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了精神力，但簿泗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嗜杀气息都是无法减弱一分半点的，这并不是用声音怒吼或者眼神威胁可以表达出来的，而是全然发自骨髓、溢自灵魂的冷酷和残虐。
四周的人，只需要去承受就可以了，承受这种不论闭眼睁眼都无法逃脱的可怕压制。
状况之外的孙示武偷偷地瞟了车前座的两人一眼，内心里的孙小武不禁叉腰狂笑，幸好我跟你们不是一道的，安全平安啦！
“说仔细点。”抱着宫三昼的簿泗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对曹婧玥和李春光造成了多么大的精神压力一样，他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李春光，语气平淡的如此说道。
李春光闻言顿了一下后，才伸出颤抖的指尖，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因为这段路比较平坦，所以就算是开了自动也没关系。
顶着巨大的压力，李春光无法控制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后，才开口答道，“每个暗系异能者的异能弊端都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会不同，但本质上是相同的，就是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我们……最恐惧，最害怕，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如果……如果是我们想要藏起来，不被外人知道的东西的话，那这东西一定是我们所恐惧的，有可能是恐惧被人知道，也有可能仅仅只是恐惧这一样东西而已。”
“如果是恐惧被人知道，那么知道了被人知道的结果就是弊端爆发，精神力全部紊乱，最终，或是疯了，或是被异能吞噬。如果是仅仅恐惧这一样东西的话，那么就算是被人知道了，应该也无所谓吧，不过也只是应该而已，因为我并不清楚其他暗系异能者的状况。”
“我是属于前者，所以……我才说，我会疯。”
李春光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每说一段，他就停一下，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后，再接着继续说。
待他说完了之后，车里的气氛仍旧是静得吓人。
曹婧玥凝视着李春光的侧脸，那挡在帽檐下的一双秋水剪瞳晃荡着一股奇异的情绪，忽然，她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春光那双祖母绿的眼瞳了，越是观察，她眼中的疑惑越是深刻。
而听完了一切的簿泗只是低下了头，可他并没有收回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由始至终都让这封闭的车子空间里充斥着他所带来的威胁和震慑。
簿泗缓慢地移动着指尖，隔着孙示武建造出来的精神力隔膜，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宫三昼苍白的小脸后，他才再次抬头看向曹婧玥，主动开口说道，“你继续问他。”
曹婧玥闻言侧头看了簿泗一眼，她的鬓发间全是积压许久后涌出的汗珠，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曹婧玥伸手虚虚地在脸颊上抚了一把之后，才转向同样满头大汗的李春光。
“你可以猜测一下，宫三昼的情况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吗？据我所知，A基地里就只有你们两个是暗系异能者吧？你们之间的精神力交流应该不会少。”
李春光轻轻地吸了口气，他的鼻翼上全是晶莹的汗珠，但他并没有抹汗的动作，只是在簿泗的注视下，语气有些踌躇地回答道，“他……他……其实我并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宫三昼的话，他应该……应该也是属于前者。”
“那……”曹婧玥没有停顿地想要继续开口问道，突然，她的问句被一道虚弱至极的叫声给打断了。
躺在簿泗大腿上的宫三昼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脆弱，额头上遍布冷汗，嘴里不停地发出初生幼崽般的呢喃，“簿泗……簿泗……”
刹那间，车内快要憋死人的全面压制统统消失无踪了，空气瞬间变得香甜起来了。
簿泗立刻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宫三昼的身上，他低下头，望着腿上的宫三昼，虽然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澜，但他的指尖却是微微发着颤的。
“簿泗……簿泗……”宫三昼的声音实在是太弱了，弱得几乎都要让人听不见了，但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出他声音里数不尽的依赖和求助。
“他怎么了？”簿泗迅速地抬头看向孙示武。
孙示武皱紧了两道浓眉，虎眼里有些许迟疑，但立马就把精神力屏障的厚度加深了，紧接着在顿了十秒后，他才急急得结结巴巴回答道，“有些东西……有些有害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生长出来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用精神力把他保护起来了吗？”李春光一听，立刻急了，赶紧松了安全带，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转向了后座。
相比跟簿泗说话，孙示武还是觉得面对着李春光比较自在些，他赶忙朝着李春光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外界来的，是在他的身体里衍生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不会是双系异能带来的问题？”
说着，孙示武看向了曹婧玥。
曹婧玥微皱着眉头并没有立刻下决断，她动作迅速地松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起身朝后座走去。
孙示武见状，赶紧给她让了位子，可是曹婧玥并没有坐上去，而是屈膝蹲在了宫三昼的面前，没有一丝犹疑地直接使出了领域精神力开始查看宫三昼此刻的精神力状况。
明明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就在簿泗快要变脸之前，曹婧玥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一收回精神力，曹婧玥便猛地往后一退，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就连她头上的帽子都被撞得有些歪了，可她并没有精力再去注意自己的帽子了。
她突地水眸一睁，两眼瞪向了簿泗，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语气焦急地快速说道，“他的异能变异了！我完全分不出到底哪个是暗系异能的精神力，哪个是空间异能的精神力！这种状况非常少见的，一般的双系异能者弊端大多都是两个异能精神力之间的战斗，极少出现混合变异的情况，一旦两种异能混合变异了，那就会产生新型的异能精神力，对于仅仅熟悉原先两种异能精神力的异能者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
面对着曹婧玥十万火急的语气，簿泗的反应只不过是看着她而已。
他脸上的五官还是那样万年僵硬的，他就像是永远都不会露出平静、冷漠、蔑视之外表情的雕塑一样，即便是在这个时刻，簿泗的脸上都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震惊和恐慌。
“簿泗！”李春光无法理解地大吼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就连曹婧玥这种不知底细深浅的人都这么为宫三昼的状况着急了，而簿泗竟然还这么淡定，他是没听懂吗？！还是冲击太大，所以反应不过来？！
李春光的这一吼完完全全地盖过了宫三昼嘴里越来越细弱的叫声，猛地就传到了簿泗的耳中，接着，他就像是被这一吼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拉回来了一样地恍惚了一瞬间，然后，他缓慢地抬眼看向李春光，琥珀色的眼珠子难得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给点反应啊？难道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李春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狠狠地对着簿泗怒骂了起来。
可簿泗并没有因为李春光的态度露出任何表情，他依旧是平静着一张脸，然后张开了口，说，“我没有精神力。”
他是那么轻声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并在脸上出现了转眼即逝的茫然，真的是茫然。
此刻，簿泗何止是没有了精神力，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状况，他无法控制自己了。
这种感觉，让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和厌恶。
“哥哥不愿放你走，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一定要走，哥哥可以放你走，但很快，你就会回来找哥哥的，可是，你会受伤的。”
“别再想他了，我的弟弟。“
“总有一天，你会救不回他的。”
簿允冉曾经说过的话，那一句句曾经让他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在这一瞬间，统统都在簿泗的脑子里炸开了。
现在，他好像，有一点点，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
直到此时，簿泗才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了。他此刻浑身不得动弹，张着嘴也发不出声音来，他既无法思考也无法前进，他什么都做不了。
簿泗一点，一点，一丁点都不想要这种感觉。
这种叫做恐惧和无能的东西，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