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削薄的水晶杯壁在周泽手中开裂，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纹缓缓溢出，是酒吗？是周泽的血。
“LAW！”林熠冲门大喊一声。
LAW推门进来，声音和步伐都失了冷静，“松手，二少爷！”
周泽像是没了知觉，死掐住杯身不放。
快速找来医药箱，LAW一根一根掰开周泽的手指，深深浅浅的伤口遍布他的掌心。
疼吗？跟他现在胸口的感觉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林熠，”他看着他，血红的眼眶里滚动的泪，像是他心尖上最珍贵的一滴血，“认真追他，让他爱上你…”
泪水第一次在除了程续以外的人面前滚落，“永远不要离开他…”
这世间的事啊，真如老爷子所说，走着走着，就彻底失了控。
……
“二少爷，回去吧！”
阴雨天，下午五点，隔着一层挡风玻璃，周泽直愣愣地望着前方，200米开外是江中医院的大门。
从早上七点到现在，除了在车上囫囵吃了点东西，周泽几乎一动不动地窝在座椅上。
程续撑一把黑色的伞从医院的大门迈出来。
周泽忙不迭推开车门，挤在密集的人流中，跟在了他身后。
程续停下来，在沿街的档口买一盒叉烧。
周泽也停下来，隔着无数涌动的人头目不转睛看着他。
不过再五十米，他推开铁门，彻底消失在周泽的视野。
……
走到那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楼下，周泽仰头呆望着，没有窗户的方向，隔在他和程续之间的，是密不通风的一面墙。
手机响，是微信推送的声音，程续发给他一张图片，一盘叉烧，一碟青菜，一盘虾，他说：好好吃饭，我不喜欢你太廋的样子
周泽低头一遍一遍轻拂屏幕，不知多久，回他：今晚干嘛呢？
“今天有雨，如果八点后雨停，我就去学校跑步。”
……
下了一天的雨渐渐收住阵脚，街头巷尾的人收起了伞，无数目光投向他站立的方向。
穿黑色卫衣的高挑青年，呆呆仰望着没有窗户的顶楼。
“失恋了吧…”路过的女孩儿们窃窃私语。
“长成这样也失恋？”
“肯定是因为太抠，一身顶奢，居然让女朋友住在城中村…”
“二少爷，就算不回去，也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这样真不行的”，Law撑伞站一旁。
“吃饭吧”，周泽抬脚往上次的小餐馆去。
点上一桌子的菜，他埋头吃了近几天来最认真的一顿饭——不能再瘦了，程续不喜欢的。
……
给熟悉的老师打个电话，门卫慷慨放行，周泽逆着校门口疯涌的学生径直往操场去。
刚下完雨的操场寒风浸骨，芦苇在灯影和夜风中轻摆，像极了那一年的暑假——
“说吧，除了打架你还有什么擅长的运动…
往前滑，对，快一点，别怕，我扶着后座…
今天要把你教不会，允许你把我打一顿…”
绕着操场走一圈，周泽在看台的角落位置把自己蜷缩了起来，湿冷的风阵阵拂过，他像入了定一般呆坐着。
程续到了，哪怕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哪怕操场的灯晦暗到只堪堪映照数寸，周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目光贪婪地绕在他周身，泪腺像被阻塞，泪水汹涌往胸腔倒灌。
明明没有受伤，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太疼了。
……
新的一天到了，又过去了…
周泽陆续收到程续的微信：
昨天在楼下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背影，我差点追上去…
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最近的手术都很成功啊，不至于被人惦记吧…
忙到没时间看微信了吧，要注意身体…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这是打算要‘休妻’吗？
……
不能再拖了。
“哥，别等我了，我们分手吧。”周泽的声音冷静到无情。
长久的沉默，程续在电话里问：“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知道你很累，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等。”
他甚至笑了笑，又才说道，“两个男人，又没有生育危机，况且我也挺忙的，多少时间我都等得起。”
“我有别的人了。”
“……见一面，电话里，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见了，我怕我会动摇…
你知道我这两年过得不容易，是Mark一直陪着我，想想，从大学开始，一直是他陪着我…
对你求而不得痛苦得无法自抑的时候逼我吃饭睡觉的是他，清盘给丰泽注资的是他，鸿昌缺钱时对我倾囊相助的也是他…
他爱我，不比你少。“
“你爱他吗？”
“他更适合我，资本家哪有那么多的爱…
对了，今后我不能再接你的电话了，Mark很介意。“
……
今年的冬天是属于鸿昌的。
顺利偿还完美债，负债降到十年来最低，咬碎牙坚持下来的项目苦尽甘来逐步带来正收益。
不等政策松绑，鸿昌跑赢所有的头部民营地产公司，率先摆脱了资金肘制。
免不了的媒体访谈。
”周董，作为这两年地产调控最直接的参与者，请您谈谈自己的感受。”
“这个行业，所有人都在失去。”
“您呢？您失去了什么？”
年轻貌美的主持人不失稳重地笑笑，“作为公选的最有魅力企业家，屏幕前的观众朋友对您的答案很期待。“
“看来，这世间最能打动人的都是悲剧。”周泽很熟练地勾勾唇：
“让大家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失去，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
“我想见你一面，”无数未接来电后，周泽接起了这个电话。
“我真的挺忙的。”
“就一面，哪儿都行，只要提前三天给我时间。”
“有什么必要吗？”
“我觉得很有必要…见完以后不会再骚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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