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他怎么这样>第43章

  没打一会儿,邱玲就脱了力般瘫坐在沙发,鸡毛掸子随意扔置在地。

  “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把小宁带歪的。”她不停哭泣,原本齐整的头发因动作过大而松散。

  宁礼完全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狠戾的棍子落在郁其肩膀时,他那点酒意全然消散,只剩下心疼和自责。

  “邱姨,不是的,您别生气好不好,我们……我们……”

  到现在他还在绞尽脑汁想隐瞒邱玲的理由,可不断砸落的眼泪和浆糊般的脑子根本没法思考。

  “你别说话,我听他说。”

  郁其垂下眼帘,额头无意间被刮破的小口子,正往外冒血。他淡淡道:“妈,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在邱玲眼里就是认下了这个罪。

  她掩面痛哭,“呜呜呜呜你宁叔那我怎么交代啊!”

  “你以前从没做过这些的啊,是不是谁教坏你了?听妈妈的,别再这样了好不好。”她上前握住郁其的手,低声恳求。

  郁其不动声色把手抽离,眼眶红红,“妈,没人教坏我,我和小宁……”

  “闭嘴!”她拔亮声音,“小宁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明天我送你走!”

  “邱姨,我不走!”

  “你不走?难道要我和你爸爸说我儿子把你儿子带坏了,让他亲自来接你走吗?!”

  “邱姨不是郁其的错,是我……我本来就喜欢男……”

  未等他最后一个字说出,邱玲逃避似的打断他:“你不收拾我帮你收拾。”

  说罢她冲进郁其房间,拖出门背后的行李箱,将衣柜里宁礼的衣服一件件收整好,放进去。

  宁礼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郁其你跟我出来。”

  宁礼坐在地上看着郁其跟着邱玲出门,收拾行李的动作缓慢。

  这么多东西怎么装得下,他扫了圈房间,整个人趴在地上掉眼泪,边哭边担心郁其被邱玲说动,和他分开,留他一个人在临京。

  光是想象郁其没来临京去了别的城市他的眼泪就泛滥成灾,不敢再往下想了。

  另一边,郁其和邱玲在客厅相对而坐,邱玲已经平复好心情,能够正常说话,“小其,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有些事他不该做、不该碰。”

  “你和小宁这样,想过未来吗?小宁那什么身份,要是没有那些事这辈子你们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

  她注视着郁其的眼睛,双手放在他的肩膀时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儿子已经能算作是个大人。

  少年的腰背挺直,短袖下的手臂隐隐能看出肌肉轮廓。记忆中那张肉乎乎的圆脸似乎很难再和如今精致锋利的长相结合在一起。

  “妈,我说过,我会自己考去临京。你说的对,如果没有那些事我和小宁可能永远也遇不上,但我们现在就是遇上了。我不会和你轻易许诺我们的未来,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邱玲笑了:“机会?你在拿你和小宁以后的人生跟我谈一个机会?你问问你宁叔同不同意!”

  “妈,这件事我会和宁叔交代。”

  “你要怎么交代?说你和他儿子恋爱了,希望他祝福你们?”

  “如实告知。”

  邱玲怒不可遏,还打算说什么,正门却被推开,郁建伟背着睡着的郁缘回来了。

  “这个点谈心?”郁建伟看了眼邱玲又看了看郁其,大概能察觉出些不对劲。“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小宁明天要走,难过呢。”

  “明天要走?这么突然?”

  邱玲推了推郁其让他背弟弟去房间,“你今天和弟弟睡。”

  郁其沉默着带郁缘回房间。

  没过多久,又从房间出来,打算去自己房间。

  “你干什么?”

  “拿睡衣。”

  “门别关上!”

  母子两的行为看得郁建伟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叛逆期到了,回去睡觉吧,头疼。”

  “……”

  房间内,郁其将地上的宁礼拉起来,“怎么这么能哭。”

  宁礼擦干眼泪,“邱姨还生气吗?”

  “生气。”

  “都是我不好。”

  郁其低笑一声,见他眼泪又有掉落趋势,抬手替他擦干:“少说这种话我妈怒气值可能会降低一点。明天我送你。”

  “我们还像之前说好的吗?”宁礼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郁其,似乎只要他不答应,泪珠立马滚下。

  “当然,我会处理好的,放心。”

  “你去哪?”

  “郁缘那。”

  宁礼没问为什么,等郁其走后又随便塞了点衣服进行李箱,关上箱子,洗漱完躺上床还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心里惦记着事,一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夏日蝉鸣不顾白天黑夜的响,有点像刚来的时候。

  不知何时入睡的他,被楼下大爷大妈的吵架声吵醒时,宁礼忽然有一瞬间以为这是他刚来云落镇的时候。

  没什么精力的洗脸刷牙,穿好衣服,出房间时邱玲已经烧好了早饭。

  宁礼觉得有些尴尬,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很多,他注意到郁其没在又不敢问邱玲,只能趁着邱玲洗碗的空隙问一旁的郁缘。

  “哥哥他一早就和爸爸去市医院了。”

  “叔叔怎么了?”

  “爸爸的手老毛病复发,最近老疼。”郁缘趴在宁礼的行李箱上,“哥哥还让我和你说记得告诉他你是几点的车票。”

  “我也不知道几点。”

  “怎么会呀?你是不是不想告诉哥哥,怕哥哥伤心。哥哥昨晚可伤心了呢。”

  宁礼看他,“怎么伤心的?”

  郁缘把昨晚在放假里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宁礼。

  久违地和哥哥睡一张床,郁缘激动得不行。上一次他们两一起睡还是两年前他过生日,死皮赖脸求着郁其才成功的。

  其实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那会儿超出他正常作息时间太久,不过和哥哥躺在一起后他又精神了,一股脑儿地将幼儿园里有趣的事全吐给郁其听。

  哥哥很反常,居然一点反应也没,等他叽里咕噜讲完一大堆,郁其才说一句——你小宁哥哥明天就要走了。

  这下好了,他的喜悦转化为悲伤,郁缘当然懂哥哥的心情,短短的双手努力环抱郁其,试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一晚上两兄弟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

  后来郁缘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宁哥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啦,有机会我带你去临京玩,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圣斗士玩具。”

  “我舍不得你!”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小宁!出发了。”邱玲在门外喊。

  宁礼戴上帽子给郁其发消息,离开时他给房间拍了一张照片。

  还有上次在海边拍的合照他手机里存了所有,背包的卡夹里还放着两张。

  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不知道下次再来,窗外的梧桐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到车站,邱玲给宁礼买了商务座最近时间的票,中途要中转,旅程很长。

  “我已经通知你爸爸了,下车会有人在车站接你的。”

  “邱阿姨,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

  “别说这些,我心里过意不去。”

  “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就行。”

  邱玲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等郁其?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我会盯着你上车。”

  宁礼有些焦急,手指不断刷新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早上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临近发车,宁礼使出绝招,故作惊慌地对邱玲道:“邱姨,我身份证没带!”

  邱玲却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他:“是这个不?”

  “……”

  车站开始播放检票通知,宁礼借口去上厕所,拖了五分钟后被郁缘抓出去了。

  “好了,上车吧。”

  “邱姨~”宁礼软着嗓音撒娇,“我就再等一会儿会儿好不好。”

  邱玲铁面无私:“一会儿也等不了,郁其的手机坏了,看不到你消息。”

  “万一呢。”

  “没有万一。”

  郁其从家出门坐上去往市区的公交时才发现手机电话卡被拔了,现在拿在他手上的就是块能拍照的板砖。

  而且今天的郁建伟极其异常,平日里最不喜欢拖沓的人一路上连犯好几个错误,浪费不少时间。以前最不喜欢去医院的人,硬是拖着他在医院待上半天。

  无可奈何的郁其陪郁建伟一步步做检查,开药,送他去车站。完成一切后,立马拦了辆出租车去车站。

  抱着一丝希望,郁其一下车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检票大厅。

  “郁其!”

  郁其在狂奔中听到有人喊他,他回过头看到是邱玲,随后立马掉头气喘吁吁道:“妈,小宁呢?”

  “小宁已经检票完上车了。”

  一丝希望破灭,郁其为自己的食言感到难过和懊悔。高大的身影微微躬着,情绪被浓密睫毛掩藏得很好,失落、遗憾在沉默中上演。

  人总是在一个瞬间猛地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但无力挽留,它已经变成一段可以慰藉日后枯燥生活的精神良药,抑或是偶然忆起的愁思。

  郁其没来得及见到宁礼从云落镇离开的样子,所以少了一段愁思。他这样安慰自己,好像覆上一层纸就看不见内里,实则一戳就破。

  邱玲看着他独行的背影,眼眶一热,忽觉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