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澜穿的是统一发给流放者的衣服, 标配的白T黑裤。
裤腿很紧,在不知道伤口情况的前提下,邢穆远不敢卷起来, 只能给他连着鞋子一起拖掉。
宋归澜眼波横扫, 趁机抬起脚尖碾了碾小火山。
“……别闹。”邢穆远深吸口气,轻轻勾了勾他下巴。
宋归澜终于安分下来, 乖顺的被他检查伤况。
膝盖上一大片黑紫, 衬着周围白皙的皮肤,简直触目惊心,像一块上好的白玉中间突兀的出现一丝裂缝。
邢穆远皱起眉,预火彻底熄灭,捧着他的腿仔细打量:“什么时候弄的?”
都这样了还跟他胡闹, 能不疼吗?
宋归澜伸出食指抵在他眉心,轻轻把他的烦忧揉开:“被你的士兵抓上星舰的时候。”
只言片语, 轻描淡写,邢穆远却能想到他这一路都遭受了什么,一时间心疼更甚。
看出来他眼里的情绪, 宋归澜笑着道:“虽然你的士兵铁面无私,但我可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已经双倍报复回去了,上将可不要怪罪我啊。”
邢穆远抚着他清瘦的脸庞, 回答道:“我的人惹了你, 该打。”
语罢,他脱下厚实的军装外套盖在他腿上, 俯身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我去叫军医过来。”
宋归澜点了点头, 看着他掀开门帘走出去,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内, 心里莫名晃过一种失重感。
像是突然一脚踩空的人,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
他坐在床上,拽着裤子悄悄平复心中的不安。
直到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名身穿军装、胸口上绣着道白十字的军医跟随邢穆远走进来。
“毛细血管破损,皮下淤血了,看这个面积应该不是撞的。”军医仔细检查,并用打量的目光将宋归澜上下扫视。
上将身边极少有人,往日都是两名副官贴身追随,这下突然出现一个相貌俊俏的男人,两人还待在一个帐篷里,简直是铁树开花了啊。
不等上将吩咐,他利利索索的处理伤处,先是在周围打了一针,然后掏出一瓶恢复型药剂喷雾,厚厚喷了一层、拿出绷带仔细缠上。
宋归澜是个自觉的病人,摸着后颈对军医道:“帮我看看这后面的伤。”
“好。”军医义不容辞,帮他拆除掉染血的旧纱布。
邢穆远站在旁边,伸手替宋归澜撩起头发,看到后颈处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伤疤。
一道很深的刀痕,用针线缝合了起来,太久没换药,甚至来不及愈合,新鲜的血珠从密密麻麻的缝隙里渗透出来,可以用惨状形容。
军医挑了挑眉:“这伤口……”
邢穆远亦是顿时了然,掩埋下眼里复杂的情绪,监督军医立即上药。
“……一天换一次药,没好之前不能碰水,这条腿尽量别活动,避免受罪。”处理好后,军医耐心嘱咐完,随即拎着医药箱自觉离开帐篷。
邢穆远蹲在床边,单手握着他的脚踝,帮他把裤子重新穿上。
宋归澜双肘撑在床上,轻轻踢了踢他的手:“你站起来。”
“嗯?”邢穆远挑了下眉,依照他的要求直起身,一八七的身躯犹如一堵高墙,拦在前面压迫感十足。
宋归澜目露欣赏,果断给出评价:“你站起来的样子真帅。”
邢穆远:“……”
合着这是否定了他之前的形象?
宋归澜眯眼一笑,强调道:“比以前更帅。”
邢穆远嘴角微扬,坐到床边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宋归澜靠在他肩上,微微一侧头,过长的发就跟着偏了下来,既遮挡视线又麻烦。
“啧……”他直起脖子,伸手在邢穆远身上摸索了半天,才终于从他的军靴里顺出一把匕首,脱了刀套,攥着发尾二话没说来了一刀。
及肩变成齐耳,虽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但他觉得整个人舒爽了很多。
将军匕套好放回去,重新靠在宽阔的胸肩上,宋归澜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邢穆远的表情从平静到愤怒再到流露怜惜,可谓是十分的多变,脸上就像长了个万花筒。
尤其听到他被困在白易州家里,火焰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攥着他的下巴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宋归澜靠到他耳边轻声:“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对我做什么。”
清风徐来,淡淡吹熄那簇跳跃着的火苗。
邢穆远的表情放松下来:“送你上‘渔船’的人是谁?”
“这一年间跟在白易州身边的那个副官,你应该见过?”
邢穆远淡淡点头。
“白易州不可能作出那么大的牺牲,用一片星域来交换人质,你要小心,这很可能只是他的权宜之计。”
“嗯。”邢穆远回答,“此前他被我攻进边境,想了出以退为进,但我早有防备,一招反包围把他彻底逼退。”
“啊?你们在哪打的?”
“辉耀南部的边境,不过我们的损伤也很重,所以撤回来休整,刚好得知边境军抓到一群人质,白易州跟我要人,我就索性在这里安排了个临时驻地。”
宋归澜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白易州越来越不行了啊,在自己家里的地盘上给人逼退了,啧,丢人。”
邢穆远低头碰了碰他的唇:“不准你念他。”
“误会,误会,我在数落他。”宋归澜捧着他的脸,笑眯眯的亲了回去,“那你呢,你之前说一直在找我?你知道我没事啊?”
“不是。”邢穆远叹息声,再次将他拥进怀中,压着嗓音低低的道,“就是……觉得能找到你。”
宋归澜眼眶一红,心里跟着狠狠悸动了一下。
他们似乎总是在不断的错过。
可距离不能让他们分开,时间无法消磨他们的感情。好比遥远光年中的两粒细碎星尘,无论宇宙如何运转,只要心系彼此,总会于浩瀚星海中再度相遇。
邢穆远护着他的头,将他轻轻放躺在床上:“在这睡一会儿,我出去整理军队,准备出发了。”
“不要。”宋归澜倏然坐起身,拽着他的衣袖摇摇头,“我想看着你。”
习惯了在异国他乡孤苦无依,可一旦尝试过被人爱惜呵护的滋味,就好像跗骨之毒,难以驱散。
恐一去不回。至少此刻,他对邢穆远有着很深的心理依赖。
“也好。”邢穆远甚至没思索,俯身将他抱起来,边往外走边道,“这里太热了,带你去指挥舰里的休息室,能睡的安稳点。”
宋归澜搂着他的脖子,笑着在他下巴上轻吻一口:“谢谢上将,上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