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林熠架着腿两手随意交叠在膝盖，面色无澜地打量周泽：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慌不择路地赶来，捧着你全部的筹码…”
他的唇角挑起一丝戏谑的笑，“你到底是有多害怕啊？”
暴雨愈演愈烈，风也不逞多让，斜飞的雨幕让匍伏的城市陷入一种扭曲的幻象。
周泽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确实是我全部的筹码，但再多拿走一分我都会拼尽全力让你付出十分的代价。”
是的，他是在害怕，但他并不害怕被这个人看破并戳破。
林熠也好，老爷子也好，他们都知道程续是他的底线，但同样的，他也要让他们知道，真划拉到这里了，他也就没啥可顾及的了。
林熠垂眼笑笑，伸手抚弄白瓷的茶杯：“十分的代价？十分的代价是什么？”
他面皮抽动，看着周泽冷笑一声：“你不能想法设法毒死我的狗吧？”
周泽一瞬愕然。
他确实搞不明白林熠这个人，如果想要事业，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执掌鸿昌，甚至再借点林家的力，把生意更上一个台阶，可他偏要入股一家医药公司和他玩什么针锋相对。
或许，真如他所说所做的一般，除了折腾周泽，没什么比他的狗更为重要的事儿了。
……
沉默在这谈得上宽敞的空间里积蓄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熠端起杯抿一口，轻描淡写说道：
“周泽，我出生即在云端，母亲系出名门富足三代，父亲风流倜傥是豪门独子…
不过十岁，父亲放弃了我，母亲也选择陪葬她的爱情，爷爷，就是那个一直保护你的爷爷，则选择偷偷摸摸护着你…”
他的眼皮缓缓阂下，半响，抬眼看向周泽，“至此，我从云端跌落泥泞。”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眼神四散在无边无际的雨雾，不过数秒，转身回来是一张寒气逼人的脸：
“你一出生就是我的仇人，我和你，不可能有任何程度的和解。”
……
“那就冲着我，把你那些仇那些怨全放我身上，别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周泽握住茶杯的手青筋毕露。
林熠意味深长的笑笑：“担心你的程续哥哥？
还是你那个用心栽培的小助理？
还是你那间拐走无数莫瑞前高管的丰泽医药？”
他重新坐回周泽对面，带着点刻意的疑惑表情问：“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牵挂呢？
不得不说，我还挺羡慕你的。”
一股寒意从周泽的脚底沿着脊柱窜入头皮——
他根本没有可以拿捏对方的筹码，而想作为投名状的，却是对方不屑一顾的。
……
清晨第一抹光刚到不久，林熠坐在程续的病床旁专注地削着苹果。
切片，去核，再横切一刀，摆上一把叉子，今天他自带了果盘和银质的刀叉，显得比昨天更为郑重。
“试一试，这个品种号称全世界最好吃的。”
他托着果盘递到程续面前，‘威胁’：“不吃，我就倒掉，两小时，我应该能削二十个。”
“就一块，剩下的，你送出去给护士站的姑娘。”
程续没用那把碍眼的叉子，在桌面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擦手，径直用手抓起一块放嘴里。
浪费，真是他的大忌。
林熠不自觉勾勾嘴角，意有所指说：“苹果没有罪，哪怕是我，也没有对你犯过罪吧？”
程续看他一眼。
他用这目光佐餐，不紧不慢把剩下的苹果吃了个干净。
……
放下盘子，擦擦手，林熠悠然自得问：“你怎么说服他的？还是他早上根本没有空？”
“我告诉他，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还有五天我就出院了，这十小时，应该足够你把想说的话全说完。”
林熠寡淡笑笑，“你对我还挺大方的”。
他走到窗前把两扇窗户整个推开，斜靠在窗棂旁，摸出一包烟，抖一根夹在指间，朝程续晃晃：“能抽一根吗？”
不待程续答他，他叹口气，把烟放回烟盒，说，“算了。”
“十小时，我所有的问题你都要认真回答，我说有说的话你都要认真听…
我可以承诺不再招惹你，OK？”
晨光暖暖洒在林熠的后背，他心平气和地提着要求，显得前所未有的真诚。
“好！”程续答得毫不犹疑。
此人无法预测的行径，周泽对这个人刻入骨髓的畏惧，都让他迫不及待地期望对方在自己的世界尽快消失。
……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林熠像是升级打怪游戏里的大boss，抛出一个入门级的问题。
“因为王明浩吧。”
林熠嘴里的耗子，是他家司机的孩子，两人年龄相仿，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是程续知道的全部。
林熠帮他补充：“耗子喜欢江倩，天天给她写信，江倩告诉他，她喜欢你，然后他叫上我准备在食堂收拾你一顿…
我们在食堂找到你，还没动手，江倩就到了，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反应吗？”
这些远古的事情，程续真的记不清了，倒是对林熠印象深刻，因为有人事后提醒他，千万别招惹这个人，属于校规约束范畴以外的。
“你拉着我和耗子，一边承诺一定会拒绝江倩，一边苦口婆心地规劝，说连高中都考不上的孩子还学别人早恋，就是害人害己，特别像唐僧。”
林熠扶着额头笑。
收了笑，他抬眼看着他，“不过，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程续略微诧异地看着认真回忆的林熠，没有打断他。
“高一的新生代表讲话，你站台上，啰里八嗦讲了半小时，我在台下，很想冲上去抽你一顿。”
纵然再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露情绪，程续仍忍不住莞尔——
他记起那一天了，特别热，他站在升旗台上，台下乌泱泱的一片，高一和初中部所有的孩子和教职工，几千个人头，估计大半都在咒骂他，但他也很无奈，教导主任要求必须讲到半小时。
……
林熠话风一转：“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吃的樱桃吗？”
程续不由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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