾经被他折磨至此的孩子这样待他?

  如果宫三昼要杀他、要报复,要以牙还牙什么的,簿泗不仅不会反抗,他还会告诉宫三昼,哪些地方会让他真切地感觉到痛苦。

  但是宫三昼一丁点复仇想法都没有,他像被狮王驱赶离开家园的成年雄狮一样不舍,即便被咬断了尾巴,咬破了腿,也如依恋的孩子般一边哀嚎一边乞求回家。

  光是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就足以让簿泗投降了,他捏碎自己的心脏,想以此来控制自己,但他发现不论捏碎掉多少个,重新长出来的心脏仍旧带着破裂粉碎的剧痛感,比起抽取精神力还要让他疼痛百倍。

  “我求求你,就看一眼……”

  听着这样的哭腔,簿泗快要藏不住了,他的脚步在原地踌躇,想要走上前去,但簿允冉给他看的那些照片压制住了他的冲动,血色画面清晰地映在簿泗的脑中,他现在怎么敢不顾一切地宫三昼带走呢?

  哥哥毕竟是哥哥,他太过了解簿泗,就算鄙夷宫三昼的一切,他也将宫三昼当做最大的敌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簿泗艰难地收回自己险些越线的步伐,他这次来,只是想来看看宫三昼,他的脑海里总是跳出宫三昼的身影,挥之不去。

  就算忘记了所有的记忆也不能阻止簿泗的思念,原本没有见到时候,他还能克制住,但如今他已经知道宫三昼的存在了,那种深入灵魂的牵绊开始让他停留。

  簿泗很想知道,宫三昼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他的心脏上?可现今他连站在宫三昼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开口去问呢?

  “我知道你在这里。”

  又找不到人的宫三昼望向了相反的地方,他的背影如同被丢弃的孩子般,哭花了脸,一字一句都是委屈的控诉。

  “我忘记你了。”

  “我不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找了你五年。”

  “明明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我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

  “我不记得你对于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但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宫三昼每句带着哭腔的话语都像冷刃热枪,毫无抵抗的簿泗整个人都被戳了个稀烂。

  宫三昼满是泪痕的脸蛋,受伤倔强的眼神,这都让簿泗无处闪躲,那固执至死的态度给予了他面对面的勇气。湿热的液体从泪腺挤出,幼型狐狸眼是狭长的椭圆状,眼泪顺着眼眶落在眼角处,他已经藏不住了。

  就在这一霎,一个想找,一个不想藏了。

  猎物终于抓住了他的猎人。

  簿泗看着宫三昼的身体瞬移到了他的面前,宫三昼伸出的手已经有了目的地,就差一毫,宫三昼毫无血色的指尖就要碰触到他的手臂了。

  没关系的。

  这个孩子已经忘记了从前,还不知道为何要恨他。

  簿泗摊开手心,朝宫三昼的方向迎了上去。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近在咫尺的触碰。

  在门被匆忙撞开的一刹那,一只温热的大手盖上了宫三昼的双眼,他的眼前忽然只剩下大片黑暗,又一只大手覆盖上了他的脸,一点粗糙的茧都没有的指腹抚上来,轻柔地抹去了他脸上的泪痕,空气再一晒,只剩暖和的干燥。

  “等我。”

  黑暗倏然褪去,宫三昼睁开眼来,只看到了孙示擎冰山脸上罕见的惊慌,还有他身旁的‘SOU’副团长罗兰。

  完全听不见两人的焦急担心,宫三昼的耳内一直回响着代表誓言的两字。

  “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宫三昼说着,眼泪又落下来,笑容却重现黎明。

  他今天又被幸运眷顾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孙示擎和罗兰茫然地瞅着一地的画纸,那可见其中难度的拼图工程让两人僵在玄关处,直愣愣地瞪着宫三昼的背影,根本不敢走进来。

  同一时刻,簿泗早已经到了二围圈大门口,本想直接离开的他见到了墙上挂着一张纸,一块石头在上面压着,依稀可见‘宫三昼’三字。

  他迅速跃到上面,半蹲下来,抽出被石头压住的纸张,翻过面来,是一张纯手画的地图,简单明了,指向了他背后的一围圈,路线终点处画了个小人,小人裹着斗篷,明显代表着宫三昼。

  飞速地扫了一眼地图,簿泗扔下纸张,回头朝一围圈内去了。

  现在的基地环境保护圈已经模拟到了深夜,一围圈内开着能闪瞎眼的强灯,避开严密的守卫,簿泗闪入了一围圈内部主宅,直上了顶楼,再绕过两个房间,他最终找到一扇紧闭红木门前。

  簿泗推开门,大步朝里面走去,面前是一间笔墨味极重的书房,里面一点防范的机关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人潜伏在暗处,他进到中心处,一眼便看到立在桌上的蓝色档案袋。

  上面仍旧写着‘宫三昼’,笔迹跟地图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似乎带着怒气,几个顿笔处又重又狠。

  几秒后,他已稳稳地将档案袋握在手中,突然,簿泗准备翻开的动作停了一瞬,他垂下眼来,稀疏可数的睫毛贴在眼睑上,随即他又抬起眸,缓慢地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