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A1号地下城。
这里也是娱乐之城, 没有夜店城喧闹,但不比那里有秩序多少。
保龄球馆、台球馆、棋牌室、旱冰场,人群熙攘, 能给予人沉浸式娱乐体验。
当然, 人越多的地方消息也就越流通。
在一块空旷的地界,整齐摆了三十桌麻将、二十桌扑克, 两百多号人聚集在一起搓牌娱乐。
穿过人群, 宋归澜找到了这家棋牌室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头时髦的卷发,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很方便的丝绸长裙,看到他眼睛一亮:“帅哥,来打牌?”
宋归澜抱歉一笑:“请问你知道AI人脸哪里有资源吗?”
老板娘眯起狭长的眸子打量他, 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脸这么好看,还用什么AI人脸啊?”
“咳……那个……”宋归澜笑着凑近她, 随便扯了个理由低声道,“我家那位的情趣,他想跟不同模样的我……”
老板娘掩唇笑了出声, 瞥了眼他空荡干净、没有任何饰品的左手:“你这对象有点变态哦。”
宋归澜虚心接受她的评价。
其实他购买AI人脸,是想掩饰现在这张秦念秦悦共享的脸,毕竟他并不想回国公府,要是岚国公知道他私自和邢穆远离婚, 肯定会天涯海角的来逮捕自己。
“要不你在我这打一圈麻将, 打完了我告诉你AI人脸到哪儿弄。”到底还是做生意的,老板娘无奸不商。
宋归澜扫了眼周围喧闹的人群:“我不会打麻将。”
“扑克呢?”
宋归澜无奈的笑着摇头。
“拖板车总会吧?就10星币的台费而已, 我们这里可是正规棋牌室。”以为他是找借口不想消费, 老板娘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起来。
“……要不你教教我?”
老板娘爽快的将棒棒糖塞进嘴里,高声:“新手桌拖板车一名!”
宋归澜疑惑的被推到牌桌上, 老板娘坐到他对面,手指卡着一副新牌,开始就展示了一手幻影落牌,熟练利落的洗牌后花式在手里拉开。
“帅。”宋归澜吹了声口哨,俯身将手肘抵在桌上,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兴致,“我想学这个,有兴趣教教吗?”
“可以啊。”老板娘挑起一边眉毛,捏着牌在手里极快的又展示了一遍,随即将整齐的一叠牌递给他,“教完了。”
打个拖板车还想白嫖技术?就算长得美那也不能想得美啊。
宋归澜接过那叠牌,认真打量。
二十几年都在和枪打交道,扑克这种东西他是真的没碰过,刚刚看老板娘炫技,顿时激起了兴趣。
他握着整齐的一叠牌,学着老板娘刚才的模样企图将之拉开……非常失败,稀里哗啦掉在接牌的那只手里。
“再一次。”他将牌整齐拢好递给对方。
“最后一次啊?”老板娘脸上显露出不耐烦,接过来握在左手,嗤拉一下流畅的拉牌。
宋归澜弯眸笑了笑:“懂了。”
老板娘含着棒棒糖不屑的嗤笑一声,将牌扔给他。
宋归澜接住那副牌,左手捏牌在上,右手兜在下面准备接牌。
指腹按住牌角,施加压力让牌一张张射下去,重复几遍,不断调整释放的力度和速度。
“……”老板娘轻蔑的眼神逐渐变了。
试了三遍,宋归澜将牌重新捏回左手,对着老板娘抿唇一笑,然后尾指压牌匀速射.出,流畅的幻影在空中嗤啦晃过,稳稳落入右手掌心。
“……可以啊,小瞧你了。”老板娘接过牌,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扔过去,“干什么的?学习能力这么强。”
“现在是无业游民。”宋归澜拆开薄薄的糖纸,将散发着水果味清香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不方便说?”老板娘将牌发成两份,“算了,我来跟你讲拖板车怎么……”
她话没说完,周围的搓牌声一下静了,人声鼎沸的棋牌室逐渐只剩低低的议论声,掺杂着稳重整齐的脚步声。
宋归澜坐在椅子上搭起二郎腿,刚摸起那手牌想研究一下,看到对面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变了,战战兢兢站起来,望着自己身后的方向颤着声音道:“邢……邢上将?”
宋归澜以为自己听错了,咬着糖棍儿扭头一看,和阴鸷的目光对视上。
几百名士兵进入地下城,将这家棋牌室紧密围住、水泄不通,而邢穆远就在距离他六米不到的身后,健壮的身躯坐在轮椅上,上半身笔直坚.挺,双眼深邃的看着这边。
江楚阳跟在他旁边。
男人身下的轮椅一动,直直向他行过来。
棋牌室里的客人屏住呼吸,更加不敢说话,都以为宋归澜是什么在逃罪犯,竟然让邢上将亲自来抓人。
眼看着全帝国最有威望的男人离这边越来越近,老板娘腿一软倒了下去。
宋归澜手肘抵桌,单手撑着额头侧身看向男人,细长的眼尾微微扬起:“前夫哥别来无恙啊,带这么多人来地下城,有任务啊?”
邢穆远来到他面前,注视着他语气沉静:“我来带夫人回家。”
宋归澜垂眸一笑,随即奇怪的看着他:“上将,我们已经离婚了,夫人这个称呼实在不敢当。”
邢穆远究竟搞什么鬼?看样子是特地追踪到这里来的,还说要带他回去?白天刚签完离婚协议,这是发什么神经?
周围的人纷纷噤声,连屁都憋住不敢放,小心翼翼打量着两人。
什么……夫人?
老板娘大受震惊,所以邢上将就是那个……变态的对象?
丝毫不知道自己形象受损的邢穆远,缓缓抬起手。
江楚阳恭敬的走过来,将三份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交到他手里。
“没有陛下的同意,这婚你以为想离就离?”
宋归澜皱起眉,一时没了调侃的兴致,放下交叠在一起的腿,接过那三份离婚协议一一查看。
上面只有两人按的指印,没有星婚所的印章,更没有皇帝的玺印!
他眼神逐渐冷淡下来,没什么情绪的质问对方:“什么意思?”
“在这里不方便说。”邢穆远眼睛里酝酿着一种深沉压抑的情绪,压低声音道,“跟我回去。”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宋归澜抿紧唇快速思索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邢穆远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带人来找他。
不等他想清楚,一股强悍的力道卷住他的腰,克制的一甩。
宋归澜眼前一晃,下一刻跌坐在了邢穆远结实的大腿上。
清冽的气息夹杂着男人浓郁的荷尔蒙气味,汹涌的扑到鼻间,他刚反应过来,邢穆远轮椅一动便带着他转身离开。
“……邢穆远?”宋归澜垂眸看他,第一次称呼全名。
实在是眼下的姿势太过窘迫,男人的手按在他腰后,滚烫的掌心隔着衣服熨帖皮肤,激得他浑身酥麻。
周围的人纷纷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宋归澜立刻将手攀上男人肩膀,勾住他脖子。
心想,看你还想不想在星民面前树立严肃的形象与威望。
哪知,邢穆远只是淡淡蹙了下眉,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带他出去。
宋归澜彻底疑惑了。
邢穆远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回了上将府,对方才给出答案。
江楚阳在停飞坪上收队,邢穆远带着宋归澜回了他们的婚房。
门一合上,布着粗粝老茧的手指强硬的扣住他下巴,用不容拒绝的力度将那张清丽的脸扭到自己面前。
宋归澜轻轻抽了口气,听到邢穆远用低沉压抑的嗓音质问:“你到底是谁?”
他轻轻一笑,搂着男人脖子十分自然的回答:“上将问这话……到底想让我是谁?秦念?还是秦悦?”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邢穆远收紧手指,看着他白皙的下巴顿时印出一道青淤。
宋归澜眼帘微垂,注视着他的双眼,才发现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压抑着翻涌的阴鸷……和一缕深沉的眷念。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笑:“上将,我不明白。”
为什么突然质疑他的身份?
“不明白是吗。”邢穆远眼神复杂的凝视他,从衬衫口袋里捏出一张纸片碎屑,“辉耀的皇宫军队部署图,这是一块碎片,在你床底下找到的……秦念和秦悦,一个是足不出户的病秧子、一个被关在宅院里长大,根本没有机会去敌国皇宫,更别说是熟知军队部署。”
宋归澜垂眸看着他指间的纸片,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慌乱:“上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接过那片碎纸,仔细打量:“我的卧室之前有人潜进来过,会不会是那个人留下的?”
邢穆远低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原来兰草警惕性这么高,连自己人都防备,不肯说真话?”
宋归澜呼吸一滞,心脏悄悄紧缩一下。
邢穆远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粗粝的手指贴着他滑腻的下巴细细摩挲。
宋归澜微微抿唇,用手抵着他胸口轻轻推开,淡淡笑着:“原来上将把我当成别人了,兰草是昵称吗?”
他神情淡定,看不出丝毫破绽。
“一击必中的枪法,不是多年苦练很难做到、夜店城那个晚上是你顺水推舟设的局,你早就知道贺殊的身份。”邢穆远语气平稳的阐述这一切,随即投出虚屏。
虚屏上,一幅指绘的皇宫军事部署图赫然于现,右下角的署名被一株秀气的兰草取代。
邢穆远握着他的手,将那片碎纸缓缓挪到虚屏中心,和那副图的某一小部分重合。
宋归澜抿住唇,悄悄咬紧牙。
“这片碎纸上只有你和我的指纹,而军部秘密联络网,没有权限根本进不去。”邢穆远凝视着他细长漂亮的眼睛,“你的外表不是他,但是为什么……”
他蹙起眉,看起来迷惑又苦恼。
片刻后,他忽然扣住宋归澜的手,解下了腕上的通讯表。
宋归澜被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住,根本反抗不得。
他微微冷下脸,语气透着凉意:“上将,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您没有使用我物品的资格。”
“协议作不作数,我说了算。”邢穆远夺过他手里的纸屑,掏出一枚指环套进他的无名指,然后把他扔到床上,“在查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前,你半步都不能出房间。”
“邢穆远!”宋归澜从床上爬起来,手指攥紧床单,恼怒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门机械的关闭,然后嘀一下,被人从外面修改了权限。
宋归澜走过去印上指纹,电子屏上显出红色警示,提醒他没有开门的权限。
“该死。”低低骂了一声,他回到床边坐下。
现在什么自由,什么AI人脸,什么计划全被打断了。
所以那片草稿图碎纸,究竟是怎么漏到床底下的?他记得自己当时全部冲进马桶,毁尸灭迹了啊!
窗外响起咚咚声,宋归澜烦恼的走过去拉开窗帘,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到外面摇摇晃晃十分兴奋的巨大蛇头。
窗户似乎被更换过,有修缮的痕迹。
宋归澜啧了一声,实在没心情跟这家伙玩,唰的拉上窗帘。
送子双鱼立在床头,栩栩如生缠绵悱恻。
宋归澜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很多没带走的衣服,他随便拽了一件走进浴室。
将身体浸泡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随手抓了一把水面厚厚的泡沫,宋归澜开始重新规划下一步。
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消邢穆远的怀疑。
他和邢穆远之间只有猜忌没有信任,暴露真实身份只会对他的计划产生阻碍。
但脑子里有太多存疑,邢穆远之前说的一些话……让他很在意。
他说“你的外表不是他”。
他肯定自己从来没有以兰草的身份与对方相见过,甚至身为副官时,也只是陪白易州偶尔在媒体面前出镜,邢穆远不可能认识他。
脑袋倏然刺痛一下,宋归澜皱起眉,缓缓将裸.露的肩膀沉入水中。
下巴戳到柔软的泡沫,他舒服的喟叹一声,温热的水驱走了用脑过度带来的身体不适。
他不禁阖上眼,脑袋轻靠着浴缸边缘,渐渐浅眠过去。
浴缸有自动恒温功能,周围的水雾愈来愈浓,白皙柔丽的脸被熏染得泛红,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不安的轻颤一下。
在浓雾中,宋归澜隐约看到一张男人的脸。
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致的线条和形状……似乎是在一个很恢宏的建筑里。
男人向他伸出手,用低沉的嗓音道:“我能带你出去。”
……
宋归澜微微蹙眉,一把扣住那只手,用力拽开的同时倏然睁开眼,从浴缸里坐起身。
湿热的雾汽中,他看到邢穆远坐在轮椅上冷冷注视自己,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扣着。
宋归澜轻轻喘了口气,微恼的扔开他的手,将身体重新浸入水中:“上将不许我出去,自己却随意闯进浴室观看别人洗澡,不合适吧?”
邢穆远收回手,任由氤氲的水汽将自己笼罩,毫不避讳的注视着浴缸里的人:“看自己夫人洗澡,不合适吗?”
宋归澜不想跟他说话。
“夫人在里面待太久,我担心出事,进来才发现是睡着了,本来想带夫人去床上休息,谁知道夫人警惕性这么高,被碰一下就有反射性接敌动作。”邢穆远定定看着他。
宋归澜眉头皱的更深,垂着眼睛不去看他:“现在醒过来了,我要穿衣服,请上将出去。”
邢穆远深深看他一眼:“好。”
“……烦死了。”宋归澜懊恼的拍打着水面,细碎的泡沫飞到他脸上,像是点缀在水果上的奶油,显得更加鲜美。
加快速度洗完澡,宋归澜穿上带进来的衬衫,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蒸腾的水雾飘渺而出,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跨过门槛走出来,坐在床边的邢穆远抬起头,眼神微微一滞。
宋归澜浑身冒着热气,只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衣摆恰好遮住臀,露出一双纤细匀称的腿,占据了整个视线,且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睛。
“你怎么还在这?”宋归澜微微一惊,倒也没有多不好意思,他只是习惯身上没什么负担的睡觉。
邢穆远也没有收回目光,两人一个敢露一个敢看。
“这是我们的房间,我当然是留在这睡觉。”他语气平淡,目光却毫不掩饰,将宋归澜从头到尾一寸寸侵蚀了个遍。
成熟男人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不是开玩笑的,宋归澜被他看得浑身发热。
“上将想回来睡就回来睡,把这儿当旅馆了么?”他收起身体里莫名其妙的感觉,坐到床上吹头发。
衬衫后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扯起,露出一点白色。
邢穆远注视着那段勒紧tun肉的底裤,呼吸渐渐一沉,乱了节奏。
不保证再看下去会发生什么,邢穆远移开目光,用左腿撑起身体坐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宋归澜微微皱眉,扭头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你没洗澡,不要上我的床。”
邢穆远躺在他的枕头上,平静的道:“我在书房的休息室洗过了。”
“那你怎么不在书房睡?”
“……”
吹干头发,宋归澜扯过被子,侧身躺到床上。
一整夜,谁也没睡着。
宋归澜担忧着他的一举一动,邢穆远则注视着他脑后凌乱卷起的头发,心里思绪万千。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的少年样貌截然不同,可是除了皮囊,他的所有举动都把他推向另一个身份——兰草。
同床异梦,各有所思。
宋归澜就这么被他囚禁在了房间,甚至只能待在卧室,一日三餐由江楚阳送上来。
“夫人,您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跟上将坦白了吧,也好早日重获自由啊。”江楚阳站在旁边低声叹气。
宋归澜喝完最后一滴水,将结实的锤纹玻璃杯放到盘子上,示意他可以端出去了。
江楚阳又是一声重重叹气,端着吃光的饭菜盘子离开卧室。
宋归澜抹了抹嘴,下巴上被邢穆远弄出来的淤青这几天抹药恢复了,但他还是想吐槽这男人手劲真大。
他走到落地窗前,低睨着下面抱枪巡逻的士兵,默默在心里记下换队时间。
白天双列巡逻,按照小队来算,围绕在这栋楼附近巡逻的士兵一共有7队。
其中,草坪前的士兵队每九分钟经过一次,西侧的士兵队每过十六分钟会巡逻到东侧,和东侧的士兵队交替巡逻。
再记下其他几个士兵队的巡逻规律,宋归澜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白天视野清晰,而且士兵队的巡逻几乎没有漏缝,想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看看晚上的巡逻是怎么个规律了。
然而到了晚上,邢穆远又自觉进入卧室,表示要跟他一起睡觉。
虽然真的是很单纯的睡觉,但他没有机会观察外面的巡逻情况了啊!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精,宋归澜冥思苦想一晚上,终于有了计谋。
第二日,因为没有通讯表而不清楚时间流逝,宋归澜吃过晚饭就去浴室洗澡,挤了满满一掌心的浴泡,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外面有动静传来,他擦干水渍套上衣服出去。
浴室的门推开,一双娇嫩的足踏着水雾走出来。
宋归澜单手扶住门框,向床上的男人抛出媚眼:“上将~”
这千娇百媚的一声转嗓,可把正背靠床头,处理消息的邢穆远听得竖起了一身汗毛。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宋归澜身上挂着件歪歪扭扭的衬衫,扣子松开两枚,能看到精致的锁骨、如玉的肌肤。
宋归澜赤足踩在地上,走到床边缓缓俯身,宽大的领口松弛地耷拉下去,一时风光无限好。
他双手撑着床沿,将膝盖先后蹭上去,腰线下塌,像优雅的猫儿一般慢慢爬向男人。
邢穆远收起了虚屏。
宋归澜爬到他旁边,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腰间的皮带,抬起眸子看过去一眼:“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我等你好久了。”
邢穆远平静的眼里逐渐泛起波澜。
宋归澜坐到他身上,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挑起他坚毅的下巴,凑过去用柔软的嘴唇轻轻摩擦上面既短又硬的胡茬。
“需要我帮你剃干净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下巴上,邢穆远喉结用力滚动一下,没有说话。
宋归澜勾唇一笑,往旁边俯身,从床头柜里找出前两天对方一直在用的自动剃须器。
开启电动按钮,极细的嗡嗡声响起,他一只手抚着男人脸颊,一只手握住剃须器,贴在他下巴上小心的动作。
两人靠的很近,邢穆远鼻间满是沐浴泡气息,是一种微醺的花香,在温度的升腾下愈发浓郁勾人。
柔软的手指贴在脸上,他呼吸逐渐加重,仍保持不动声色。
宋归澜认真且仔细的给他剃完胡茬,将剃须器扔到一边,随即双手抚上他衬衫领口,眼里尽是明媚笑意:“好了,现在可以办正事了……”
他话音刚落,纤细的手腕被一把扣住。
邢穆远微微眯眼,危险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归澜暧昧的瞟他一眼,凑到他耳边轻声:“做……”
他说第二个字时,唇角笑着往两边舒展,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
邢穆远抿紧唇,感觉从耳朵到身体,整个人都在燃烧。
他警告的盯着对方:“你最好老实点。”
“上将不想吗?”宋归澜用指背贴着他的脸颊滑动,慢悠悠道,“可是我想啊……上将每天和我睡在一起,却根本不碰我,我好空虚。”
邢穆远死死盯着他,鼻孔里呼吸一热,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宋归澜微微睁大眼,讶异的捧住他的脸:“上将,你流鼻血了?”
“……出去。”邢穆远口干舌燥的命令。
宋归澜用拇指轻轻给他抚掉鼻血,结果越抹越多,蹭到了男人脸上:“上将先别说话,越流越多,再说我也出不去啊。”
“……那我出去。”邢穆远冷冷拂开他的手,将左腿跨下床,重重坐回轮椅上,两个结实的轮子逃似的滚了出去。
看着男人仓促的背影,宋归澜勾唇轻轻一笑,进入卫生间洗干净手,随即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丝窗帘。
三角队形,双队巡逻。
宋归澜无声的哼笑,心想邢穆远安排得够紧密,这个巡逻模式,四面八方都能观察得仔细。
晚上视野情况较差,但他还是数出来,和白天一样7个士兵队。
观察了半晌,他忽然在掌心写下一个数字。
16。
这些士兵队交叉巡逻,看似严丝合缝毫无漏缝,但东侧因为贴近花园,夜晚在树木的大片阴影之下,士兵队通过那边会有短暂的视野限制,这个时间里其他士兵队也错开了地点。
但每次只有16秒的时间,16秒之后草坪上的士兵队会再次巡逻而过。
和白天一样,可钻缝隙的时间太短了,但至少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卧室的门叮一声打开,宋归澜迅速躺回床上,单手撑头,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冲进来的人轻轻飞了个媚眼。
邢穆远脸上已经收拾干净了,波澜不惊的回到床上,用精神力把他掀到另一边,随即抿着唇重新躺下。
宋归澜规规矩矩睡在另一边,勾起唇无声地笑。
被他随便一撩居然流鼻血了,邢上将火气够大的啊,估计不知道憋多久了。
越想越觉得好笑,他把被子拉上来蒙住脸,笑得肩膀震颤。
……
被关在房间五天,宋归澜除了江楚阳没见过任何人,邢穆远真把他的卧室当旅馆了,晚上睡一觉起来就走,有时候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却会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宋归澜倒不着急,耐心等待机会。
直到某天晚上,江楚阳来传话,说军部发生了紧急情况,邢穆远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宋归澜掩饰住内心的雀跃,等江楚阳离开,立即走到落地窗前观察周围的情况,在心里谋划最佳逃跑路线。
忽然,面前的落地窗从外面拍上一只手,宋归澜猝不及防的后退一步。
那只手握成拳抵住窗户,用锋利的指环迅速在玻璃上切割出一个圆,随即轻轻一敲,玻璃块落进房里的同时,那只手穿过洞伸进来,轻轻扭动窗户的开关。
宋归澜眼神微微一冷,注视着掀开窗页跳进来的人:“……贺殊,星际监狱都关不住你。”
对方衣着整齐,凤眼凌厉,嘴角挂着阴冷的笑,丝毫没有陷身监狱的狼狈,反而……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贺殊冷冷笑着走近他,抚弄着手指上的指环,将锋利的割刀收回去。
“秦悦,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没想到我会有逃出来的一天。”
宋归澜也是笑,比他更淡然:“看来是哪个高级军官……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把你从星际监狱放出来。”
而且还是个不得了的大官。
他联想到之前江楚阳说的话,今晚军部发生的大事……应该就是贺殊潜逃。
贺殊眯起眸子,眼神阴毒如蛇:“我最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想扒了你身上这层漂亮的皮囊,看你还拿什么诱骗上将!在他面前颠倒是非!”
宋归澜微微一怔。
“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动你。”贺殊说着朝他走过来,宋归澜刚后退一步,立即被对方的精神力压制得动弹不得。
眼看着贺殊走过来一个手刀,他后颈倏然一痛,眼前的世界随之陷入黑暗。
……
“就是这么朵小白花,设局让你暴露了身份?”
“上将,这个人绝对不止看到的这么简单!我也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嗤……连精神力都没有,你能被这种蝼蚁设计,可见是有多废物。”
“上将,对不起,是我轻敌了。”
模糊的对话声在耳畔响起,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宋归澜缓缓睁开眼,很快被视线里的强光刺得重新闭上。
“上将,他好像醒了,您审完之后让我亲手杀了他吧!”
这一句他听得很清楚,是贺殊的声音。
“不急。”
漫不经心的语气,嗓音温润清澈,却因为习惯性拖长的尾音,无端透露出一丝危险。
宋归澜倏然睁开眼,顶着强烈的炽光灯坐起来,迅速扫视四周,发现是在一个整洁逼仄的房间,装修焕然一新,里面除了一张沙发之外没有多余摆设。
他伸手挡了一下头顶雪白如昼的灯光,逐渐看清楚沙发上男人的脸。
五官端正,俊美无俦,一身白色军装宛如神祇,肩章上挂着金穗,上面赫然贴着六枚六角星。
他修长的腿优雅搭起,神情看似悠然,眼神却暗藏凌厉。
宋归澜怔怔看着他,心脏猛然紧缩起来,像是那天被子弹嵌入一般……痛楚似要撕裂身体。
他垂眼的喘息着,手指攥紧胸口。
房间里加上他一共四个人,站在沙发旁边的三花副官俯身低语道:“上将,他看起来还是个病秧子。”
男人站起身,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被白色的军靴抵住下巴,宋归澜抬起头,对上那双披着温润外衣的眸子:“你就是邢穆远的配偶?”
身体被莫大的不适笼罩,宋归澜抖着睫毛,艰难喘息着注视他。
白易州,辉耀帝国军事最高指挥官,也是……他曾经的长官,那个一枪结束他生命的人。
相比较憎恨,宋归澜此刻心里更深的情绪是惋惜。
……惋惜那天手里的枪没有更快一步,在死之前顺便把对方带走。
站在沙发旁边的副官叫顾沉忧,比他晚八年进军部,什么本事技能都是宋归澜一手培养出来的。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名六星上将,带着副官潜入敌国帝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宋归澜在心里疑惑着,听到白易州垂下脚,淡淡嗤了声:“邢穆远居然会喜欢这款,病得要死没气,晦气。”
“……”如果宋归澜有精神力,此刻一定会扫腿把面前的人放倒。
“忧忧,你来审。”白易州用不屑的眼神瞥他一眼,随即回到沙发上坐下。
“是,上将。”顾沉忧走过来,在宋归澜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蹲下身注视他,“我听贺殊说了,你叫秦悦,虽然不是真正的邢穆远夫人,但确实从结婚后就跟他居住在一起,揭穿贺殊身份的事,是邢穆远谋划的吗?”
这么个柔弱美人,绝对不可能凭自己看穿贺殊的身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邢穆远设局,让自己配偶当钩子,去钓贺殊这条鱼。
宋归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终于缓过来一些。
他凝视着面前神色冷静的人,顾沉忧似乎成长了许多,以前还是个遇到问题只会手忙脚乱道歉的青涩副官,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帮白易州处理军务上的事了。
这种情况下,他回答是或不是都很危险。
是,说明邢穆远很信任他,竟然让他参与军部的事,感情一定非同一般,抓起来作为要挟来谈交易最好不过。
不是,说明他隐藏了秘密,白易州更不会放过他,到时候军部数道刑罚统统上一遍,不死也得扒层皮。
“没有谋划,我自己看出来的,你应该问问贺殊,他是怎么暴露的身份。”宋归澜平静的将矛头指向对面。
“你什么意思?”贺殊冲过来,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在军部小心谨慎的处事,跟你也不过见了几次,怎么可能在你面前露出破绽!”
“你露出的破绽还不多吗。”宋归澜轻笑一声扶着墙壁站起来,“身为卧底却对敌国上将怀有心思,这算不算破绽?”
“你放屁!别想又污蔑我!”贺殊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
“是污蔑吗?身为副官,你未免对自己长官的情感状况过于关心,甚至还要对我注射致.幻剂?”
宋归澜说完这句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下眯起了眸子。
“夜店城那个晚上,我担心你揭穿我的身份,所以才应约前往,结果发现了你对邢穆远的心思……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所以夺过枪想干脆杀了你灭口,没想到炸出来一条大鱼。”他继续说着,贺殊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没有,你……”
“原来是这样。”白易州从容的站起身,垂眸打理着袖口,漫不经心走到贺殊身边。
“上将!您不能听他一面之词!他上次在邢上将面前也是颠倒……”贺殊急匆匆解释,话没说完就被带着精神力的一脚踹到地上。
白易州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都掺杂着一丝残忍:“你嘴里的上将也太多了,看来在双星待久了,忘记自己真正的长官是谁了?”
贺殊整个人狠狠砸到地面,撞到墙壁才停下,捂着胸口噗的吐出一口血。
“我还以为你多无能,居然被一个病秧子设计,没想到是这么暴露的。”白易州说着微微一顿,用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他,“你有多爱邢穆远?愿意为他去死吗?”
“……上将,我错了上将。”贺殊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爬到他面前,嘴里的血淌了一地,“上将,看在这些年我传递了不少情报的份上,您饶了我吧!”
白易州厌恶的睨着他:“你还有脸谈情报,三年前起,你传递回来的情报基本没什么可用的,我早说过让你小心行事,现在看来,邢穆远早就不相信你了。”
贺殊哆嗦着抬起头,眼神仓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这条贱命留着也没用。”白易州凉薄的目光瞟向旁边的宋归澜,摩挲着下巴道,“命运这种东西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我看你们两个都不想死,不如试着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宋归澜咬了咬牙,在心里暗啐一声恶趣味。
以他对白易州的了解,对方转一转眼珠子,他都知道是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白易州摸着下巴扫视两人:“你们不是情敌吗?不然就打一架,看看谁能为爱活下来。”
狗屁情敌,还为爱活下来。
宋归澜轻轻跺了跺脚,缓解被恶心到的不适。
“……好!”贺殊擦着嘴角的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狠的盯着宋归澜,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将他撕碎。
“你直接说想让我死就行了。”宋归澜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白易州,“你觉得这是一场能较量起来的打斗?”
“嘶……也是啊。”白易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从兜里掏出一管药剂扔给他。
宋归澜伸出手稳稳的抓住,听到他说:“精神力药剂,这一管是SS级的,你可以短暂使用精神力、尽情教训你的情敌,不过你的大脑能不能经受住精神力的灌入……就不归我管了。”
言外之意,要不要使用由他自己决定。
横是死,竖不一定死。
宋归澜拧开药剂管盖,仰头将微微带着点苦涩的精神力药剂一饮而尽,心想。
白易州,这一次我要是能活下来,以后必定亲手取你狗命。