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喜欢他。
甘愿为他冒险，维护他，所有做的事情都对他有利，除了喜欢，周泽想不到别的解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语气和缓下来，像个询问孩子的长辈，虽然，他不过比她年长六岁。
沉默好一阵儿，待自己情绪稳定，陆菁低声回道：“毕业实习的时候。”
伶俐至极的人，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心里已经认定对方是蓄谋已久潜心卧底，周泽依然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一开始进丰泽就是为了他？”
“只有站在你身边，他才能看到我。”陆菁很小幅度地点点头。
强压住心酸和震怒，周泽给她添茶，冷冷问：“他给你承诺了吗？”
此时的承诺和刚才的承诺已经是两个意思，为了爱情误入歧途的姑娘他只能原谅，但他也得掌握这件事情的走向，为今后的决策做准备。
毕竟，一旦陆菁真的和林熠一起了，他曾经妄想Frank过来掌舵的可能性就直接为零。
陆菁摇摇头，“我们没在一起过。”
本是利索干练的女孩儿，这一刻竟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世家子，生就一副好皮囊就算了，还天降坎坷自小缺失了母爱。
从中学开始，想要给林熠爱对他围追堵截的女孩儿就层出不穷，就现在的名利圈，对他趋之若鹜的名媛女星也比比皆是。
喜欢他，简直就是凑上前“领死”。
周泽微不可察叹口气，一股怜惜涌上来，冲破了心里紧绷着的硬冷。
“如果一切属实，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但你去正弘的事情没得谈，对你的未来没有好处，也不会对你想要追求的爱情有好处。”
周泽把在台上已经摆了良久的汤碗推到她面前，“喝汤，这段时间停职休息，等我出差回来，再和你谈谈。”
……
周老爷子带着秘书，随行医生，四个区域负责人，再加骆叔和law，浩浩荡荡一行人。
70大几的老人了，精神奕奕，飞行途中小憩一会儿便是折腾着几个老总述职，周泽最惨，还得承受单独训导，内容还不局限于工作。
这三年下来，老爷子对周泽的工作状态是极为满意的，既能高瞻远瞩规划未来也愿意脚踏实地谋划现在。
至于感情，感情就别提了，大大小小几十场宴会，能推就推，推不了的，上场逮个人就谈生意。
抛头露面这么多年，半个名利圈的爹都看上他了，但他们的闺女们却觉得这小子要不是性冷淡，要不就是gay。
性冷淡的可能性要大一点，毕竟，神通广大的狗仔也没拍到过他和谁过于亲密。
老爷子也是有让步的，从门当户对到出生清白是个女的就行。
周泽觉得，再熬几年，等他翅膀再硬一点，等老爷子对他的依赖再强一点，可能对他的择偶标准就能调整为“是个人就行。”
……
十天的行程结束，再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生活将回到原处。
登机时是北美的傍晚，天已近暮，窗外云海沉沉，机翼划过穹苍，像一条沉默游弋的鲸。
周泽在谈得上宽敞的空间里辗转难眠——
陆菁的去留该如何定夺？
什么时候约着Frank好好聊聊，从哪个角度开口比较合适？
很快就年末了，没了正弘，是找第二个标的，还是彻底放弃商产一体的模式专注搞代理？
很快就三十了，信托里的股权即将兑现，在鸿昌能不能尽快掌有实权？
在床上翻腾了足有两小时，直到身体疲软如泥，他才慢慢坠入了梦里。
……
极明亮的夏日早晨，街景却是怎么都看不清明，他提着一袋樱桃三步并两步往家去。
铁门拉开，爬完几十级楼梯不过喘息间，每天都要做几遍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永远都这么急。
摸出钥匙拉开门，程续赤着上身抱着半个西瓜靠在橱柜旁。
朝周泽挥挥勺子，他扬着笑说，“很甜。”
周泽换鞋走近他，把袋子在他眼前一晃，“我买了樱桃，刚上市，看起来很新鲜。”
水果里，樱桃是程续最爱的。
把樱桃倒盆里放水龙头下冲洗两遍，周泽迫不及待拿把勺子戳进瓜里，没剩多少了，盛出半勺汁，确实是甜的。
”去，冰箱里给你留了”，程续没抬眼皮，认认真真地做最后的“清扫工作”。
两人离得那么近，周泽能看到金色的光落在他黑密的睫毛间。
拉开冰箱，一个瓷碗里满满的瓜肉，他把中间最甜的，全给周泽留起来冰上了。
拿出碗，换条叉子戳一块怼到程续嘴角，周泽问他：“哥，你一定要去北京吗？”
“嗯！”他偏偏头，”自己吃，我都吃一肚子水了。“
……
周泽抱着碗和他并肩靠在水槽旁，目光越过狭窄的客厅和阳台，再远处便是碧蓝的天空。
他心想：去吧，不就是北京吗，就算去到天边，我也能把你追上。
时空骤然一转，他和他纠缠在浴室，哪里哪里都是潮湿，被水淋过的玻璃房，地面，洗手台前的镜子，两人不着寸缕的身体，无法错开的眼神，还有黏在一起的嘴唇……
一场春梦，梦里满脸是泪，梦醒也是。
周泽坐起来，胸腔激烈起伏着，情绪浸在梦里怎么都缓不过来——
他终究追上了他，却把他孤零零留在了原地。
……
乘务员轻手轻脚走过，低声提示早餐开始供应，周泽浑浑噩噩起身洗漱完，迈到了餐厅。
一群习惯晚睡早起的人，每一个都精神奕奕，周泽灌下一杯咖啡逼自己满血复活。
谦卑的提问，认真的倾听，他藏起獠牙利爪，点到为止地表达观点，不标新立异但一定是见解独到。
几个大区的老总犹如各方诸侯，都有能拿得出手的人脉和本事，这一趟既然走了，就算没有新鲜的价值产生，也得加深一下众人对他的认识。
毕竟，今后要服众，可不能仅仅是靠姓氏。
……
飞机停稳，刚才还在酣谈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摸出手机一秒进入了合同评审，财务审批，人事聘用的忘我世界。
周泽看着手机上十几个张文静的未接来电微微蹙眉：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明知道他在飞机上，打这么多电话能把飞机驻停吗？
他走到靠出口的位置拨回了电话。
不等他出声，她已经慌不择路地问：“你们停哪个城市？”
“江中…发生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我在北京出差，刷到新闻说江中医院的实验室出事故了，找人查了一下，正好是程续哥哥带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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