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慕对危险的感知差了点, 浑不在意地说:“不是说去上厕所了吗?”

  这里荒郊野岭的,没有厕所,大家方便的时候都会不太好意思, 宁愿走远一点也不愿意在附近。

  一来二去, 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很正常, 现在他们距离安溪离开也不过五六分钟,还在正常范围内。

  陆均沉想到什么,突然站起来,去看绑在树边的李雷,中年男人一副颓靡地靠在树边,见他来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只闲闲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

  东方慕看见他的动作, “他都被绑着了,也没和安溪接触过, 应该做不了其他事情吧?”

  安捷则有点不安, 对于她的问话摇了摇头,但她已经站起来, 打算去找安溪了。

  东方慕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 她听说龙凤胎之间有心灵感应,安捷这幅模样让她心里暗自打起了鼓。

  不会真出了事吧?

  四处寻不到头绪,陆均沉和钟雪弈对视一眼, 他回到队友身边, 拉住了想要去找人的安捷, “安溪实力没差到那个地步, 就算有东西偷袭他, 也不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而钟雪弈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带上李雷, 朝安溪离开的方向找去。

  安捷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见钟雪弈去找,她便坐回原来的位置静心等待,东方慕在一旁安慰她,但她听不进去,也不想让队友担心自己,按耐住焦躁地点头。

  李雷被钟雪弈拉着进了森林,起初他以为青年是去找队友,但他看着身边越走越茂盛的树木,顿时有些慌了。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我们不是去找你的队友吗?”

  “我们这不正去着吗?”

  “方向不对吧?”

  钟雪弈回眸,眸中满是惊讶,“我以为你知道在哪,我才带你一起过来的。”

  青年语气真切诚恳,似乎在问“难道我们不是有默契才过来的吗”。

  李雷额头满是冷汗,后背仿佛有阴冷的爬行动物爬过,并且附在他耳边幽幽吹气,“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钟雪弈弯起眉眼,“没关系,我知道就行。”

  李雷努力镇定下来,但他的心里防线正随着他的一步步前进而逐渐崩溃,等到他发现青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真的往树藤本体的方向走之后,他腿一软,重重摔倒到地上。

  钟雪弈表情无辜,“你怎么不走了?要不我拉着你走吧,虽然会有点累。”

  “哥!我叫你大哥!!”

  李雷回想起树藤肆虐的相关记忆,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招惹你们,也不该给你的队友下绊子,但是我真的没想过他会被那个怪物拖走啊!一开始我只是生气,出不了气,就把气撒在你队友身上......我真的没有恶意啊!”

  钟雪弈后退了半步,避开他想要

  挨着自己大腿哭诉李雷,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他双手都被帮着,想要擦干净都做不到,没一会儿就被低温冻成冰,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钟雪弈心中没有一丝动容的迹象,他敛起刻意做出的夸张表情,口吻肯定道:“你知道的。”

  李雷的哭声像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掐住脖子一般止住,喉咙发出的声音含糊而悲戚,“我没有,冤枉啊......”

  “你知道的。”钟雪弈不想听他后面解释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中年男人,冷淡道:“又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雷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活像京剧变脸,但他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不清楚青年知道的事情有多少,说了又怕说错。

  ......

  安捷见钟雪弈出来,激动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当她伸着脖子往后看,怎么也看不到第三个人时,脸上不免露出失望神色。

  钟雪弈没有兄弟姐妹,可联想起现在顾云疏同样处于没有消息的失踪状态,他似乎又能理解安捷的心情了,“没找到安溪,但是李雷承认是他做的,对安溪使用了幻术导致他被树藤抓走的时候没有反抗的能力。”

  安捷的视线倏地落在李雷身上。

  李雷刚哭喊了一场,膝盖疼喉咙疼脸疼,察觉到安捷的视线,心下微惊。

  若是以前,他不觉得一个小姑娘会对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伤害,现在不同了,一个年轻人比一个能打,他生怕安捷冲上来揍自己。

  不过安捷只是静静看了李雷半晌,然后转头收拾东西,“我哥被抓了,我要去救他,你们不去的话我不会怪你们。”

  虽然是一个队伍的,但安捷从不认为自己的命一定要谁负责,也不强求队友跟自己去拼命,她知道队里的安排是打算等雪城大学的那两个人,可她哥等不了,多耽误一秒就多一份危险。

  东方慕嗔怪道:“安溪是我们队的,我们不去谁去?”

  钟雪弈和陆均沉也点了点头,平日里安捷性格文静内敛,他们都不是健谈的人,也不懂怎么安慰女孩子,只能以这种形式给她安全感。

  不过没等他们想好怎么给龚子沐和李越帆留消息,便见山道上远远走来两个身影,正是他们口中谈论着的两人。

  陆均沉挑眉,“这倒不用等了,可以马上出发。”

  龚子沐和李越帆一来,还没坐下喘口气就被拉着继续赶路。

  陆均沉三言两语地给两人解释清楚,龚子沐看着李雷的目光警惕,“按你们的说法,他被绑着离安溪这么远的地方还能捣鬼,带他进去不会害我们吧?”

  李越帆赞同地点头,到时候跟变异生物打斗,李雷给他们来这么一下,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了?

  “别担心,我盯着他。”

  “你确定盯得住--”李越帆下意识想质疑,但他回头发现说话的人是钟雪弈,立刻止住了正在说的话,话锋一转,毕恭毕敬道:“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多费心思。”

  钟雪弈被身边的人献殷勤习惯了,淡淡“嗯”了一声。

  龚子沐狐疑地看着自家队友和钟雪弈,眼中浮现些许狐疑之色,不明白为什么李越帆突然对钟雪弈的态度这么好。

  要是李越帆知道他在想什么,铁定翻白眼道:这不废话吗!大腿谁不想抱?

  ......

  越往里走,周围的雾气越是浓重,湿度大到羽绒服上落了层肉眼可见的水。

  东方慕给所有人都加了一层解毒buff,担心雾气里有毒,“这不是冬天吗?附近的草木为什么生长得这么旺盛?”

  说着,她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说道:“而且气温越来越高,都不像冬天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山谷,总是山里的气温和外面不一样,却也不至于差别大到外面千里冰封,山谷里温暖如春吧?要知道外面不是一般的冬天,是灾后的极寒天气。

  钟雪弈瞥了眼走在旁边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暗示道:“或许有人知道,就是不肯说。”

  李雷:“......”您这话跟明示也没差了。

  众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谁,东方慕若有所思道:“我爸曾经结识过一位苗疆长辈,长辈赠送了我们好多蛊虫,她说这些小玩意儿有吃心脏的、吃脑花的......虽然不经用,但是胜在数量多,我觉得有点残忍就没用过,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带出来了,要不要试试?”

  李雷瞪大眼睛,猛地摇了摇头,可惜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李越帆有点蠢蠢欲动,“苗疆蛊虫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是人云亦云假的呢!”

  钟雪弈表情讶异,作为生活在国旗下的三好青年,一醒来就是末世,他不得不适应环境,但有些事情他的确没想过接触,比如折磨别人获取情报,他左右看了看,沉默地发现只有自己在惊讶,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表现出心动。

  钟雪弈:“......”

  还是他太单纯了,以后努力阴暗一点。

  李雷也看见这群年轻人脸上的心动了,没有人质疑东方慕话里的真实性,他一个外人就真以为东方慕所说的话是真的,一想到心脏脑花被啃食,他已经开始恐惧了。

  “......我说,”李雷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

  之前流的鼻涕眼泪还在他脸上没擦干净,显得有些滑稽,但没人笑他,所有人直勾勾盯着他,李越帆不忘拿出录音笔。

  “我不是原住民,是去年逃难来上城的,这里的人很排外,只给了我一间破破烂烂的土砖房住,也不带我进山打猎,我找不到吃的,就只能找他们借。”说到这,李雷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怨毒。

  “后来关系好一点了,他们终于肯带我进山了,来的就是这个山谷,这一来就出了事。有人说因为我是个外来人,擅自带我进来触怒了上城山神,要把我赶出去,但他和我有旧怨,我明明亲眼看见他害死了那个人,然后栽赃给我,想把我赶出去。”

  “你们也知道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怎么害得了人?可是没人肯相信我,即使还住在土砖房里也没人赶跟我说话。”

  其实钟雪弈不是个爱打断别人说话的人,这样很没礼貌,但他看到安捷面色苍白而焦急,也不想听李雷絮絮叨叨说故事。

  他给东方慕使了个眼色,东方慕便从包里拿出一个竹筒,取出来个又小又黑的物体。

  钟雪弈掰着李雷的嘴硬生生把这东西让他咽下,李雷感受到那个东西划过喉咙时蹦踏两下,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他崩溃道:“我都说了,为什么还要喂我吃虫子?!”

  李雷灾前是个精英白领,从没去过乡下,最怕的就是虫子,感受到自己咽了只活虫,想呕又呕不出来。

  钟雪弈冷笑,“那你别说谎啊,浪费时间。”

  李雷对上他的视线,那双雾蓝色眼眸朦朦胧胧,但宛如探照灯般能够照到人的心底。他的确说了谎,并且以为半真半假能瞒天过海,谁知没多久就被拆穿了。

  “我问你答,再不说实话吃解药,蛊虫就要生效了,你不觉得肚子有点痛吗?”

  李雷刚想继续嘴硬,腹部却开始隐隐作痛,脸色微变,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至此,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他们的话了。

  龚子沐和李越帆不懂他们这是在演哪出,但无比配合。山谷里有点暗,李越帆还拿出支手电筒照在李雷脸上,像审讯犯人那样。

  钟雪弈无语,不愧是能够和安溪玩到一块的人,但正事要紧,他一问就问了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你用幻术迷惑他们,然后看着树藤把他们抓走?”

  李雷没有选择,他看不到钟雪弈的表情,却知道钟雪弈在盯着自己,在他面前说谎根本无所遁形。

  他嘴唇颤了颤,抖着嗓音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