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穿越重生>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第二十五章

  玄微仙尊借以灵轨追踪术,查出水莲洲案与太子机锦有关,此结果轰动九重天。

  而早在传开前,玄微君便以重同天帝的权柄强行扣押机锦,将其禁足于寝宫。

  他亲自设下屏障,封闭宫室不与外界相通,可谓雷霆手段。

  天君拖着病体出关过问此事,倾力追查下,便是天君亦脸色大变,当着玄微的面手抖到摔了御笔。

  与此同时,玄微君派出的月灵方面,亦有成果传来。

  当日自水莲洲周遭捉回来的阵仙均引爆内丹自裁,然而其中一人自尽未果。

  太子机锦的仙侍阿霖自废半身修为,跪哭晖明殿前,手捧血书,哭诉那留得残命的阵修,乃是其失踪多年的母亲。

  一时间九重天各种说法漫天。

  不嫌事大的仙君暗中嗤笑这仙侍尽学人间告御状的花样,稍有忧患意识的仙者则在想,这御状告得失了仙界的面子又如何,效果却委实好。

  那封血书上详细描述了太子机锦平日如何虐|待、玩弄侍从,随心所欲,花样百出,真是教读过的仙君们都长了好大的见识。

  天君亲自出面会审,然审了两回他便支撑不住,险些旧疾发作。

  玄微次次陪同,不肯给这父子二人单独见面的机会,对关押机锦处更是层层防守,光是禁锢、净化骨瘴的法阵就下了百余。

  然百密一疏,太子机锦利用幼年时天君为他施下的保命法诀,传话与父帝,他愿交代所有罪行,然唯想在自陈罪过时,有母亲留下的一盆白铃花为伴。

  天君念及在上古战役中早亡的妻子,彻夜枯坐,于月落日升时,携白铃花私见太子,而后半个时辰未出。

  玄微君闻讯赶来时,他负责殿台监视的月灵已全部被骨瘴侵染,天君重伤昏迷,机锦不知所踪。

  几乎同时刻,琉璃刑台传来丧讯,一位负责看管太子寝宫的仙者今早回归琉璃台,凶性大发,杀了琉璃刑台十数名仙君,其中甚至包括刑台殿主。

  转而,九天银河决堤,泛着浅红淡紫的银河水冲入仙界。

  众仙大骇,仙界登时乱作了团,机锦的下落再无从查起。

  待玄微处理骨瘴河水所造成的伤亡时,玉融传来消息,那自琉璃雪台出来后便昏迷不醒的猫妖,似是要不行了。

  彼时,正批公文的玄微仙尊握笔的手一顿,一滴黑墨坠向纸张,晕开大团的污色。

  玄微挥退那阴魂不散的白影幻觉,静了片刻,道:“请九天的医仙过去,仙草丹药不必吝啬,他答应了本君选什么路,不会轻易就死。”

  三日后医仙们疲倦地来报,那猫妖的命抢回来了,人还未醒。

  若是趁着他昏睡时将帮助龙君吸纳骨瘴的术法种下,倒能免去乌云盖雪的苦楚,总好过醒时生生受着种术的不适。

  医仙们向来精明行事,或多或少猜到这原本还是重犯的猫妖是要被洗冤了,那为龙君治伤的任务虽未变化,但也不是领刑,于是有此一禀。

  玄微仙尊批了许可。

  术法种成那日他将乌云盖雪已身为饵的事迹公告出去,众神赞此小仙君有大风范。

  但这也不过就传了几日,一来基本没几位仙者见过那小妖,二来九天如今大事颇多,一个局中棋子还引不起长久的关注。

  ——局中棋子,着实可怜。

  玄微是在返回披银殿的路上,偶然听闻二位仙者对弈,谈及此事此人,他们用来形容岁年的词眼。

  回到披银殿的,脚步匆匆的玉融迎面而来。

  除了完成师尊布置的任务,玉融近来一门心思扑在岁年这里,玄微不知自己这木讷的弟子何时与小猫有了这么深的情谊。

  还有兰阁仙侍花灵、凤凰姊弟、龙君砚辞等,竟都对其心生喜爱。

  “兰阁如何了?”玄微仙尊问弟子道。

  玉融敛眸答:“水莲洲上花灵本体均已枯萎,留于阁中的一位受不住刺激,已闭合花苞,银河骨瘴袭来时,多少受到些影响,如今已请医仙救治。”

  玄微颔首,目光向寝殿深处望去。

  “他怎样?”玄微又问。

  “尚未醒来。”

  “本君去看看。”玄微正打算往里去,走出几步后站定住,转而对玉融道:“罢了,你且照顾好他。”

  仙尊拂袖离了披银殿,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来又为何走。

  他只消想到乌云盖雪泛红湿漉的眼睛,眼前便要弥漫白雾白影,更无法再靠近那寝台。

  天君力有不逮,九天的诸多文书便落到玄微这里,他在晖明殿内主持大局,转眼已过七八日。

  待他再次回到乌云盖雪处,小妖已能下床走路,玄微在鲛纱垂帘后隐去身形,见那小妖慢吞吞下来喝水。

  即使外伤已用上好的仙丹妙药治好,因其内丹缺失,岁年仍是体弱,身子比之从前更为消瘦,雪白的里衣下多是余出空荡的衣隙,像是在这副骨架子上挂了张白幡。

  玉融外出,他便独自扶着桌子坐下来,执杯的手腕突出节骨头,薄薄的皮肤裹盖着,可见手背紫青色的血管。

  玄微将这个中细节望得清楚,却迟迟不肯上移目光,视野至高停在那瘦削的下巴处。

  岁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动作很慢,盯着杯子发了许久的呆。

  半晌,他似是吸入了凉气,低低地咳嗽起来。

  那脊背因咳喘微微起伏着,像是覆雪的小山峦。

  乌云盖雪的身体尚未好全,龙君的族人们却已自江河湖海前来控诉九天。

  龙族的医官给化为蛋的龙君诊治,上书请求立即引渡骨瘴之气,否则一旦被侵入内里,将彻底回天乏术。

  同日午后,玄微收到了由弟子代递的一封文书,展开是乌云盖雪的笔迹。

  玄微从未见过他写字,不知为何一眼便能认出。

  但那字写得虚软无力,潦草异常,大意是说龙君耽误不得,要让他去便快去,别磨磨唧唧。

  字里行间,透出股极度的厌烦和疲倦。

  玄微仙尊真正与岁年再见面,是在养龙池外,岁年穿了身素净的银边白衣,站在霁红的云霞前,如同一抹浅淡的烟,仿佛下一刻便要消散干净。

  他从始至终未与玄微多说半句,只是向养龙池外的龙族和神兽们合袖弯腰,是极其标准的人界礼节。

  龙族们从原本对这只乌云盖雪的愤恨,到后来经由玄微之口得知真相,年长的便深感这妖仙君的大义,小辈里却仍怀了些怨气,更怨九天将龙君卷入,不情不愿地对他与玄微回礼。

  养龙池轻易不得开启,岁年进入后更不明何年何月可以再出,他孑然前往,空着双手。

  白虎担忧地看着他,乌云盖雪素净得像是一捧云雪,教人怀疑他进去后,是否会融化在里头。

  玄微仙尊亲自送他进去。

  仙尊比岁年稍后三步,乌云盖雪留给他的始终是乌黑的发与雪白的衣。

  深入养龙洞的尽处,便是方十丈暖池,龙君的蛋还太过脆弱,暂不能入池静孵,池中央便升起一块巨大的玉盘,其上正是九尺余高的龙蛋。

  青白的蛋壳上泛着淡淡的紫红,背面是砚辞眉心的龙纹图样。

  乌云盖雪站在池边,他的白衣迅速委顿下去,从中钻出只黑背白腹白爪的小猫。

  猫咪向那玉台灵活一跃,落地时却歪了一下,勉强站稳了。他的毛发很快沾上水汽,乌云盖雪抖了抖,往那龙蛋边上趴去。

  猫咪的黑背上,用以引渡骨瘴的法阵闪过光芒。

  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里,他仅只要再做这一件事而已。

  玄微在原地,氤氲的水雾亦打湿了他的衣边,在他视野中,乌云盖雪蜷缩着身子,依偎在硕大的蛋边,显得那么的小。

  他等了许久,不知是要等什么,直到一颗洞顶的水珠结得沉甸,滴答一声重重坠碎在石上,方惊醒了他一般。

  “保重。”

  这是玄微最后对乌云盖雪说的话。

  行出养龙池许久,玄微仙尊未回晖明殿,他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不知不觉中却来到了兰阁。

  失了阁主与花灵的兰阁以最快的速度萧条下来,若非龙君有救,恐不久后便会彻底荒废。

  要是在人界,这阁内便会遍生蔓草青苔。

  玄微一怔,不解自己为何会思及人界凡间的景象。

  他未真的走进已然人去楼空的兰阁,而是沿阁外而行,走到不远处的梅林处。

  龙君砚辞早年常往来仙凡二界,最是喜爱人世千奇百怪的东西,他种的梅花也不比九天的雅致,开得恣意张扬,香得肆无忌惮。

  加之近来无人打理,此处已开成白红二色的琉璃世界,细雪吹拂下,恍若天地浩渺,唯他一人。

  *

  野梅开了百年,暗香如故。

  故事已过半程,天边已浮了亮色,柿子红的云霞绕日而行,冥君乌须一合掌,道:“如何?这个结束的形容很不错吧。”

  他打了个哈欠,道:“人界的话本子均是这样写孽海悲情,本君可是读了不少。”

  眼角余光去瞟玄微,见这仙尊脸色较昨夜更白,比雪还要惨淡,唯有下唇内侧抿出抹殷红,再细看,仙尊连那眼眶子也泛出霞色。

  乌须君端详了片刻,从梅木下站起身,拍掉了肩头的雪珠。

  “等下!”玄微仙尊倏然睁大眼,情急之下竟抓住了他的袖子,“年年他、他是怎样——”

  乌须垂眼看向那幅袖子,手指在半空虚虚点了点,让玄微放开,并道:“怎么,堂堂玄微君连个死也不敢讲吗?”

  他淡声道:“别怪本君的话不中听,我们冥府本就是成日里和生死打交道,人死不能复生,仙尊你还是趁早节哀。”

  玄微攥住他袖子的五指如钳,乌须心疼自己的衣裳,便不再打趣这疯仙尊,用灵力震麻了玄微,谁知对方还不松开。

  “玄微君是没做过买卖吧?本君的讲了大半夜,你这边可还没让我见到换货啊。”

  他异色的眼珠盯着玄微道:“乌云盖雪没有守到龙君醒来,他死在人界,鬼渊中被仙尊您再刺一剑,灰飞烟灭,个中经过你若想听,便先拿内丹来换。”

  话罢冥君空出的手负在身后,道:“放开本君,不放,本君不会怜惜尊上您这只手。”

  玄微见他神色笃定,松开了他的袖子,冥府主君舒展了下身体,施施然走出了梅林。

  乌须踱步回到天君给安排的照泠殿,莫青团他们已从天泉暖云沉回来了。

  时值破晓,九天仙君们此刻多在休憩打坐,冥府的作息却与其他二界不同,刚过精神头的时候。

  甫入照泠殿,便见他们席地而坐,叽叽喳喳说着九天的风土人情。

  九天帝君处事圆滑,常避重就轻,岁年不喜其风格,但安排的照泠殿他还是颇为满意。

  地铺软织,暖意融融,冥府的几人或坐或倚,手里捧热气腾腾的茶,见主君来也不客气,拉他坐下,往他身边围靠。

  乌须惬意地眯起眼,莫青团端了他喜欢吃的鱼肉鸡肉,还有枚装在青瓷盏中的蛋黄。

  冥君几口吞了,拍拍肚子往垫高的软枕上偎,他素来不爱用瓷枕木枕,非要软得能陷下去的枕头才能好睡。

  冥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九天见闻,莫青团将热茶往冥君手里塞,夜萝凑过来给主君投喂了个鱼糜丸子。

  她见主上吃得满意,眨巴眨巴眼,道:“君上啊,那温泉可太舒服了,九天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我们能不能再休一日假呀。”

  众人均暗中朝夜萝比大拇指。

  冥君拖长调子:“这个么——”

  冥使们目光炯炯、齐刷刷照着乌须。

  “一日假不行。”冥君道。

  “啊——!”

  左右瘫倒下去。

  “给你们放三日。”

  “啊哈?!”

  “主上你说真的啊?”夜萝兴奋地砸了个枕头,旋即却苦恼道:“可是他们神仙一旦动身去查因果,我们不就是要跟上吗,不然怎么能评估他们有没有把因果还上。”

  “道理是这样讲。”莫青团早知冥主的打算,担心这几个小年轻激动起来把话抖落出去,便压着没说。

  夜萝看出他揶揄的眼神,鼓了腮帮子道:“莫师父好过分,也不提前告诉我们,害的我们以为再泡不上,在那温泉待了两个时辰,都要泡得要膨胀了。”

  “主上,我们这几日在九天可还有其他任务?”另有谨慎的冥使发问,显然还没从前段时间的忙碌中缓过状态。

  冥君道:“你们这几日便放开来在九天逛,有仙君问你们下凡的事宜,你们便说延后再议,再劝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适得其反,前尘因果没还上,还又欠了一屁股债。”

  夜萝似懂非懂,冥君伸了个懒腰,他被这些泡温泉泡得过头,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手下们煨得想要睡觉。

  于是扯了个枕头抱在怀里,用手指踩压踩压,道:“我有个计划,如果办的顺利,咱们冥府至少在府库上不至于吃紧,也能应对以后变数,但恐怕会得罪九天诸神,你们以后要是再想来,人家铁定是不让了,所以还是趁这几天好好玩玩。”

  “大计划啊。”夜萝趁机道:“那主上,我们能不能涨工钱啊,我那些娇滴滴的石蒜可馋灵泉了,我瞧九天都是用雪域化水养的花木,要是被我们那的石蒜们知道,可是要闹翻天啊。”

  “准了。”乌须手一挥。

  冥使们欢呼雀跃,要把主上举起来抛,莫青团也被这气氛感染,没责怪他们的没大没小。

  他无奈地把冥君的茶续上,隔着渺渺的烟气,他看到冥君那对眸子里闪烁起点点光芒。

  有了主君发话,冥使们便放开了玩。

  他们在九天各个地方旅游打卡,东窜西冒头,因全都身披黑袍,与绮丽衣饰的仙君们格格不入,被戏称为无处不在的乌云。

  这几朵乌云在外自在,冥君乌须则窝在照泠殿中,每日步行不超过百数,从堆积成山的软枕这头滚到那头,少有的时候才会戴好兜帽,趴在窗边晒太阳。

  莫青团早年常来九天求人,碰一鼻子灰不说,各个仙府都走了个遍,早没了观光的兴致,便陪冥君在室内吃吃喝喝,肚子上都要长出圈肉来。

  第四日晌午,冥君才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只听窗台外“咚咚咚”好几响。

  他推开花格窗,扑面即是细细的雪子,沾上他的鬓角眉梢。

  “君上!快看,九天也会下雪,金色的雪!”

  夜萝在院子里搓雪球,大声朝乌须打招呼。

  他们几个冥使玩虽玩,但说三日便是三日,昨夜就已全都回到住处。

  谁知今早出来准备开工,窗外下起了弥天大雪,直下了半个多时辰才渐小了,索性在主上起床前,在殿内再疯一把。

  不同于人界的洁白的雪子与冥府淡红的雪花,九天的雪竟是白中透出浅浅的金色,几个冥使在院子里堆起雪人,金闪闪好不阔气。

  莫青团走过来对冥君道:“吾主,时间差不多了,在九天雪域。”

  “挺会选地方。”冥君吹了声口哨,一只漆黑的夜鸦自屋檐间跳到他手臂上。

  乌须借助乌鸦的眼睛看了看雪域那边的状况,对莫青团道:“还有阵子,我吃碗酥酪再去。”

  正当乌须吃他的酥酪时,九天雪域内可谓乱成了锅粥。

  连天君也亲临此地,他尚是沉默不语,在雪域屏障外的仙者们倒是大呼小叫——

  “仙尊,神胎取内丹非同小可,会断送性命!你快出来!”

  “玄微尊上,可是有人蛊惑于您,醒来啊!”

  “师尊——”

  坚不可摧的月华屏障后,玄微仙尊对外界的呼唤置若罔闻。

  突然有道清丽的嗓音高过众仙,喊的却是:“玄微仙尊,你如今这等做派,不觉为时过晚了吗?!”

  不顾仙僚们诧异的目光,已位登四象首徒的珠鸣君以其清越的凰鸣站出半步,凌厉的双眸望向屏障内。

  她高声道:“你当初让那桃花木以九天规矩来压本君,说什么下界之人涉及你洗尘池的记忆,吾向你提了,便是违反天条!给我下缄口术——”

  往日旧忆被激起,珠鸣调子越冷,道:“而今你自剜内丹,本君也不怕了,你这般疯狂,莫不也是为了那‘下界之人’罢!”

  “姐……你冷静点……”凤君想劝,珠鸣给了他个自有分寸的眼神,再道:“当年诸事,你自二次下界后便彻底忘了干净,而今再做什么皆于事无补,不如安分司职,将功补过——”

  在场众仙听出来珠鸣君是别有劝法,便也慢慢安静下来,把场子交给珠鸣。

  九天失不得玄微仙尊,他这些年虽没干几件正事,但毕竟名头还在,又是古神单传的血脉,供着也是好的。

  “阿姐你的劝慰方式太特别了!”凤君站在她身后啧啧感叹,同时心下略有烦恼:姐姐所说的事情自己也都不大记得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会失忆,玄微君又在短时间内二度下凡历劫了呢?

  凤君捶捶脑袋,半点没有头绪。

  天君与玄微的弟子低语几句,听罢玉融说玄微君已将权柄内诸事安排妥当,是真的不干了的意思,旋即脸色大变。

  他顶着风雪对银白屏障中的玄微道:“玄微!莫要冲动,你若有诉求向吾提出即可,莫要做追悔莫及之事!”

  话音未落,玄微仙尊出手干脆,已将本命内丹自胸口掏出了一半。

  九天明月在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又迅速消退下去,朦胧的月晕为这雪域蒙上了层柔和的纱幕。

  天君痛惜道:“玄微仙尊,莫要做无用之功啊!”

  嘎——

  哇——嘎——

  倏然,凄厉鸦啼自四面八方而来,本就冰冷的雪域温度徒降,连凤君也缩缩脖子。

  阴风逆吹,黄泉水的幻鸣声在雪山间回荡。

  咕噜——咕噜——

  此等怪异景象在仙府九天实乃前所未见,在场不少仙君竟有刹那的慌神,望向天君所在方向才强自镇静。

  一声叹息自万千雪山间传来。

  “唉!非无用功也——”

  眨眼间,那叹息声的主人竟已出现在玄微仙尊的屏障内。

  黑袍黑发的乌须君目光环绕屏外一圈,啧啧道:“玄微仙尊,你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本君很难不怀疑你有心想白嫖我的册子,金雪好招摇啊,来了这么多人,是给你做台阶下么?”

  “……不是。”玄微已将内丹剜出,胸口金血淋漓,他面无表情将内丹交给冥君道:“本君非是刻意,而是走火入魔,一时无法控制神力。”

  “好吧。”乌须君耸肩,接过内丹,沉声道:“观山镜,来。”

  高一丈余的水镜再度凭空浮现,镜顶上玄天纁黄二色如故流转,顶端的昙花灯台亮起一簇火焰。

  而从前光滑透亮的镜面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漆黑的深渊。

  乌须君将那半枚银色的内丹夹在二指间,用指腹滚了滚,对玄微道:“仙尊也太信得过在下了,不怕本君用你的内丹去伤天害理么?”

  玄微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连背也有些躬起,语调却照旧是冷冷淡淡,道:“我多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若想伤天害理,咳,也不必在冥府处理完那些文书,再将其毁掉。”

  “得尊上如此信任,在下可真是感动啊。”乌须夸张地道。

  “冥主乌须,你要干什么!”天君在屏障外厉呵。

  “干什么,这不就知道了?”乌须君将半枚内丹随手往观山镜内一扔。

  一道开天辟地般得气浪,以观山镜为中心,向八方雪山冲去!

  嗡——!

  嗡——嗡——!

  伴随气浪而来的是无穷的鸣音,众仙皆运起神力抵挡,可那来势汹汹的气潮并未伤及他们的身体,鸣音却在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众仙头晕目眩,待外界的嘈杂止息,所有仙君皆惊在原地。

  千山雪域内,再无一座雪山,竟是被夷为平地!

  而更令他们移不开视线的东西,则来自前方。

  冥主乌须半浮在空,悬于他身后的观山镜内,生长出一股山峦般的黑气,浓而粘稠,向天地间舒展,勉强成形后,不见其顶,唯见下方覆有镜状的水晶。

  众仙瞠目,这气状巨物威压极大,在场不少仙君在其出现时,扑通一声,竟是单膝点地,被压跪了下去。

  尚能直立的仙者与之对视,却也不由屏住气息。

  这自观山镜中生出的庞然大物近似上古之物,又有几分形如人界走兽。然而,眼下却无人敢真正将其认为是某种可识的兽类,因其身体绵延不定,像是氤氲开的水墨。

  屏息凝神间,此物依稀可辨出是头颅的地方,倏然裂开两道缝隙。

  它睁开了一红一碧的眼睛。

  此双目大如山间日月,在乌须君身后眈眈,那形状不定的触肢也自两侧蜿蜒过来,将其拢在正中。

  “好了。”乌须君含笑对下方乌压压仙者,以及那众仙之首道:“天君陛下,我们这下可以正式算算当年九天截断冥府后路,以至我冥府死伤无数,人界魂魄大乱,百鬼横行——啊,还有让本君自九天跌落,又遗失本命法器,再有各种,算了说不完——以上这些账了?”

  他对下方惊疑不定的仙者们眨眨眼,愉快道:“诸位,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冥府只是上来给你们查因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