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川拉着行李箱走的那天,天气反常的跟六月的天下雪一样难见,极热,闷得人透不过气。

  他单手卷起袖子撑着脸无意识地看向窗外,风微微打在脸上,吹起额前的头发。

  不打算回来,所以没跟任何人讲,吴助理最近也很忙,实在没必要把车开去机场又让人开回来。

  陆昀川还是第一次下软件自己约了车。

  约车的司机一直在前座侃侃而谈,陆昀川默不作声地听着。

  没回应也没能打消司机师傅的热情。

  师傅在说自己女儿多么有本事,考上了个好大学,有出息,在学校当什么考试的志愿者,今天接完这单刚刚好能回去接女儿回家吃饭。

  陆昀川脑子里在想别的。

  听说陆庭现在被许君苑逼着要不就是补上临时丢掉项目的亏空,要不就是交出手上很少的一点股份,手心手背,很是为难。

  陆昀川倒不觉得许君苑想把人逼走,杀鸡敬猴,敲打让人少动点歪心思还是有必要的。

  陆定远那边挺坚持不懈的,放着公司的事情不管两天前就飞浦市了,想来这次总不至于无功而返。

  多多少少能查到点什么。

  陆昀川没有去管,陆定远的心思他向来是最猜不明白的,如今自己手里的股份没了,他这么急切地想找到人,一半或许是出于斩不断的血缘,另一半,也未必没有要找人回去接班的想法。

  这几年他在还能镇得住那帮子“外戚”,过上两年,年纪上来力不从心。

  再想从头培养宛如一张白纸的姜野,到底是不容易。

  如果能找到姜野,借公布身世引发舆论的同时带着姜野进入公众视野,手把手教导,效果会要更好些。

  比力排众议直接空降管理岗好多了,人都是有同理心的,顾着怜惜身世遭遇就算是当年陆昀川上任遇见棘手的“老一辈”,异议也不会那么大。

  教个一年半年,大概也就能慢慢熟悉公司事务。

  一切回到正轨。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这场戏里唯独把陆昀川放在哪哪都不好。

  于是,陆昀川干脆利落地退出不参演。

  无论是落魄假少爷还是满怀愧疚的赝品兄长,他都不想当。

  如果从来只能有一个陆昀川,那他就全部还回去。

  “车费,给您,不用找了,祝您返途顺利。”还能赶上给心爱的女儿做她喜欢的菜。

  陆昀川点头示意,大跨步走得太快,司机师傅连忙下车,却根本来不及叫住人把红色钞票给回去,人就淹没在人潮中。

  “手机上会自动扣费的,这位乘客怎么不知道的样子,也不能白收人钱啊,这可怎么好?”

  司机师傅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钱还回去,陆昀川已经过了安检在休息室里谢绝了自助小食,只要了瓶矿泉水。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也就最后一科开考二十分钟的样子。

  陆昀川拧开瓶盖润了润喉,应该关机了吧。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点开仍旧是独一无二到不像他风格的备注。

  陆昀川:我们分手吧。

  五个字一个标点符号,打了快两分钟。

  机场的信号不太好,这条消息转了个圈才发出去,发送成功的时候陆昀川心莫名跳了一下,好在对面并没有回复。

  陆昀川想了想,把电话卡取出来扔掉。

  这张电话卡陆昀川用了很久,不常换,但要真扔了也没什么舍不得。

  广播通知航班起飞,陆昀川捏着登机牌起身。

  起飞的失重感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海拔在提升,地面的景物和建筑在缩小。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