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正丰和季婉入了监狱,白清清便和病重的季老爷子相依为命,如今季老爷子也丢下她离去,这让白清清茫然而无助。

  白清清出生于白季两家,两家虽然已经没落了许多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季两家的资产还是让她勉强过上豪门千金的生活。

  因为季老爷子在燕都城的影响力,白清清很多时候都能接到世家豪门举办宴会的帖子,所以上流社会的人她自小就有接触。

  很小她就知道,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心思重,一举一动都有着另外的含义,与利益不相关的事情,他们多半不会去做。

  季老爷子走后,白清清在家里迎来了几波客人,他们惋惜而遗憾的劝慰她要想开点,转身走出季家则是以更加遗憾惋惜的神态面对记者,说着自己的悲伤和难过,顺便讲讲自己和季老先生的交情。

  然后,不出意外的能在当天的媒体上看见他们虚伪却不拙劣的表演,和网友们对他们重情重义的评价。

  白清清蜷缩在沙发里面,像是找虐般去网络上看新闻,每次看到各个豪门对季老先生离世的悲伤时,她都忍不住冷笑。

  外公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不曾来探过病,走后倒是一个比一个跑得更快,也不嫌恶心。

  除了虚伪的表演的,当然也还有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向她探问外公留下的遗产,试图将这些遗产归为己用,以她血脉亲人的名义。

  白正丰是白家的子辈,白清清是白家的孙辈,然而白家却不止白正丰和白清清这两个子孙,白正丰还有两个兄弟,他的两个兄弟给白清清生了七个堂亲。

  第二代和第三代加起来超过十人,这让本来就不富裕的白家资源显得越发贫瘠,分配到每个人身上的资源几乎只能让自己生活下去。

  这点资源怎么能够让心高气傲的白家子孙满足呢?

  再加上白正丰和季婉两人的事被揭露,白家面临巨额罚款,这让本就困难的白家更是雪上加霜。

  白家众人在怨恨白正丰三人的同时也在想办法从外面往白家拉资源,而今无人可用的季家资产便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来的是白家的孙辈,孙辈们看不上白清清,说话也直接。

  白家老四打量着季家老宅,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季家老宅修建很早,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黄金位置。

  她在心里默算着,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这座老宅和老宅里季老爷子收藏的好东西能卖多少钱?

  这些钱填了白家的窟窿后还能剩多少,有更多的钱了,她是不是就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了?

  白老四收敛好眼睛里的情绪,冷笑道:“白清清,是你爸妈害得我们白家垮了的。你要想回到白家,必须想办法帮你爸妈弥补过失,否则我第一个反对你回去。”

  同白老四同来的还有其余几个人,他们在白老四唱完黑脸后就开始唱白脸,开始讲述白家的困难。

  白清清咬紧了牙齿,她不经常在白家生活,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白家的情形。白家人从上到下都没有多少上进心,挣不到大钱却喜欢过奢侈生活。就算没有她爸妈,白家的好日子也继续不了多久。

  更何况,真的只是她爸妈的原因吗?

  白清清虽然不了解白家的产业和账务,但按她对白家人的了解,白家人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白家的巨额罚款,白家人肯定也没少作死。

  白清清咬定季老爷子并未留下多少遗产,但她却没勇气说自己不回白家,她还没成年,外公去世,父母又进了监狱,她还需要别的监护人。更何况,她的户口还在白家,在把户口迁出来前,她少不得要受白家制约。

  白家孙辈来劝说过白清清以后,白家第二代也来看望了她这个遗孤,成精的狐狸说话就要委婉多了。

  他们告诉她,她始终是白家人,和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去世的季老先生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任何庇护,但白家能。

  人走茶凉,季老先生的离世也差不多断了他以前交好的人脉,没有强大的家族庇护,白清清是守不住季老爷子留下的财产的。

  明里暗里让她把遗产交给白家处理。

  此外,白家还隐晦的用户口作为威胁,表示如果白清清不懂事,也别怪他们不念亲情。

  白清清煞白着脸,外公去世还不到两天,这两天来人性的丑恶在她面前展示的淋漓尽致。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她是孤儿。

  家里佣人领着一个精英打扮的中年人来到客厅,白清清认识这个身着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他是外公产业的代理人。

  可以这么说,除了这个人,没有人知道外公留下的产业有多少。

  白清清叫他韩伯父。

  白清清调整了坐姿,红肿的双眼里透露出难言的悲伤:“韩伯父,您怎么过来了?”

  韩代理拿出文件摆在茶几上,怜悯的看向白清清:“清清,季老先生被病痛折磨了这么长时间,离去对他来说不是件坏事。”

  季老先生白手起家,曾将产业发展至全国,是何等骄傲风流的人物。要他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部被人照顾,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将他的自尊摔在地上践踏,他如何能承受?

  白清清垂眸,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外公活得痛苦,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他。”

  她抹了把眼泪:“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代理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与你商议下关于季老先生后事的问题,你能否与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自从回到家里,白清清脑子里全是空白,哪有精力去想这些。

  于是,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就知道会这样。”韩代理说,他边说边从文件里抽了几页纸出来,“这是我找人拟的流程和流程的相关账目,你看看行不行?”

  白清清把东西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的看流程,确定没问题。

  除了与白清清商量后事问题,韩代理还带来两个消息。

  “季老先生在离世前留下遗嘱,他所有的遗产都由你和季深平分,但因为你们两个都还未成年,这两笔钱会在你们成年后分到手上。季老先生下葬后律师和我会过来宣布遗嘱,到时候需要你和季深都在场,你尽早通知他吧!”

  “季老先生在遗嘱中表明,若你的户口不从白家迁出来,则无法继承遗产。”韩代理又补充道。

  白清清再次泪流满面,她就知道真正关心她的人只有外公,外公生着重病都还在为她打算。

  将户口从白家迁出来,意味着她以后就可以不受白家控制。

  韩代理又道:“此外,季老先生的卡于今日凌晨收到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转账,我和我的同事已经查过巨额转账的方向,但是没有结果,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清清道:“会不会转错了?”

  韩代理说:“是定向转账,不会有错误。”

  白清清也不知道是谁转的,白家那边恨不得把季家薅下来几层皮,季家这边也没有几个亲戚了。也许是外公以前交好的朋友,但她不知道是谁?

  白清清冷静的问:“外公账户上的钱够办理后事吗?”

  韩代理道:“够的。”

  “那笔钱先留在账户不要动,等以后确定来源后再做打算。”

  韩代理点了点头。

  事情办理得差不多了,韩代理起身离开。

  在走之前,又对白清清说:“清清,节哀!”

  白清清惨笑道:“多谢。”

  这两天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韩代理的关心让她的心稍微回暖了些许,她难得的扬起笑容,眼睛里的灰暗消散了点。

  季老爷子的后事如计划般进行着,白清清再次联系季深,但她依然没办法用手机联系到季深。

  外公肯定希望季深来送他最后一程,白清清咬了咬牙,买了到临都的机票,当天就飞到了临都。

  她爸妈对不起季深,外公也许也对不起季深和他妈妈,但外公都已经走了,再大的错误都应该过去了。

  就是拖,她也要把季深拖到燕城。

  白清清等了两个小时没见到季深,还从季深邻居的口中得知,季深这两天都不在家里,他们也不知道季深去了哪里。

  白清清立刻就想到了徐青年,季深和徐青年关系很好,也许他在徐家玩呢?

  她立刻打电话给张明远,问到了徐青年的电话和家庭地址。

  出于礼貌,白清清提前给徐青年打了电话。

  然而她从徐青年的口中得知,季深并不在徐家。

  她握紧了电话,没有下车。

  不管季深在不在徐家,徐青年肯定能联系到季深,她要请徐青年帮她联系到季深。

  白清清在小区外面下了车,步行至徐家别墅。

  她犹豫了下,上前按响了徐家的门铃。

  不一会儿,就有个美丽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是张陌生面孔,便问:“你是?”

  白清清连忙调整了表情:“您好,我叫白清清,以前是徐青年和季深的同学。”

  徐母连忙让了半步,笑道:“原来是徐青年和阿深的同学啊,快进来。”

  白清清道了声:“谢谢。”

  徐母把白清清带进了别墅,此时徐家别墅里十分热闹,主人家和前来拜年的客人说说笑笑,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

  徐母让白清清暂时在沙发上坐会儿,她则是上楼把徐青年喊了下来。

  徐青年把白清清带到了花园,神色淡淡:“你是来找季深的?”

  白清清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外公去世了,我想找季深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我联系不到季深,只好另外想办法了。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白清清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尤其憔悴。

  徐青年抿了抿唇瓣,说道:“季深已经离开临都了,他去了哪里我不方便透露。至于帮你联系他,我只能说试着帮你联系,是不是能联系上他,我也没办法保证。”

  白清清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徐青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季深的电话号码,把手机递给了白清清。

  他看着白清清的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季老先生去世的消息被网络铺天盖地的宣传,徐青年便是再不关心外界的事,也是知道的。

  徐青年不知道当初季深到燕城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从那以后季深就再没提起过任何关于燕城的人和物,就连白清清转学回燕城,季深都没多问半个字。

  白清清捧着手机,犹豫了几秒钟,点击拨通电话。

  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在此后的几分钟里,白清清又拨了两三次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徐青年想到季深所在的地方,也不知道那里接电话是否自由。

  他想了想说:“可能手机不在身边,待会儿再打吧。”

  “好。”

  白清清把手机还给徐青年,和他走回客厅。

  季深确实在忙,虽然他的实验室还没批下来,研究团队里暂时也只有他和小二,但自从身份卡拿到手,罗教授和秦教授就不把他当成外人,争先抢后的把他弄进他们的实验室当计算机器。

  季深从秦教授实验室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小二把手机拿给季深:“季深哥哥,徐青年哥哥电话。”

  季深眉梢微扬,就在前天,徐青年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忘的姿态,怎么今天就给他打电话了?

  一共二十三个,前面几个电话打得很急促,每隔两三分钟就是一个,后面的电话稀疏了点,每小时也有两个到三个电话。

  季深可不会想徐青年已经想通了,依徐青年执拗的性格,想通估计还得两三年,他都做好了两三年不联系的准备了。

  季深回到科学院给他分配的房子,简单冲洗了下身上的气味,这才拨通了徐青年的电话。

  徐青年的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却不是徐青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