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你来干什么?”

  程锦指了指手里的玉扇:“当然是来给爷爷祝寿。”

  老爷子毫不留情地说:“你没有资格。”

  “还真是偏心。”程锦似笑非笑地看向程阮,“程阮可以叫您爷爷,我就不可以?”

  他步步紧逼,走到老爷子面前:“从小到大您都没正眼瞧过我,未免也太不公平。”

  老爷子动了一个眼色,身旁的佣仆端起茶,还没看清楚动作,茶水洒在地毯上,程锦胸前的白色西装也浸湿了一片。

  “不好意思先生!”佣仆惊慌失措地端稳茶杯,混乱中又推搡了程锦几下。

  程锦踉跄地后退几步,手中的玉扇应声坠到地面碎了一地,却依然倔强地仰脸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淡淡地斥责佣仆:“滚出去。”

  程阮挡在老爷子面前,对程锦说:“还看不明白吗?都已经是崔家的姑爷了,别到这里自找不痛快。”

  身边响起窃窃私语,程锦嘴唇紧闭:“程阮,你凭什么?”

  “凭我名正言顺。”程阮环视一周,像是说给在场的人听,掷地有声道,“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而已,有什么资格到程家撒野。”

  老爷子冷哼一声,起身看向骆酩之:“你跟我来一趟。”

  见老爷子和骆酩之离席,程阮轻蔑地看向脸色苍白的程锦:“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程锦声音微颤:“不用,我自己走。”

  “程阮,我们来日方长。”

  程阮冷冷地看着程锦的背影,眼睛瞄到地上的碎片,叫来了佣仆。

  “把地上的垃圾收拾收拾,打包还给程锦。”

  “拿个手帕给他擦擦。”

  程阮抬起头露出笑容,若无其事地招呼着在场的亲朋:“不好意思,一点小插曲。”

  “大家尽兴。”

  ·

  昏暗的会客室内,程述风掏出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而后看向骆酩之:“看到了?”

  骆酩之微微点头:“看到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遮遮掩掩了。”程述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当年你恳求我主持你父母的葬礼,并承诺欠我一个回报,还算不算数?”

  骆酩之答道:“算数。”

  程述风满意地点头:“很好。”

  他缓缓道:“我活了几十年了,爱人、儿媳、儿子相继离去,这么多年,和小阮算是相依为命。”

  提到程阮,程述风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小阮这个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从小特别要强,不肯示弱,有什么事宁愿闷在心里也不肯说出来。这些年怕我担心,在外面张扬任性得不得了,但我知道,他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就会偷偷哭的小孩子。”

  “他看起来顽劣,其实最容易心软。”程述风笑着说,“对你我就直言不讳了。上次手术虽然捡回一命,但我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见骆酩之皱眉,程述风接着说:“先别让小阮知道。”

  “之前和你约定联姻,一是为了木遥镇的项目,我想让小阮经此名正言顺地继承程家;二是为了今后强强联合,借着你的势力给他一点庇护,以免有人再兴风作浪。”

  “既然你放骆贞那丫头走了,又默认和小阮结婚,那我老爷子就再不要脸地倚老卖老一次。”

  程述风动了动手指,管家恭敬地将一纸协议放在骆酩之面前。

  程述风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已经结婚了,那么之后程阮能得到的财产,也就是你们的共同财产。我希望你能帮我照看小阮,尊重他的意愿,规避所有风险,不论今后是否能产生感情,都要在他需要时给予支持和庇佑。”

  “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

  宴会结束,程阮送骆酩之走到停车场,经过后花园时,还是想说点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道:“今晚让你看笑话了。”

  骆酩之挑眉,没有说话。

  程阮趁机问:“刚刚爷爷留你,是在说些什么?”

  骆酩之看样子不打算告诉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程阮配合地点头:“确实,爷爷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走出电梯,骆酩之的车已经停在眼前,程阮注视着骆酩之坐进后座,跟他挥手道别。

  “程阮。”骆酩之叫住了他。

  程阮转身,在灯光下,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怎么了?”

  骆酩之眉眼微垂,似作不经意道:“我跟程老爷说好了,明天你就搬到我那里吧。”

  “啊?”程阮压根没想到骆酩之会提出这个要求,“爷爷今天就是和你商量这事?”

  骆酩之抬眼:“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送走骆酩之,程阮径直找到了老爷子:“爷爷,您为什么让我和骆酩之同居?”

  老爷子收起程阮送给他的扳指:“你们结婚了,同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程阮理直气壮地问:“那不还没领证吗?”

  “你提醒了我,尽快把程序也补全吧。”

  “爷爷!”程阮焦灼地问,“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跟他只是联姻,逢场作戏罢了,还要假戏真做?”

  老爷子看向他:“假戏真做更好。”

  “小阮,我不能护你一辈子。”

  程阮赌气道:“我不需要谁护。”

  老爷子反问:“那你还需要联姻作什么呢?”

  程阮说:“您不能护我一辈子,骆酩之就可以?”

  老爷子笃定地说:“骆酩之可以。”

  程阮眉头紧皱:“您给了他什么好处?”

  老爷子摇头,转身背对程阮:“小阮,你只需要记住,除了我,今后你还有骆酩之可以依靠。”

  程阮跟老爷子不欢而散,离开老宅后直奔吴昼的会所。

  接到他的电话,吴昼悄悄溜出了家,担忧地看向眼前一言不发的程阮。

  “怎么了小阮?”吴昼递给他一杯柠檬水,“谁惹你不高兴了?”

  程阮推开柠檬水,垂头丧气地问:“有酒吗?”

  吴昼惊讶:“你……”

  程阮愁闷地说:“老爷子要我搬到骆酩之家同居。”

  “不知道他和骆酩之达成了什么协议,骆酩之居然也同意了。”

  “就这个?”吴昼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程阮头疼地揉太阳穴:“你也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倒也不是。”吴昼说,“不过小阮,你和骆酩之已经结婚了,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碍吧?”

  吴昼试探性地问:“还是你觉得……骆酩之是为了什么利益,才答应和你同居?”

  程阮蓦地抬起头。

  “被我说中了。”吴昼耸肩,“同居就同居呗,管他是为了得到什么。别忘了,是你先为了木遥镇的项目把人绑上婚礼的,人家出于自己的考量答应同居也不为过。”

  “你自己说的,又不是让你们谈恋爱过日子,都睡一起过了,同一屋檐下算什么?”

  程阮咬了咬嘴唇,松开道:“你说的对。”

  他按下了服务铃,叫了一打酒进来。

  吴昼百年一见:“你这是……真要喝酒?”

  程阮点头:“心里烦。”

  一杯酒下肚,程阮自顾自地说:“程锦今天来了。”

  吴昼见程阮情绪不高,也端起酒杯道:“算了,我也不管溜不溜出来了,今晚就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面红耳赤地趴在桌上,程阮手指敲击着酒杯,耳边传来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程阮回想道:“今天骆酩之说我以前把酒泼到了他的身上,哈哈。”

  吴昼睁大眼睛:“还有这事?那你怎么说的?”

  “我给他补上道歉了!”程阮醉醺醺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多亏他提醒,不然我都快忘记以前的事了。”

  “以前……对!那次程锦也来了,还有他那个不省事的妈。”

  程阮摇晃着站起身,又缓缓滑落到沙发上坐下,双目失神:“她把红酒泼到我的脸上,说我算什么东西,程家应该是程锦的。”

  “程锦躲在她身后,应该是把那些话都记了去。”

  程阮陷入回忆:“我妈吃药卧病在床,程锦的妈上门撒泼,老爷子在那里骂我爸,我就气冲冲地往外跑,撞翻了骆酩之的酒杯。”

  “真是好可笑啊。”程阮靠在沙发上喃喃,“不久后,我妈就自杀了。”

  吴昼眼睛有些发酸,他从地上坐起,拍了拍程阮的肩膀:“没关系小阮,你还有我们呢。”

  程阮轻声说:“是啊……都过去了。”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程阮迟钝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皱眉“喂”了一声。

  电话里的声音凛冽:“你去哪儿了?”

  程阮环顾四周:“跟吴昼喝酒呢,咋了?”

  电话被挂断,程阮奇怪地扔掉了手机,和吴昼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各自说着各自的糟心事。

  “程阮在里面吗?”

  门外的服务员发怵地低下头,不敢和眼前的男人对视,手脚颤抖道:“在……里面。”

  包间的门被踹开,西装革履的男人脸色难看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和吴昼抱头痛哭的程阮。

  他拉过程阮搂在怀里,冷冷吩咐门口的服务员:“把你们吴总扶下去休息,通知顾临。”

  服务员紧张点头,小心地扶着吴昼离开,留下骆酩之和程阮独处一室。

  骆酩之将程阮放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满脸通红的小少爷,脑中蓦然浮现出上一次程阮醉酒时的情形。

  柔软的腰肢,红润的嘴唇,迷离的眼神……

  骆酩之的脸色愈发阴沉,难以想象如果他没有赶来,程阮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程阮过了一阵才发现和他抱头痛哭的人不见了,只觉得周围的气压有些低,于是茫然地问眼前的男人:“咦,你看到吴昼了吗?”

  骆酩之答非所问道:“你又喝酒了。”

  程阮应景地打了个酒嗝,反问他:“不然呢?”

  他冲骆酩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骆酩之皱眉,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巍然不动。

  见骆酩之没有动作,程阮不满地哼哼几声,摇摇晃晃地撑起手站了起来,随后踉跄了几下,朝身前的骆酩之跌去。

  他得逞地趴在骆酩之的肩头,冲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我不喝酒……喝空气呀?”

  骆酩之一把将程阮钳制在怀里,嘴唇贴近他的颊边威胁:“那晚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程阮推开骆酩之,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关你什么事?我和吴昼一起,又不是一个人。”

  “先生你哪位?我可是已婚人士,劝你自重。”

  骆酩之一言不发地向他逼近,程阮退无可退,很快被他逼到了墙角。

  “你还知道自己已婚?”骆酩之莫名有些燥热。

  程阮忽然认出了骆酩之,眼睛一亮,大胆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

  “是你来了啊骆酩之!真巧,我不是刚把你送回去吗?”

  骆酩之已经快没多少耐心:“松开。”

  “我不!”程阮把脸靠在骆酩之的胸前,“我之前在床上求了你那么久,你说过要疼我的。”

  骆酩之目光沉沉:“程阮,我发现你喝过酒后就变得特别欠艹。”

  程阮被骆酩之的语气吓了一跳,环住他的手松了松:“你,你干什么?”

  骆酩之掐着他的腰,紧接着竟然将他拦腰抱起,掌心的炙热透过衣物传到皮肤。

  “干你。”

  ·

  程阮意识混沌地躺在床上,下巴被迫抬起,一个冰凉的吻落到额头,随后一路落到颈间。

  程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睁了睁眼睛,看清上方的那张英俊冷淡的脸,吓得瞬间清醒过来。

  “骆、骆酩之!”

  骆酩之将他的手拉到上方:“现在才发现是我吗?”

  程阮别过脸,眼眶发红:“你,你给我出去。”

  骆酩之不甚在意地擦过程阮额间的汗水:“晚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骆酩之终于放过了程阮,抱着他到浴室冲澡。程阮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嘴唇也被咬破,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鼻尖发酸:“骆酩之你不能这么对我。”

  骆酩之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后背,似乎对他的话置之不闻。

  把程阮抱到床上,骆酩之通知道:“程阮,我们白天去领证吧。”

  程阮摇头,拉过被子挡住自己的脸:“不要。”

  “我不联姻了。”程阮小声啜泣,“我不和你联姻了骆酩之。”

  骆酩之拉开被子,伸出有些粗粝的指腹给程阮擦眼泪。

  “没用的程阮。”

  “是你先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