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泽一身正装迈进公司总部所在的写字楼。
他昨晚睡得很好，于入睡前还调戏了一把自己的心上人，这一刻，惯常淡漠的脸上挂着笑，迈进电梯间的脚步也是轻盈。
电梯间的门缓缓合上，他脸上的笑凝住了。
那张年少时总出现在他梦境里的脸，一直带给他噩梦的人，正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看向他。
上班高峰期，电梯间里人头攒动，那些隔在两人间的脸，如同横在两人间的怨和恨，那么陌生又那么清晰。
莫瑞中国区总部设在这栋楼的顶层和次顶层，沿途上上下下，直至最后只剩下两人。
林熠双手插兜，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愈加明显了。
小十年的光阴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变化，精英阶层的精致和瘦，还有那双阴冷的眼睛。
基因诚不欺人，两人在气质上有某种程度的相似，甚至在某一个阶段高度接近：眼里都燃烧着灼灼的恨意，一个恨对方，一个，恨这个世界。
会议室在次顶层，电梯门开合间，周泽迈了出去，不过两步，他顿足回望：载着林熠的电梯停在了顶层。
顶层是管理层办公室。
刷卡才能响应的电梯，林熠不是来观光的，他是来工作的。
……
硕大一间会议室，一整排的落地窗，金黄的光无遮无拦地射进来，周泽端着秘书送进来的咖啡站窗边小口慢饮着。
他不怕林熠，但这个主宰了他全部噩梦的人，确是具备让他沉重的能耐。
不多时，北方大区的老大Jacky吴辰光推门进来，山东大汉，板寸头国字脸，浩气凛然的一张脸上常年豁着笑，但这一刻却是绷得紧紧的。
他凑近周泽，压低声音问：“有没有收到啥风声？挑这个时候开会，太他妈神经了。”
“你这守着风口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啥？”
周泽不露痕迹地往一旁侧了侧身，除了程续，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自己太近，尤其是那些个偏爱香水的男男女女们。
“据可靠消息，亚太部有大动作，大中国区有可能拆分。”Jacky一脸神秘。
正想有的没的应上一句，秘书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莫瑞亚太区的“三巨头”鱼贯而入，后面跟着他刚刚在电梯间里相逢过的林熠。
几乎跳过任何寒暄，Aron向周泽和Jack隆重介绍——
Chris ，亚太区新任监事
……
握手、介绍和自我介绍，虚情假意的笑全免，会议直奔主题。
一如周泽的预感，莫瑞大中国区从运营模式到财务制度全部巨变。
从过去的分区管理模式改为事业部管理，按照中国的药品采购特点将业务划为政府关系事业部、市场准入事业部以及医院准入事业部。
曾经大包大揽的南北大区成为过去。
业绩考核、财务支出，由下到上全部执行事业部负责制。
不经当事人同意，Frank在会议上当场宣布，北方大区的Jacky上岗医院准入事业部负责人，周泽被任命为市场准入事业部的老大，政府关系事业部暂定。
周泽没有任何机会提出异议。
不说中国区的现任CEO对他有知遇之恩，在这么一个莫测的环境下他不能毫无江湖义气的说走就走。
就单从自尊心上来讲，也不允许他在林熠一到岗便提出离职。
……
两天的闭门会，第一天结束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众人鸟兽散。
第二天八点结束后，公司在一家知名粤菜馆设宴。
三VP总共九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
论资排辈严格的外资企业，林熠和亚太区老板Aron被Frank和财务总监左右簇拥坐主位，其他人顺势排开，酒喝完一轮儿，菜再上一轮儿。
林熠端着杯颇有风度地挨个敬酒，空荡荡的包房，中英文混杂的全是带着感叹号的“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及其同义词。
周泽喝了不少酒，开始有点上头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林熠和身旁的Jacky寒暄完绕到了他跟前。
“抱歉林总，喝多了，腿软得狠。”
周泽脸上挂着笑，声音也是客气，却是很不给面子的没起身，这间屋里除了Frank，谁的面子他都不用给。
刚才还嗡嗡作响热闹非凡的空间骤然一窒，不过几秒，Jacky举杯站了起来呵呵打圆场：“林总，周泽喝酒向来就是这个德性，很上不了台面，我陪你再喝一杯。”
林熠笑笑，不见外地在周泽的肩上拍了拍，对Jacky，又或许说是对桌面所有人意味深长地悠悠说道：“放心，我和周泽渊源很深，是属于打架都打不掉的关系。”
Jacky一脸了然，很江湖气地接道：“那岂不就是兄弟嘛！”
林熠哈哈一笑，神色叵测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整台的老狐狸，心里藏着啥没人知道，但面上永远和谐真诚其乐融融。
两人这番动静堪称出格，林熠又不死不休的语出惊人，在座的其他人免不了在肚子编排出了一番故事。
虽然故事的真相已被Jacky的玩笑话一语道破。
……
周泽刚回到酒店，Frank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你和姓林的有仇？”
“算是吧！”。
“那我告诉你，你得千万小心，这小子来头不一般。”Frank的语气严肃起来。
“嗯，放心吧，你抓紧时间找人，我尽快帮您把这条线的架子搭起来，确保谁来都能轻松上阵…”
电话挂断了，周泽把领带扯松风衣西装一通脱，拨了一通电话给南区的财务总监：
“尽快找一个靠谱的人把分公司的账先预审一遍，公司有大动作，不出意料，很快就会派人审计两个大区的财务状况，别出漏子。
另外，大区撤掉后，如果你不想离开家，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位置，我帮你争取…”
他和林熠之间从来没有过巧合，所有的相逢都是处心积虑。
躲，是躲不掉的，有什么都得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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