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末世之作死>第104章 夜(2)

  梦里的场景是在一个很大的林子里,林子里的光线很亮,站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花草树木。

  在那片空空的,连株草都没有长的土地上,簿泗就死在梦里那个宫三昼的面前,就躺在梦里那个宫三昼的脚下。

  而现实中的宫三昼,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在一旁看着,既动不得身,也开不得口,他的眼皮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撑住了一样,根本不能闭眼拒绝去看眼前这可怕的画面。

  梦里的宫三昼手里正抓着簿泗的心脏,顶着那种冷漠到可怕的表情,嫌恶地拍了拍染上簿泗血肉的黑色外套,看都没有看簿泗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在那片染血的肮脏泥地上,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男人就那么可怜的,孤零零的躺着,手里抓着一把白色的小花,椭圆形的狐狸眼半睁着,琥珀色的眼珠子像是两颗劣质的琥珀石,又假又丑。

  半夜,宫三昼被吓醒了,他一身冷汗,颤抖着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无助地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那样子可怜的不得了,好像就要哭死过去一样。

  在宫三昼睁眼的瞬间,簿泗就醒了。

  簿泗坐起身,动作熟练地哄着那小小的少年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宫三昼才终于抽噎着睡着了。

  可簿泗并没有接着睡,他紧紧抱着少年,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时不时亲一下少年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就这么安抚着,直到少年再次醒来。

  八年来,宫三昼总是这样半夜惊醒,醒来后莫名其妙地哭泣不止。

  第二天簿泗问他,他却说不记得了,那疑惑不解的样子,好像昨夜的事情都是簿泗的梦。

  久而久之,簿泗也不再问了。只是在他哭泣的时候这样抱着他、安抚他、亲吻他。

  簿泗偶尔也会想起江盛楠趁着宫三昼出任务,独自把他叫去,对他说的那句话,“宫小子的心结太重了,总有一天他会毁了你,毁了自己。”

  簿泗仍旧是那副听不进去人话的样子,眼神也没给一个的直接离开了。即使他听进去了,并且记住了。

  但即便记住了这句话,簿泗也是不信的。

  他更相信自己,他以为,只要他够强,那就没有人能从他这里夺走宫三昼,就是宫三昼本人也不行。他已经被死亡夺走了曾经喜爱的妈妈,被簿家的责任夺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不可能再任何东西夺走宫三昼了。

  他当初那个‘大魔王养成计划’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现在,他只知道,他喜欢他的花,他会让他的花永不枯萎,一直一直长在他的心脏里。

  在柔和温暖的灯光下,簿泗低头看看宫三昼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真的跟簿泗的妈妈很像很像,只是簿良的眼尾没有宫三昼的那么长,宫三昼的眼尾又黑又长,像是一抹漂亮的浓郁眼线,勾着观看者的心魂,偏偏宫三昼的五官还很稚嫩,嘴角鼻尖都带着小孩子那种雌雄莫辨的味道,反而让这眼尾迥异的更加苏人。

  看着看着,簿泗忍不住弯下身,亲了亲宫三昼湿漉漉的眼尾,亲完后盯着他的脸。

  簿泗心里在想,也许,被养着的那个,应该是他才对,是他越来越依赖宫三昼了,执念太重的人是他才对。

  他甚至把自己活成了宫三昼喜欢的样子。

  其实江盛楠那句话并没有错,她的担忧也是十分正确的。只是,她弄错了最根本的东西。

  而且,她不该多事。

  ……

  天未亮时,江盛楠就起来了,她的睡眠一直很浅,弯腰替孙王压了拱起的被角后,她就离开卧室,走向了她每日工作的地方——书房。

  A基地里动脑的事交给了江盛楠,动手的则全数交由孙王处理。

  一推开门,江盛楠就愣在原地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惊吓,她颤抖的瞳孔里甚至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

  那个她看了八年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他坐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宫三昼几个小时前坐过的地方。而几个小时前,江盛楠坐过的地方正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变异兽。

  江盛楠好不容易从这诡异场景中冷静下来,定睛一看,那竟是近日让基地异能者们十分头疼的十级变异巨蜥,她正准备要将这个作为A级必做任务发给甲级异能分队呢。

  簿泗见她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吭声,便伸手将拿起那变异巨蜥的头,将它扭向了江盛楠,正对着她。

  “唔……!”江盛楠一声闷哼,已经吓得冰凉的手掌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很大,细碎的恐惧爬满了她的全身。

  那只变异巨蜥嘴里六十多颗能让异能者心惊胆颤的毒牙已经被男人从肉龈里一颗颗挖出来了,这些带血的毒牙密密麻麻地将巨蜥的上下两片吻钉穿了,稳固地扎在上头。

  远远看着,它就像是万圣节里的蜥蜴灯,整个吻部仿若被那些毒牙给缝补上了般鲜血淋漓,比拳头还大的眼珠子死气沉沉,全然没有从前的嚣张。

  “以后,你就这样。”簿泗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似在摆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具,僵硬诡异的笑容缓缓爬上他的脸。

  看着那张比这半死的巨蜥更吓人的诡异笑脸,江盛楠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自从失去五个儿子之后,她就再没有如此的失控过了,可现在,她很想放声尖叫,那针扎一样疼的恐怖感已经快要掐断她的喉咙了。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看清过簿泗。

  江盛楠一直以为,簿泗就是……不谙世事,处事直接,毫无心机城府,即使手染鲜血都能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人,干净纯粹,只会让人畏惧,就是再杀人如麻也让人生不起半点厌弃。

  可现在,她恍然大悟了,她以为的那个簿泗,是宫三昼面前的簿泗,她看到的那个簿泗,是宫三昼看到的簿泗,她认识的那个簿泗,是属于宫三昼的簿泗。

  此刻,这个笑容诡异,眉眼浓艳,浑身戾气男人,才是真正的簿泗。

  簿泗用一句话,一只半死不活的十级变异巨蜥告诉她。

  ——我可以随意进出A基地,谁也不会知道。

  ——我可以把A基地引以为傲的甲级异能分队放在手心里玩,想捏死就捏死。

  ——我可以把你变成不会说话的玩具,随时随地。

  江盛楠终于怕了,之前就是惹怒了宫三昼,她都没有怕过,可现在,她是真的怕了,直到簿泗离开了,她对着那头已经死掉的巨蜥,仍旧是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

  直到孙王出现在她身后,紧紧抱住她,她才终于哭喊了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理由地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